感知不到契约之力的那一刻, 沈鹤之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凉, 仿佛万念俱灰,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他一直知道小祖宗在他心中是如何的重要, 可直到真正失去之后,那种灵魂都被抽走的感觉,才让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 什么叫做比生命还要珍贵。
他为何不干脆被劈死在刚才的雷劫之中?为何要让他直面这没有小祖宗的世界?
那一刻, 沈鹤之甚至想要自我了断。
而赵域主流露出的奇怪神色,却让他心生疑惑。
如果,是天劫将他与小祖宗之间的契约切断, 如果小祖宗是因为什么原因离他而去, 或者是因为契约的切断而遭到了重创, 赵域主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他更像是从未见过小祖宗一般?
这又怎么可能,小祖宗乃是松天长老, 天劫切断了他与小祖宗之间的契约之后, 难道还将小祖宗的存在都一并抹去了?
沈鹤之被突来的疑惑动摇,意识到小祖宗的消失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原本一心求死的心思也稍稍冲淡了些许。
求死无用,他必须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域主, 与我交好的松天长老在何处?”
赵域主恍然,“你说沉长老,沉长老他接宗门秘令离开了仙宗, 却是不巧刚好在你渡劫期间。你方才可真是凶险, 幸而福缘深厚, 连天劫也奈何不得。”
陈长老?
沈鹤之按下心中的疑惑,“多谢赵域主关怀,弟子无事了。”
见他刚刚渡过雷劫,整个人还有些狼狈,赵域主不再打扰他,“你既已成功渡过雷劫,便是宗门的分神期少宗主,记得前来弟子堂变更权限,好好巩固修为,我便不打扰你。”
沈鹤之送赵域主以及其他同门离去,自己则撑起勉强恢复了些许灵气的残躯回了飞绒山的院子。
这里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一花一木都是熟悉的模样,这些本是小祖宗亲手种下,如今小祖宗被抹去了痕迹,为何这些东西还存在着?
沈鹤之心绪翻滚。
他怀疑此处是一座幻境,但他的实力,身边的人,周遭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完全没有丝毫破绽,这种真实又违和的感觉让沈鹤之有一种灵魂被撕扯的疼痛。
他心里乱糟糟的,虽然怀疑小祖宗消失的原因,一时却也理不清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又怎么做。
他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当务之急是恢复他的实力,彻底突破到分神期。不论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实力是最重要的一环。
沈鹤之在练功房中闭关数月,破关而出之时,实力已经彻底稳固在分身初期的境界,原先被天劫所破坏的身体也修复完全,没有留下一丝暗伤。
只是离开练功房之后,沈鹤之便察觉到了不对。
屋外的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衣,斜坐在池边的躺椅上,宽大的袖摆拖曳在地,此刻正背对着他,手中捻着一把鱼食正往池子里抛撒。
沈鹤之心中一动,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察觉到他的动静,黑衣人一把将手中的鱼食全丢进了池子里,随后转过了身来,冲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鹤儿?我所料不错,你果然会在近日出关。”
这熟悉的容貌,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笑容,以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分明就是小祖宗化作人形时的模样。
“沉长老?”
黑衣人眉头一皱,袖摆一挥,人便到了沈鹤之身前,根本不容沈鹤之反抗的抬手在沈鹤之的额头碰了碰,“没病啊,怎么,你被那十二道天雷劈糊涂了不成?”
“平日里没大没小的唤我逸儿,如今又这般生疏的唤我沉长老?你这小崽子皮痒了?”
沈鹤之被触碰额头,心中有些不适,他故作无事的将放在他额头的那只手掌拉下,扬起最标准的笑容,“逸…儿误会了,只是先前在雷劫中九死一生,在生死之间游走了一回,整个人有些恍惚,一时没能回转过来。”
沉逸甩手将沈鹤之松松圈着他的手掌打开,皱着眉头打量沈鹤之的模样,“你不对劲,并非是雷劫的缘故。”
说罢,他脸色一变,一手便掐上了沈鹤之的脖子。
哪怕沈鹤之已经突破分神,他也依旧不是合元期的对手,沉逸的突然变脸让一直留心警惕的沈鹤之察觉了,但他完全反抗不了。
“你不是鹤儿,夺舍?幻化?你到底是谁?”
掐住沈鹤之脖颈的手掌收紧,哪怕修真者可以进入龟息,被扭断脖子也依旧是死路一条,被人掌控住命脉的感觉并不好受。
沈鹤之眼眶微红,却不说话。
果然不是他的小祖宗,哪怕长着与小祖宗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气息,一样的实力,还用着小祖宗的化名,也并不是他的小祖宗。
小祖宗是定然舍不得如此伤他的。
沈鹤之不说话,也不辩解,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沉逸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最终还是放松了力道,将掐住沈鹤之脖颈的手掌松开,“这具身体里装着的,的确是鹤儿的灵魂,我没有察觉到不同。你…的确是鹤儿。”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我不过离开了一月,仅仅是错过了你的分神期雷劫,你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沈鹤之被雷劫锻体过的分神期的肉身,脖颈出都被沉逸捏出了一圈红痕,可见他方才是真的没有对沈鹤之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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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鹤之转了转脖颈,缓解残留的不适之感,沉逸看他的样子有些不自在。
“我或许并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沈鹤之。”而你也不是我所契约的小祖宗。
沉逸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是我所认识的沈鹤之?那你又是谁?为何占据鹤儿的身体?又为何与他灵魂完全相似?”
沈鹤之不发一语,眼下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沉逸看着他眉头就没有放松下来过,他哼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好吧,姑且不论你究竟是被劈坏了脑子还是怎么回事,你堂堂凌乾仙宗少宗主,还是渡过了十二倍雷劫之力的天骄,做出这般暮气沉沉的样子是给谁看呢?”
“看在你与鹤儿灵魂波动相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份上,在鹤儿回来之前,我姑且相信你,将你当做鹤儿一同看待。”
“现在,给我打起精神来!”
沉逸话一落,抬手一道攻击便向沈鹤之打来,尽管沉逸这人身上也是满满的违和感,但沈鹤之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小祖宗真的很像,便是攻击的路数也完全一模一样。
沈鹤之时常与小祖宗切磋,沉逸压制了实力向他攻击之时,起手的招数也与小祖宗的小偏好一模一样。
沈鹤之抬手一记风啸将艳红的火焰打散,刺耳的尖鸣好像能穿破人的耳膜直击灵魂,这种音波的攻击令人防不胜防,效果也是十分喜人。
沉逸下巴一抬,仰头便是一声长啸,恰好将空间中的音波残留击碎,见音波攻击不奏效,沈鹤之拧身上前,高速旋转的风灵气包裹着他的拳头,被雷劫之力和圣心天狐的传承精血锻体过后的肉身便直面沉逸这个合元期强者。
两人你来我往,身形快得连残影都看不见,只有强大的风灵气与火系灵气时不时炸开或散落各处,才显现出二人还存在的痕迹。
两人不知交手了多久,直到沈鹤之将体内的灵气耗尽,实在是动弹不得之后,沉逸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不错,你的攻击与往常倒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才刚刚进阶分神不久,对分神期的灵气和境界还不熟练,需得好生练习。”
沉逸道,“接下来我会助你尽快适应你的实力,你可切莫偷懒!”
沈鹤之迅速的吸收灵气恢复实力,并没有应下沉逸的话,沉逸却当他默认了。
接下来,就是沈鹤之长达半年的被揍过程。
沉逸说要助他将分神期实力融会贯通,那就是半点放水也没有,完全把他往死里打,毫无一点放松。
沈鹤之每日都在被揍,反抗不能,灵气耗尽,恢复灵气的过程中不断循环,少了一些胡思乱想,也渐渐将先前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暂且搁置,专心应付起沉逸那层出不穷的手段。
两人经过这半年之间的磨合,也将最开始的生疏与戒备消弭了不少,似乎重新找回了曾经的默契与亲近之感。
仿佛先前的所有困扰都是庸人自扰,其实他们二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在一个指点,一个见招拆招的过程之中,沈鹤之身为凌乾仙宗的少宗主,也同沉逸这个松天长老一同外出执行宗门的任务。
沉逸并非狐妖,而是实打实的人族,是以凌乾仙宗并没有对待狐妖那般小心翼翼,也没有将人掩藏起来尽量不被外人察觉,以免他被人中伤。
沉逸可以和沈鹤之一同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任何场合之中,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亲近,在秦家人面前也不必小心谨慎,不必有任何避讳。
沈鹤之可以将沉逸的身份介绍给他所有朋友与下属,不必计较后果,不必费尽心思遮掩,也不必防备他人的觊觎。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适,仿佛一切的困扰都迎刃而解,沈鹤之心中的阴霾也在渐渐消散。
他想,这样也就够了。
在赶回凌乾仙宗的路上,沈鹤之抬手挡住迎面的朝阳之光。
已经足够了。
这一瞬间,周遭的一切人、物、景通通化作了粉碎。
沈鹤之在一阵剧痛中清醒过来,四周曾经肆虐的雷劫之力还未消散,看着远处面露关切的小小狐狸,沈鹤之忍不住浅浅勾起唇角。
梦里的一切再怎么美好,也终究比不过真实的温暖。
这里的小祖宗,才是他心之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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