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c也凝望着那具仿生躯体。
它似乎很激动。
宫理记得,之前塔科夫研究过这种红色导液的仿生身体,但是没有制作出完全的身体。而之后塔科夫的研究资料被tec学去,也被池元掌控。
几十年过去了,宫理所知范围内仅有的两具红色导液仿生人,就是宫理以及池昕。
开发上一定非常有难度,甚至制造这样的仿生躯体都是成本极高、不可复制的。
瑞亿集团拿到资料后,倾尽全力恐怕才制造出了一具仿生躯体。
而宫理看到tec如此激动和不可置信的抖动着机械臂并沉默着,恐怕她就是tec成功突破技术难关,制作出的第一具也是唯一一具仿生身体。
制造仿生身体的机器,开始进行了的测试,她看到躯体在凝胶里有一些痉挛,机器冰冷的播报着测试结果:
“神经系统检测正常。”
“脊柱强度正常。”
“条件反射与导液循环在正常数值范围内。”
终于,tec的意识连接着机器,似乎比机器播报更快的查看完所有的测试数据,它的电子音喃喃道:“一切正常。”
“塔科夫。一切正常。”
“仿生躯体的制作,离不开对人类原有组织的采集与培育,我总注视人类,不会伤害人类。所以几十年,没有突破。”
“我现在是不是变了。我是不是做的不对了,我是不是违背了最初的指令?”
“……”
“……我要进入这具躯体。我可以知道什么是冷而非温度计数。我能听到声音而非辨识音节。我可以知道你爱吃的苏打饼干的口感。”
“我也可以更近距离的注视人类。”
“……我要成为人。”
宫理震惊。她以为这具躯体是造出来,是为了把她的芯片放进去,或者是找个人顶替女配。
但实际上,tec最早是打算自己来顶替女配的。
这有点怪,但宫理又觉得很符合常理——
tec造人,必然是它自己也想成为人,这是从它呼喊着“我害怕”开始就必然的结果。
但宫理在这里,显然是因为它失败了。
果然。tec下定决心后,宫理看到数条机械臂拿起一个崭新的芯片,放在蚀刻机下方。
“45意识主体剥离。80意识动力剥离。”
“制造本体概念,确认自我、本我。情感协调同步率转移。记忆37筛选转移。部分记忆仿人类模糊化程序开始,生成仿感官类记忆。”
“蚀刻进行中。芯片制造完成。情绪反应测试。”
“记忆测试。自我认知测试。”
“意识活跃度987,确认在安全标准内,进行人格转移并适应躯体。”
似乎因为tec的部分意识转移进了芯片内,有些本来由它控制的无人机断联不动了。
它也不再发出声音了。
宫理看到那个新制造的芯片,被机械臂小心翼翼捏起来,放入仿生躯体头部仿生电子大脑内打开的芯片槽位中。
制造仿生身体的大型机器再次发出机械女声的播报:
“开始同步,神经系统连接。”
“感官同步,视神经连接,神经元进行刺|激。”
“超能力确认稳定复制。”
“同步率不稳定,正在电子刺|激脑区协调导液内仿激素水平。”
机器界面上显示着同步率的图表,简直就像是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整个地下室的电压与系统,似乎都是由tec意识控制的,在同步率极其不稳定的情况下,整个地下室也灯泡闪烁,服务器风扇疯狂运转——
仿佛是整个巨大的地下室,都像是tec如暴风中心的意识一样不稳定!
“同步率过低。同步率过高。同步率低于20。同步率超过现有上限——”
“仿生体颅底出现血块。仿激素数值不稳定,导液浓度过高,出现类经脉血栓。出现肺泡破裂,血栓堵塞肺静脉。”
宫理看到那个仿生躯体在红色凝胶下剧烈的抽动起来。
“现状态仿生体与意识难以剥离,无法完全执行剥离任务。仿生体各项指标异常,急需意识体进行平衡调整。”
tec想要把自己意识移植入,但它的意识根本控制不过来这具仿生身体,精密复杂的人体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对人类意识而言,自动就能调整的身体各种机能,对于tec来说却是自顾不暇的任务。它想要让这具身体不要毁于一旦,死于各种并发症的唯一办法,就是找个真正的人类的意识,尽快来掌控这具身体。
tec似乎给机械臂下了指令。
但由于它自身困在芯片与这具身体里,它各项指令也出了很多问题。
“指令条件句不清晰。开放自救程序选项。”
“确认自救方针,现搜寻符合条件的意识芯片进行替换。”
宫理看到靠近装满各种芯片的透明架子前的机械臂开始扫描搜寻。
“优先原则一,本我匹配度。优先原则二,意识活跃度。”
“已进行双重优先原则匹配,以搜寻有限度最高的芯片。意识活跃度99,在安全范围内。”
……那就是她了!
重名估计会导致唤醒时候的自我匹配度更高。
而且宫理还记得芯片架子上,自己的条目旁边,写着99。这个数字指的就是她的意识活跃度!
怪不得tec说这是个意外。
它本来也没想过要把原爆点内捡到的宫理的意识,塞进仿生体内。如果它早能预测到这一点,肯定会知道宫理会把一切都搅乱搅黄。
这都是在它无意识期间为了自救发生的“错误”。
因为跟女配重名而被选上,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穿书了……
宫理看到机械臂迅速取出了仿生电子大脑中那块装着45的tec意识的芯片,芯片似乎已经因为电流过载而鼓起,上头还滴答着鲜血般的红色导液。
而宫理的芯片甚至来不及复制,就被直接塞入了仿生大脑内,那个芯片上甚至还没有撕掉tec用来区分原版芯片的小贴纸——
那具身体突然更剧烈的痉挛起来,甚至可以说是蜷缩起来,脖颈虽然被控制在红色凝胶下方的架子上,但手臂像是婴孩般蜷缩在身前。
脑内还在不停地渗出导液,但tec似乎也因为自己的意识植入芯片而疲惫破碎,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机器在按照自救程序重新对这具仿生身体进行治疗。
“痛觉神经已断开,现以球囊取出肺部、下肢与肾脏的血栓。抽出颅底血肿。注入导液平衡血压。”
“储备导液不足,启动仿生体自造导液功能。”
“刺|激部分丘脑,最大化自我修复能力。”
“激素水平已稳定。”
“同步率稳步提升中。意识活动低。”
“意识未完全融合,仍处于封存状态。”
机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系列的操作,那具仿生身体终于缓缓平静下来,重新漂浮在了红色凝胶中,tec之前操控的音响,发出刺耳的噪音,似乎是它想要说话,但已经很难使用“语言”。
它意识受损很严重。
“插座粘液吃掉了……电子元件的秤砣,蛆虫跑过约顿郡的小山丘……滋滋滋……需要……加入……”
“她会察觉……酒精湿巾……自己的来历……哭泣,剪掉、剪掉、剪掉掉掉掉死亡记忆。”
“滋滋……鼻毛剪、加入合理解释…………这本书与她有关……”
“这一切、饺子不蘸醋、她看过的书……修改记忆……”
它音响中说的不像是语句,但指令本身似乎已经以信号传输给了地下室的机械臂,宫理看到其中一台无人机靠近红色凝胶池子,机械臂打开了芯片的外壳,似乎将无人机准备好的一部分修改数据,蚀刻在她大脑里。
“人类、呀哈哈哈哈……意识会自洽、她会给自己滋滋滋、解释……”
“更何况,她是……特殊的。”
“她是我最想注视的人,之一。”
……所以说,在宫理的认知里,自己本来还在末世,然后突然就穿越进了里,是因为tec剪辑了她的记忆。
去掉她的死亡。
加入了合理的解释。
不对、不对!
所以宫理到底有没有看过《偶像少女小逃妻》这本?
她在末世里搜寻纸质书与,经常翻阅各种杂书的记忆不是假的。
她在某些书上做标记后,从原爆点内送给了绘里子,然后又被绘里子拿给了塔科夫这件事也不是假的!
那么……她关于穿书这部分的记忆,到底哪些是真的?
而且,很明显tec“、剧情”这种事,很了解,它甚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知道宫理这具身体是剧情中的女配。
宫理感觉自己似乎快摸到真相的边缘了。
那碎片似乎只剩下一星半点。
而在可能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重新修复仿生体后,宫理听到了呛水般的咳嗽声,苍白的手抓住红色凝胶池子边缘,缓缓坐起来,那具仿生身体失神的咳嗽着,吐出了一些凝胶与血沫。
但仍然是呆呆的,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意识仍然在适应中。能检测到同步匹配度极佳,但同步过程在缓慢进行——”
但干冰柜旁边,那些衣物、物品堆中,光脑亮了起来,似乎有人在拨打她的电话。
如今从女配的身体死去至今,可能已经近48小时了。tec不能让她再在这里待着了,女配必须回到她的位置上,否则故事无法再顺利进行下去了。
宫理就在这么意识都未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一堆机械臂套上衣服,tec甚至还黑入了光脑,跟对面的司机编辑了信息,回复说在某个街区接她。
她一开始走路都有点适应不了腿脚一般趔趔趄趄,后来能听从一些简单的指引,做出一些注视的反应。在机械臂的引导下,这具包裹着盛装的仿生身体就按照指引往外走……还有无人机牵着她,离开了地下室。
……怪不得她醒来是在池昕的床上。
那是因为她那个时候才意识同步完毕!
真是把女配当工具人啊,她一路行尸走肉一样都没人在意!
宫理觉得从这个服务器上,一定还能发现更多的秘密,她一定还能看到更多——
宫理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没有顾得上自己蜂鸣的双耳与疼痛的大脑。
她听到耳边有声音在呼唤她:“西泽主教……”
但再往前回溯,地下室里没有访客,只是机械臂似乎在进行一些尝试,在制造仿生身体部件。
甚至女配都不是在这间地下室完成的之前数次整容。
“西泽。”
而很快的,宫理就看到“自己”出现在一片黑暗中,黑暗持续了太久,直到黑暗中有说话声与颠簸声,机械臂打开了黑暗,她看到“自己”被封在某个包装中,被机械臂安装在了黑色金属架子上——
她已经回溯到了服务器被tec购买的时刻!
那五年前或者更早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通过这台服务器,她就看到不到了吗?!
“西泽!醒醒!”
宫理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晕眩发花,她几乎要坐不稳,只看到希利尔模糊的面容,他身后还站着一身银色盔甲的林恩。
希利尔扶住他的肩膀,急道:“我已经早就让你停下来了,你是听不到吗?”
宫理只能摇摇头,她感觉脖颈脸颊上湿漉漉的,抬手摸了摸,一片黑红,是半干的血痕!她眼角与耳朵里流出了血液——
宫理头晕目眩,从椅子上跌下去,倒在大理石地面上,仰头只看到穹顶上的壁画。
红衣的天使漂浮在天空中手持黑剑,直指一对离开白墙花园的男女。满脸羞愧的男女遮蔽身体,痛苦的流下眼泪。
这是被逐出伊甸园的瞬间。
她昏了过去。
……
宫理缓缓醒来。
她听到祈福铃在远处有节奏的响起,有静静的脚步声走过,宫理偏过头去就看到有几位年轻修女蹲在地上擦拭着血液。
“……”
她听到铠甲碰撞的声音,头顶出现一个半边角断了的银色头盔,俯视着她,头盔里有呼吸声,但对方没有说话。
宫理:“……别盯着我看了行了吗?”
但是林恩根本不听,还是看着她。宫理挣扎着坐起来,林恩甚至都不知道扶她一下。她还在刚刚昏倒的小礼拜堂,只是旁边支了个类似长条沙发的地方供她躺下。
“你醒了。”宫理听到了希利尔的声音。
他软底的白鞋走过来,微笑道:“我让林恩看着你,他真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你。”
宫理:……倒也不必这么防着她吧。
希利尔看宫理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笑:看来西泽主教也明白自己的性向和喜好已经被他所知了吧。
希利尔突然从法袍的口袋中,拿出软包的卷烟,递给了宫理一根:“教士们有很多人都偷偷在修道院抽烟,但大家都会抽这种特制的烟,味道闻起来和教堂的圣香差不多。”
宫理接过来,又看到旁边的林恩,递给他:“你要吗?”
她本来就是随便捉弄他试试,但林恩真的伸手接过去,他手上也是戴着甲的,手掌内是布甲,手背是可以每个指节都弯折的银色甲片。
金属碰在宫理象牙质的指尖上,发出一声微响。
他当然不会吸,只是拿起来看着。
宫理又从希利尔那里拿了一支烟,希利尔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用最老式的火柴点燃了烟。
宫理吸了一口就后悔了。
就跟吸点燃的上坟纸一样,味道恶心极了。
但看到希利尔也在慢慢抽烟,她就没好意思表现出来,就拿在手指上。
希利尔:“你开始回溯了一阵子,就眼角开始渗血了,我一直在说让你停下,但你似乎停不下来。你这次,回溯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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