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黄赫收到她的信,立刻抽调了几个没有公务的侍卫到王府任听差遣,其中就有康侍卫。
香雪海的人永远那么有效率,当日便将银库的锁换成明暗锁,明锁在裴菀书手里,暗锁她让人送给沈醉。
而当天夜里不少人写信告发管全斑斑劣迹,包括安插亲信,私吞银子,在外放印子钱,打着王爷旗号收钱办事等等。
裴菀书让水菊一一整理出来,又将原件仔细保管起来,让西竹和康侍卫带着两名兄弟专门去查管全的事情,他在外面的宅子、田地,以及和什么官员私下交易,有没有人命勾当等等。
如果有了实证,就算管全的主人真的问起来这也好办,况且打着王爷的旗号这本就是死罪。而且她让神武营的侍卫去办,到时候一切都推到沈醉头上,他既然有种利用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让他置身事外。
第二日,金掌柜让两个手下抬着一口黑漆大木箱子进了裴菀书的院子。
“金掌柜,我就是想对王府的营生有个大概掌握,免得以后手忙脚乱,您可别有什么想法!”裴菀书看着金掌柜没有什么特别表情的脸,眼底却是青黑一片,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操劳过度。
金掌柜垂了垂首,“夫人客气,夫人要当家知道这些是应当的,若是不知道才让人笑话!”
裴菀书感谢他理解,便请他去厢房奉茶,然后看看账册。
水菊奉上裴菀书珍藏的顶级黄山云雾,那是柳清君从前送的,她舍不得喝。
金掌柜一闻茶香,眉头一耸,忙道,“夫人真是客气!”
裴菀书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看了两眼,“金掌柜与大管家自是不同的人,我也不是个没事找茬的人,自然知道好赖!”
看了半晌,眉头蹙了蹙,金掌柜放下盖碗,问道,“夫人,可有不妥?”
裴菀书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不是没什么,而是真的有什么,只不过她不想说而已。
看着那些账册,裴菀书越发心惊,对沈醉也越发惊惧。
他竟然将她独特的一套记账方式都学了来,金掌柜给她看的就是她自己发明的记账方式。
简单,一目了然。
可是,她不记得外传过,连去香雪海给柳清君帮忙,她也并不完全显露,只不过在江南自己那几处田产做过几次,但是也没和庄头们商量。
瞬间有点心慌意乱起来。
“账册看起来有点不习惯,夫人看的少自会如此,以后看的多了便熟练起来!”金掌柜想她一介女流,会看也便不错了。
账册中分类详细,看起来并不十分累。
裴菀书想起沈醉似乎并没有将所有的产业让管全知道,但是金掌柜知道,看来他就代表的沈醉。
果然金掌柜抽出其中的一部分放到裴菀书面前,“这是爷交代的,田产以及几家铺子归夫人管,另有几家爷也想请夫人帮忙打理,收入对半分!”
裴菀书挑眸看向他,笑道,“我也涂了懒法,还是大掌柜管,我的铺子分大掌柜一成利好了!”
金掌柜一听忙起身拱手,推辞道,“夫人言中,不瞒夫人说,小的精力不够,需要掌管爷其他的事情,这些商铺夫人只要随意去看看就好,人手都是配备好的,爷放心夫人!”
裴菀书叹了口气,专注地看着他,似乎想看到沈醉的意思,半晌,缓缓点头,“既然他如此说,那我就勉为其难。不过除了封地以及皇家赏赐的收入商铺以及林子是按照原来的方式记账,其他的我希望金掌柜能让可靠的账房先生发明一套新的密字。”她也不知道沈醉到底有多少产业,也懒得去问,但是既然是不想人家看的,账本就是关键。最安全的莫过于就算是账本公开也无人看得懂。
金掌柜颔首轻声道,“夫人,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一时间没有好的勾画!”然后对着裴菀书抱拳拱手,“还请夫人多多赐教!”
裴菀书欠了欠身,笑笑,“金掌柜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我不过是图自己懒,看的省心。真正的密字是要越简单约好,而不是麻烦到自己都没几个人记住,只要有本密字书就可以!”说着便随手拿起一本诗集,道,“比如我们可以将这壹贰叁的字用简单的东西代替,一横或者一竖,怎的都好,就是为了记账方便,最好一笔写完,免得时间都浪费在记账上。”
金掌柜忽然一拍大腿,“好!夫人果然不愧是裴学士的小姐,敢骂王爷竖子无谋!”
裴菀书一愣,随即不好意思起来,这个沈醉竟然四处跟人家说自己那点糗事。金掌柜似乎也意识到失言,忙行礼,“夫人莫怪,小的不过是听王爷说了那么一句!”
裴菀书笑了笑,便知道他确实是沈醉的心腹。
“让金掌柜笑话,金掌柜尽管去弄,然后将记账的伙计们都训导一下,你们外头进出的自己掌握,除了各家铺子的,再给府里派两个帮我做事情,两个管账房。”
金掌柜拱手一礼,“是夫人!”
“这么多的账册我也看不完,我主要管让我负责的那块就好,金掌柜,其他的你拿回去吧,告诉爷,我没那么大的胃口!”裴菀书指了指那一大箱子,她也断定这金掌柜一开始也是本着难为她来的。
金掌柜终于裂了裂嘴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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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粗地看了一遍,心头暗自惊异,瑞王府的收入还真不好,各行业都有涉足,而且经商的竟然不在少数。
按例这可是违制的,当今天子主张无为,轻商,认为商人重利的本质破坏了社会法度。就算香雪海那样的大商家也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瑞王从前不是说商人就是小人的吗?今日竟然也经商?
而且还让自己看?
她确定这是沈醉授意,否则这样秘密的东西金掌柜不可能给自己看。
浏览了个大概,发现沈醉只将封地产出的银子大约一半拿回府里。
那么看来王府就是他的一个幌子?
随意地看了两眼,吓了一跳,他的王府竟然有两百万亩的地!!但是说起来如果真要去了封地,该更多才是。可是这的确让裴菀书大吃一惊。
想着觉得饿起来,看看外面日头正南,今日怎的还不开饭?
“水菊,水菊,饿死了!”裴菀书将账册锁在小匣子里,捧着去了睡房放进梳妆台下的柜子里。
叫了半天没人应,裴菀书便走去院子喊了个机灵的丫头来,“你看到水菊了吗?”
那丫头垂首低声道,“夫人,姑娘去帮您催午饭了!”
“你叫什么名字?”裴菀书看了她两眼,眉清目秀的,看的挺舒服。
“回禀夫人,奴婢草儿!”
裴菀书看了看她,笑道,“你去看看水菊怎么还没回来,不管她做什么,立刻回来我知道。”
草儿答应了一声,立刻去了。
过了片刻水菊气哼哼地跑回来,草儿跟在后头。
“小姐,这王府呆不下去了!”水菊咕咚喝了一碗茶,抹了抹嘴。
“草儿,怎的了?”裴菀书看向门口的草儿。
她听到裴菀书唤她,立刻进屋在门口站定束手而立,“回夫人,大厨房小厨房今日都罢了工,不肯开伙。水菊姑娘去让他们准备夫人的午膳,他们竟然说没银子吃什么饭?一来就要换天,反正早晚要将她们赶出去,索性不干了!”
裴菀书勾了勾唇角,水菊听草儿说话瞪了她一眼,草儿立刻噤声。
“草儿,你拿着我的牌子去找护院的师傅,就说是王妃说的,让他们将厨房总管事直接打三十板子,然后关进柴房,等候发落。再将剩下的那些婆子丫鬟的领到这院里来,我有话说。”
草儿从她手里接过令牌飞快地去了。
水菊扁了扁嘴角看着草儿轻快的身影翻了一眼,“有使唤的人了,是不是就不用我了!”
裴菀书乜斜了她一眼,“死丫头,让你轻松一阵你都不领情。这府里这么大,催个饭也让你去,领张纸也让你去,什么都让你,一天到晚我都不见你人影。”
水菊摸了摸嘴角,“我乐意,伺候小姐本来就是应当的。”
裴菀书笑了笑,让她在身边坐了,“你是我随身的人,以后就是要不离左右,那些事情该有丫头们做,等我们搬进后院,我帮你配一帮子人,你来分派他们,别整日价就是个跑腿的。”
水菊一听点了点头,想也是,以后小姐是这府里当家的,得有点威严才行。
“那小姐说怎么办?”
裴菀书随手拿起书本慢慢地看着,“怎么办?我看这院子里有几个丫头不错,还有那些被管全和他的亲信欺压的人都不错,你自己挑了一挑,模样周正的,人老实吃苦的,到时候跟着我们去后院。”
“那我这就去,后面已经空出来,我们这就可以搬了!”水菊说着便立刻又跑出去。
等了半天,日头在西南方,却不见草儿回来。
裴菀书本就胃不好,不敢混吃东西,而且最近似乎变得更差,平日点心也要水菊特意弄得软软的才好。今日实在饿了,她又不在跟前,裴菀书便也不管了,自己找了两块点心吃下去,谁知道过了一会胃里一片绞痛。
水菊去了下人的房里一时片刻回不来,草儿去厨房跟着他们办事更是回不来。
不一会,疼得她脸色煞白,冷汗淋漓,浑身虚软颤抖,抱着肚子滚落在地。
疼得迷糊几乎看不清周围,她便开始唤“娘,大娘,我肚子痛啊!”
小时候肚子痛都有娘给揉的,大娘会炖很好吃的汤。
忽然身体一轻被人抱进怀里,一只温暖的手按住她的胃部,一丝丝暖流缓缓地输入她的体内,像极了娘的手。
“娘……”她撒娇地偎在那个怀里。
半晌听得一声低笑,然后身体被抱了起来,不一会被放在床上,又过了片刻一股热流自唇间注入。
她微微启开唇,有点急切地吞下去,却吮到软软的什么。
“还疼吗?”温柔清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菀书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看着那双笑意融融的桃花眼,满脸烧得通透。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角。
“我想回来看看,结果看你滚在地上,水菊呢?”沈醉温柔地凝视着她,深幽的黑眸里荡漾的温柔让她的跳加速起来。
“还不是你们府里的刁奴?”裴菀书哼了一声,按了按腹部,虽然还疼,却能忍住。
“我帮你叫御医来!”沈醉朝外面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应,皱了皱眉。
片刻,胭脂过来,“爷,有什么吩咐?”
沈醉的脸沉下来,“去唤王御医,还有,让翡翠进来!”
胭脂见他脸色不好,有点不明所以,他自己径直来夫人的卧房却让她们各自随意去玩,幸亏自己没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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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刻,翡翠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爷,做什么?”
沈醉转身看了看裴菀书,淡声道,“你休息,我先走了,等下王御医来让他帮你看看。”说着抬脚便走。
裴菀书本来还想说话,他走得快,便憋了回去。
半个时辰王御医匆匆赶来,胭脂放下帐子服侍她号了脉。王御医说没多大事,让她饮食规律就可,胭脂还是请他给开了两服药。
水菊回来看到王御医出去的身影,慌忙跑进来,“小姐,怎的了?”
裴菀书下了床,笑了笑,“没什么,你的事情办得如何?”
水菊用力地点了点头,“都挑好了,那个孙管氏还想闹事,被我一个大嘴巴子又让王氏带人按住她,听候您的发落。”
裴菀书惊喜地看着她,“行呀,有点小主子的样了,这就对了!不用我发落,你自己处理,我可没那么多心力。”
正说着西竹从外面进来,裴菀书见她一脸狐疑,问道,“怎的了?事情不顺利?不是让你跟着康侍卫呢?怎么自己回来了?”
西竹走到跟前,水菊给她递了碗茶,喝了才道,“小姐,事情顺利着呢就是时间早晚的事儿。倒是王爷今日不知道怎的刮了邪风!”
水菊撇了撇嘴,“他每日在花街柳巷的,不抽才不正常!”
裴菀书斜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浑说什么呢!”又看向西竹。
西竹轻笑道,“爷在大厅发狠呢,那脸阴的连我都怕,让人直接将大管家绑了,说他做主不用送官府,直接乱棍打死,还有那些他安插的亲信一起拿了发到煤矿做苦力去。”
“真的?”水菊如同听见什么新鲜事一般,“王爷还会发火呢?”
西竹点了点头。
裴菀书蹙了蹙眉,这府里原本就这样,下人得势就是因为当家的自己懒散或者宠信奸人,他们对自己这个新来的王妃还能阴奉阳违,合伙作怪,对着这个王爷却没那么大的胆子了。
“我们去看看!”裴菀书看看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一整天倒也办不成什么事,便让人赶紧着将用不着的东西先搬去后院,回头再搬卧房的。
“小姐,您还没吃东西呢,都一天了!”水菊算着自己从去催午饭到现在又是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这会儿我倒不饿了!”裴菀书看了看她,也没告诉她们自己方才肚子痛的事情,“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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