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说罢邵卿也不再撩拨翁怀憬了，指间夹着烟，她微微侧过身子主动跟佩佩聊起了别的话题：“佩佩呀，知不知道你苗姐以前的事儿啊。”

    周佩佩茫然摇头。

    邵卿长呼一口烟，语重心长道：“呼…这丫头可太不容易了，你既然想要在这行里做出头来，就多跟苗妙学学，她身上很多闪光点的。”

    周佩佩愕然，邵卿跳跃得有些大的思维跨度明显让她有些跟不上。

    邵卿也不理会她的反应，只用眼角的余光留意了眼身边那位，嗯，翁怀憬并没背过身去，只是低着头看书，一副对她俩毫不在意的样子。

    犹豫不决了一番，最后邵卿还是看似无意问道：“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世啊？”

    周佩佩惘然摇头。

    邵卿继续讲着苗妙的故事：“她是粤东绍关人，在那边公益福利院长大的弃婴。”

    周佩佩哑然：“……”

    “而且更不幸的是，在她十岁那会，那家公益福利院的出资人还破产了。”

    周佩佩不忍：“嘶…”

    邵卿柔声道：“也算是缘分吧，恰巧有个好心人，那会拍完自个第一部电影，他挣了笔钱，也许是感同身受，也可能是钱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花，又刚好看到那则新闻，就接手了那位投资人留下来的一摊子事。”

    周佩佩庆幸地握了握拳。

    邵卿唏嘘感慨着：“后来苗妙十六岁就来帝都闯荡了，现在她不光手头管着一家工作室的日常经营工作，虽说开拓业务这块还略显稚嫩，守成却也绰绰有余…”

    “哇…”周佩佩忍不住钦佩神往苗姐的风采。

    “尤为难得的是，喝水不忘挖井人，苗妙一直低调地将那份慈善事业做得有声有色，后来以某基金的名义，承担着七家公益福利院每年全部的资金需求，要知道她这会才满21周岁没几个月呐，如果不是电话里无意听到…”

    余光窥探着翁怀憬依旧沉浸在书海里，邵卿轻描淡写般放出绝杀：“我还真没办法把他们工作室跟一个成立于2014年8月7号，完全自筹资金的匿名私人基金会联系到一起，那名字还怪有意思的——木棉健康成长基金。”

    “平日里接触的苗姐，除了声音可爱了一些外，工作起来总是一副极其利落洒脱的形象，想不到她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卿姐你说得对，我得……”

    邵卿的一番话信息量有些大，周佩佩的大脑有些宕机，她组织着语言向邵卿表着决心。

    可她眼神扫过邵卿身旁的翁怀憬，不知什么时候她憬儿姐眼眸里蒙起了一层薄雾，周佩佩顾不上继续表决心，立即改口关切地问道：“怎么啦？憬儿姐…”

    邵卿匆匆侧回身，见翁怀憬一副梨花将雨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玩大了，也对翁怀憬的倔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邵卿罕见有些慌乱，她伸出双臂珍宝般轻轻环住翁怀憬：“卿姐错了，合同我昨天都回传到李延年那边了。”

    翁怀憬不为所动。

    邵卿嘴里连忙认错：“是我的错，卿姐口嫌体正直，其实我觉着带练习生太烦，对我来说太没挑战。”

    轻轻闭上泛红的双眼，翁怀憬两行清泪汨汨。

    邵卿自责不已，大表决心：“其实我就喜欢找这种有挑战的工来开，还真就跟泛泰卯上了，能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卿姐心里不知道多美呢。”

    翁怀憬无动于衷。

    邵卿带着哭腔，哽咽道：“怀憬你别哭了，卿姐知道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直到邵卿这般说完，翁怀憬才起身轻轻挣脱，她摊手往自己脸蛋自上往下，轻轻一抹，娇嗔道：“哼，那就这样吧。”

    邵卿佯怒：“你给我搁这玩你们渝城的变脸呢？”

    翁怀憬扬眉：“让你敢撩拨我？”

    邵卿不甘示弱：“怎么？…以后还敢！”

    翁怀憬不理会邵卿的嘴硬，她得意地小幅晃了晃脑袋，然后起身离开客厅，走回了主卧。

    「侥幸胜了一场就想跑？」

    「我可太爱这份工作了！」

    客厅沙发上邵卿、周佩佩面面相觑，各有一番心猿意马。

    好在没过多久，翁怀憬再度现身，她俏脸上带着一抹绯红，却又端显得坦坦荡荡。

    就这般经过沙发，她怀里抱着一把以黄花梨木装饰的民谣吉他，施施然坐回到了客厅落地窗旁的高脚凳上。

    翁怀憬迎着窗外，帝都天空中，最后一片晚霞拨动起琴弦，轻声弹唱：

    『你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流过的光

    你伸出双手摸着/纸上/写下的希望

    你说花/开了又落/像是/一扇窗

    可是窗/开了又关/像爱/的模样』

    …

    「《立秋》？」

    邵卿伸向茶几的手缩了缩，将捏在手里的烟又推了回去。

    仲秋的第四天，帝都此刻的晚风格外温柔地撩起了窗帘，还有窗前那个姑娘随意披散的发丝。

    不觉沙发上的两位听众都有些痴了：

    周佩佩痴在翁怀憬充满个人风格的唱腔里，她频频用着半转音将一首芭乐《立秋》唱得格外婉转和迷幻。

    …

    『我们俩/合了又分/像一对船桨

    总要有些随风/有些入梦

    有些长留/在心中

    于是/有时疯狂/有时迷惘/有时唱』

    …

    周佩佩喃喃着：“听憬儿姐这么一唱，王菀兮版的《立秋》我已经毫无期待啦…”

    邵卿默然不语，她抿着红唇对周佩佩做了个嘘声姿势。

    她俩小心翼翼地望着翁怀憬的背影，生怕惊扰到她，破坏这犹如泼墨画卷般的美景：

    …

    落地窗外红丝绸般的云霞，随着木吉他的旋律变幻，流动着光；

    娉娉袅袅，静如处子，动若拂水之柳的清丽背影；

    温柔沉醉的秋风抚起轻舞飞扬的三千青丝；

    一抹若有若无，又沁人心脾的淡淡迷迭香味道。

    …

    「少女情怀总是诗！」

    「L'ArtisanParfumeur（阿蒂仙之香）主理人特调的香氛〈冥府之路〉——生前与你不相往来，各走阳关道或是独木桥，死后这条孤独漫长的冥府之路我也不愿与你作陪！」

    「众所周知，双重否定表肯定…还真是傲娇透顶呢…」

    邵卿轻轻吸了吸鼻子，摇头赶走脑子里一些油然而生的吐槽。

    她的视角里只能看到青丝飞逸的背影，但邵卿心里明镜一般清楚：

    面向窗外的翁怀憬定然是一脸绯红、美目顾盼的姿态。

    邵卿默默心疼又带了些疑惑：「仅仅是从木棉get到慕憬的隐喻，便流露出如此少女姿态，难道我还错过了些什么？」

    恍然间，她听到周佩佩压抑着声音嘟囔道：“《立秋》就应该给憬儿姐唱的，居然当着她的面唱完，再转手送给了王菀兮…”

    「14年的立秋会不会就在8月7号！」

    邵卿抓到了一道灵光，翻了翻手机后她心里磨牙凿齿般想道：

    「多年未见，便赠上一场空欢喜，怀憬也是手软了…」

    …

    翁怀憬的浅吟低唱间带着释然，往窗外潺潺流淌，缓缓融进晚霞的余韵里，随着它一起渐渐消散在帝都的夜空中：

    『你举着一枝花等着/有人/带你去流浪

    你想睡去在远方/像一个/美丽童话』

    …

    一曲终了，翁怀憬俏生生地回头凝望着邵卿，眼里满是坚持。

    「这是…担心晏清斗不过泛泰，要我站在他这边？呼，对我也是够有信心了。」

    邵卿会意地摸出手帕拭干眼角，挤出释然的表情，她才清丽一笑。

    …

    良久，一弯新月正冉冉升起，播洒淡淡的清辉，3005客厅里不觉已人去楼空。

    主卧的书桌上铺开一个记事本，摆着三支不同颜色的签字笔。

    有人提笔写下几行端秀流美，飘若浮云的黑色行楷：

    “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