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第275章
现在的宫理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并没有走错一步。这是一件不能对任何人言说,没有任何人会称赞的路。
宫理甚至以依稀想起来,在瑞亿大厦顶层时,她特意拿了一瓶格罗尼雅的魔法球系列红酒跟她分喝。她那时候一定以为宫理是T.E.C.本人或代理人,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场对池昕父子发起的恐怖袭击里。
那杯酒、那句话,是她对自己的唯一一句夸赞奖赏。
只是,宫理记忆中,这个故事的女主角的名字就是栾芊芊,或许也是T.E.C.动的手脚吧——
否则她记忆中的故事与眼前情节的角色名字不一致,她肯定会很快起疑,然后导致剧情大为变动。
虽然以宫理的性格,哪怕是当成穿书,也一样在一开始就将剧情拳打脚踢了。
“男二号。这个性格,又在地位上对池昕有威胁,让我想想……希利尔,你听说过吗?我记得他这几年经常在电视上传播福音……”
“男三号,那就选个门派出身的大少爷?最好是性格狂妄一些的,会更符合故事里的男三号,也更能刺|激到男主……”
“女配如果不写会怎么样?那个池昕,身边应该不乏对他爱得上头的人吧,应该会自动选择一个他身边的人卷入剧情吧。只是最后会死得很惨了。”
T.E.C.机械臂理着散落的书页,听到这话时指示灯闪了闪:“还会有别的无辜人类卷进来?”
绷带女人:“嗯。我无所谓。你这个AI还可以用人类的道德困境多难为自己一会儿。反正我弄死的人已经不少了。哈,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革命家吧。我可是被瑞亿到处痛斥怒骂的恐怖分子!你最好早点意识到你是救了个恐怖分子回来。”
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她不是革命家,她没有改变世界的理论,她只想狠狠报复——甚至这条路上,她应该也利用、毁掉过不少人。
当这场报复多年来如此目标准确、甚至把自己都算进去当齿轮,又很难让人痛斥她,想来想去只能说一个词。
说她是疯子。
她对T.E.C.开诚布公这件事,仿佛也有种“就在这儿阻止我也好”的破罐破摔。
T.E.C.却许久都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它显然陷入了不理解与挣扎中,栾芊芊彻底搅乱了它对世界的许多理解。
而在回溯的画面中,绷带女人也不再管T.E.C.,她低头通读着故事,筛选着卷入故事的角色。故事的结局写着女主生了好几个天才宝贝,跟池昕住在庄园里,但她潦草地翻过去,只在男女主求婚和婚礼两场戏上画了重点。
不知过了多久,散落的纸张遍布女人身边,上头都是她圈画记住的重点设定和情节,T.E.C.的独臂机器人小车,载着一杯热红茶,有点颠簸地驶过来,抓着那红茶递到她面前。
绷带女人一愣,看着它的摄像头。
T.E.C.:“等你变成了故事里的人,走出这里之后,我不会再帮你。不会干涉你。我只会观察你。你失败或成功也与我无关。”
女人接过茶杯,沙哑的笑道:“好。太好了。”
T.E.C.:“那你最后想达成的终极目的是什么?刺杀,还是毁掉瑞亿?”
女人眼睛瞟了它一眼:“不是与你无关吗?”
T.E.C.:“……”
宫理有些想笑。
明明是栾芊芊一无所有烂命一条,反而显得她在压T.E.C.一头。
栾芊芊确实弱小,她甚至对池昕是仿生人、希利尔想要成为主、柏峙的出身家族一无所知,就这么闯进来。
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还是谨慎,厄运还是福气,她还能走到这一天。
回溯就到这里了,再往前全都是那支笔被运输的过程,一片漆黑中只有外面声音在变化,她努力向前回溯,想要看看绘里子到底是如何创造“它”的,一直到这支笔诞生的尽头,都是一片黑暗。
也是,连T.E.C.这么多年都没能跟绘里子取得联系,她又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见到绘里子。
宫理能感觉到大脑蜂鸣晕眩,她可能七窍又流出血来,但她仍然不想离开这段回溯。宫理不断来回看着,她还想要多找到一些细节——
她却没能看到太多,直到回溯再次来到这支铅笔在几天或几个小时前,被人从封存五年的柜子中拿出的那个瞬间。
宫理注意到,拿出铅笔的那只手的光脑上,似乎显示着什么文字。
本来以为不过是消息弹窗,宫理却忽然一顿:不对。
从铅笔的角度,这个人的光脑的显示方向应该是反的,但那些文字却是正的!宫理凝神看过去,发现那跳动的文字写着:
“好久不见。请来到,涧西北街31号犹大旅馆B9-003,进门密码:。我会帮你。”
“至于怎么跟希利尔解释你看到的东西,你一定有办法。”
宫理一惊。
这是T.E.C.骇入了这台光脑,留下了讯息!
它知道这支铅笔会被希利尔找到,也知道宫理会来回溯上头的讯息,所以把消息用这种方式传递给宫理。
恐怕是因为修道院中封锁信号,绝大多数人的光脑和网络都被秘密监视着,上次T.E.C.提醒她也只敢快速的显示了一瞬间。
她想知道T.E.C.最近都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显得像是隐形了一般,到底是什么事能分散它的注意力——它可是个生活在网络之中,肉|体分布在各个服务器中的人工智能啊。
但现在至少证明,T.E.C.仍然在注视着她,对她的情况有所了解……而且现在的它,早已卷进宫理和栾芊芊的事情,早就不是五年前说自己绝不插手的家伙了。
宫理正在极度头痛中思考着要如何去应付希利尔,忽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脖子,还有冰凉的金属贴在她脖颈皮肤上!
宫理猛地惊醒过来,眼前发黑——难道是希利尔在这时候要将她割喉吗?!
她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孱弱时刻,身在这个修道院甚至没人能帮她。宫理感觉自己大脑在疯狂运转,她身边没有武器,身体的能力数值虽然很高,但绝对不足以对上希利尔——
不对,希利尔想杀她,何必割喉?
她坐都坐不稳,左手掰向那只扣在她脖颈上的手,冰冷的金属贴在她脖颈上并没有划动,而她后脑还顶在硬质的金属上。
她鼻尖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宫理渐渐脱离眼前发黑的状态,看清了周围的情景。她仰着头,脖子上的冰凉的金属不是刀,而是林恩的手甲。
林恩揽着她的脖颈,她脑袋就靠在他腰上的铠甲上,手上动作并不用力。说是胁迫她,更像是在护着她一样。
希利尔背着手站在他对面,露出微笑:“你不应该在我们工作时冲进来的。不要误会,我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虽然他满脸是血看起来确实有点……吓人。”
宫理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滴答着不少血,滴落在林恩的手甲上,他自己满身血腥味,却因为在手甲上的几滴血而动作一僵。
林恩沉闷的声音从头盔中传出来:“……你要杀他。”
希利尔笑:“我只是想让他多回溯一些事而已。不过确实有我的恶趣味在,让这个在公众眼里狂妄的圣人,满脸是血摇摇欲坠地为我工作,我也是心里满足的。”
宫理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幸运还是头大。
希利尔还没从她口中问出这支铅笔的事,再加上西泽这个身份看起来又一呼百应又没有后台和强大能力,希利尔肯定觉得能控制她,所以是不会杀她的。
但林恩的角度就是看到西泽满脸是血,而希利尔站在一旁不管不问,就冲了出来。
宫理有点欣慰:四块八买的称重散装糖,没白喂。
希利尔蹙起眉头,口吻有些咄咄逼人:“你是作为教廷骑士来护着他的吗?你可是曾经熔掉了绘派的十字架的人,我是该认为你信了别的教派吗?”
林恩怎么可能说得过他,就是沉默不语。
但希利尔也松开了眉头。林恩插手,更显得是他在虐待西泽,玛姆那边也不会现在就把西泽当他的人。
只是他真没想到,林恩竟然真的会跟西泽关系这么亲近,甚至那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杀人机器,会主动出手保护……
希利尔嘴唇弯起:那林恩要是知道西泽在外头有个乱搞银趴别墅,会怎么想?
宫理拍了拍林恩的手背,努力坐直身子,摸了一下鼻子下头的血:“……让我先歇一下,洗把脸吧。”
她没有回头,反手推了一下林恩的胸甲,在林恩本就脏污的胸甲上留下一个血手印,道:“没事了,林恩你走吧,跟你没关系。”
林恩被她有些无力的手推得后退一步,跟她让开几十公分的距离,他看到西泽沾着血的象牙质左手推了推眼镜,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看向希利尔。
而希利尔也眯眼看着他们两个。
林恩点了一下头,朝后退去,转身离开。
他们回到了楼上的小礼拜堂。
宫理在白色的盥洗池低头洗脸的时候,心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她不应该用沾了血的手去碰林恩的!
她的血刚离开身体的时候,还会因为镜水的拟态,看起来像是真人的血液,但长期离体之后就变回了她本身的导液,并不会因为氧化而变色。
林恩会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