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衣被随意丢在地上,也许还被踩了几脚,变得皱皱巴巴,但一点也不妨碍盛妩看出来,那是属于谁的衣服。
更何况盛家里祁朝川的衣服,都是盛澜亲手去挑的。
盛澜自然也注意到了。
她顺手拨弄了一下长发,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露出还留着一圈青紫的手腕,明晃晃地显露在盛妩骤然紧缩的眼底。
盛澜没有掩饰的意思,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她半靠在门旁,安然抬眼:“怎么了,姐姐?”
盛妩似乎突然之间忘记怎么呼吸了,她脊背僵硬,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件衣服看了好几秒,才艰难的转移到盛澜脸上。
那张脸上满是一无所知的笑意,只有在最难以察觉的地方,才会闪过某些几乎看不到的汹涌暗流。
盛妩从小就知道,盛澜比自己长得要好看得多。
小时候,唐晚同时带着她和盛澜出去,旁人的注意力一般都是落在盛澜身上的:“这就是澜澜?长得真漂亮。”
而后,他们才会再看到她,再补上一句:“姐姐也很可爱。”
“可爱”和“漂亮”,这两个字在这种情景下,就会延伸出截然不同的释义,直到盛澜走失后,她才再也没有听到过类似的话。
可盛澜,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呢?
“你——”
周围的空气好似突然变得稀薄,盛妩干涩地想要说话,却一张嘴就像是要窒息过去。
盛澜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返身捡起了地上那件衬衣。
“姐姐是担心这个啊?”
她如同扔垃圾一样,将衬衣往盛妩身上一丢,盛妩下意识地接住,听到盛澜继续道:“只是我昨天晚上去花园里的喷泉玩水,把衣服弄湿了,祁总怕我感冒,才拿了自己的衣服给我的。”
这个理由和那天在办公室里,她从办公桌下钻出来一样蹩脚。
盛妩手指紧紧抓紧衣摆,半晌才说:“是吗。”
“是啊。”盛澜慢悠悠地反问,“不然姐姐以为呢?”
好在,楼下这时传来佣人的声音。
“大小姐,夫人让我喊您过去一趟。”
盛妩慌张中立刻扬声道:“我这就去。”
她转身下楼,身后又传来盛澜的声音:“对了,姐姐,我想好要什么了。”
盛澜盯着盛妩的背影,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异样:“我手机昨天不小心掉进喷泉池子坏掉了,姐姐就给我买个新手机好了。”
说完,她转身回了房间。
卧室内陈设非常简单,只有简单的家具,而最为显眼的,是地板上堆放着的庞大的积木城堡。
盛澜伸出柔白手指,轻轻抽掉了城墙上的一块积木。
楼下客厅,唐晚将宾客名单递过去,道:“你大哥今天早上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在你婚礼前一定能结束工作赶回来,你看看名单还有没有遗漏的。”
盛妩没有回答。
唐晚拧眉,又叫了她一声,盛妩猛地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唐晚将名单丢到一边,看向盛妩手里,“你拿着件衣服干什么?”
盛妩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之前在楼上,盛澜丢给她的衬衣。
她下意识地翻弄了一下,看到衬衣上没有什么异样的痕迹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低声道:“没什么,是阿川的衣服,我拿去洗的。”
唐晚声音严厉了些,道:“马上就是要结婚的人了,行事稳重一些,别跟盛澜一样。”
蓦地听到盛澜的名字,盛妩身体不易察觉的僵硬片刻。
她掩饰般的拿过名单册翻了翻,有些迟疑地问:“妈,这上面怎么没有……”
唐晚端起面前茶盏抿了一口,说:“我给她订了机票,婚礼那天让她去国外,免得再回来把现场弄得一团糟。”
盛妩紧绷着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低声说:“我知道了。”
唐晚下午还有个太太之间的聚会,说完后就回房间化妆了,而盛妩坐在沙发上,半晌才站起身来。
她手指将衬衣的衣料攥成了一团,丢进了垃圾桶,下一秒就看到盛澜从楼上下来。
盛妩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才开口:“你要出门?”
盛澜回来这几个月,除了睡觉,几乎不呆在盛家里,盛妩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问。
“只是随便逛逛。”
盛澜跳下最后一级台阶,才看向盛妩,唇角微扬,“放心,这次不会去找祁总了。”
盛妩浑身一震。
而盛澜已经哼着歌换好了鞋,走了出去。
她确实没去祁氏,打车来到了酒吧。
这个点酒吧还没有开始正式营业,店里空空荡荡,酒保在吧台一个个擦着杯子,见她过来,笑着同她打招呼:“今天来这么早?”
盛澜放下包过去帮忙:“怎么,早一点见到我你不高兴?”
酒保翻了个白眼:“就是想告诉你,来再早也没有加班费。”
“加班费倒是用不着。”
盛澜笑嘻嘻的上前,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勾住了酒保的肩,“林哥,帮我个忙呗。”
酒保如临大敌:“你想干什么?”
夜晚降临后,酒吧一天的营业才正式开始。
盛澜穿着酒吧女侍应生统一的制服,黑白的女仆装,头上还戴了一对猫耳朵,端着托盘如鱼得水般的穿行在人群中。
“您的长岛冰茶。”她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扬起一个标准化的笑,“请您慢用。”
那桌的客人却没去接酒,而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一起喝一杯?”
那人极具暗示性的目光划过她裙摆下笔直纤细的双腿,暧昧地笑了笑,“坐下来聊聊呗。”
挂在腰上的传呼机震动了一声,盛澜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还是不了。”她收起托盘,眨了眨眼睫,轻笑,“我很忙的。”
盛澜回到后台,经理将几瓶上号的威士忌递给她,叮嘱:“三楼,3091,可别走错了。”
从二楼往上,就是贵宾区了,走廊上灯光昏暗,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楼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只能隐约传上来。
盛澜在包厢门前站定,抬手敲了敲门,柔声静气地开口:“客人,您订的酒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