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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0章 第 240 章
    宫理靠着跳舞机的围栏:“啧,你早说要拍我,那我岂不是要来个——”她说着腿往上一抬,就像跳康康舞似的摆起来。

    甘灯笑的要撑着拐杖才能站稳,但他没有放下光脑,甚至还推拉着镜头去拍她。宫理靠在围栏上,腰软的像是能挂在栏杆上,懒声道:“你不会是在忽悠我吧,实验室真的需要从这里进来?”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跳舞机的地台变了颜色,周围街机上的霓虹灯牌也都瞬间灭灯黯淡下去,像是这里断电停业一般。

    甘灯收起光脑,站在宫理旁边的地台上,道:“进入一些高权限实验室的方式有很多,只是我选了走跳舞机这条路。扶稳了。”

    宫理抓住扶手,地台缓缓向下沉,变成了电梯平台,带着他们二人向下移动。宫理看到一些光条从面前滑过,窄窄的向下的甬道里,甘灯给她看他刚刚拍的照片,正拍到宫理高抬腿的瞬间,她动作狂野的像是丧尸跳芭蕾的时候要啃自己的脚。

    她挤过来看,还放大动态照片,嘲笑自己那离谱的表情,甘灯在她不在意的时候,伸手轻轻圈住她的腰,低头看她侧脸。

    电梯的甬道窄的像竖立的棺材,甘灯却不觉得狭窄局促,宫理一直很好动,像在他怀里乱蹭,她刚想把光脑抬起来跟他说话,就感觉到甘灯的下巴放在她头顶。

    宫理:“早知道我不洗头了,让你吸个原味的。”

    甘灯对她的贫嘴轻笑:“你是对浪漫气氛过敏是吗,非要说句这种话。”

    但终于是到地方了,他手撑在拐杖上站直身体,先一步走下去,面前是一道看起来有收容部特色的安静诡异又冷硬的走廊,他跫音一重一轻的响在回廊中,走在她前面。

    道路尽头的金属门打开,那是一间周围有许多机械臂和计算设备的大型实验室,实验室内站了大概一二十位干员,有些是面部有乱码权限的研究人员,有些则是行动部或收容部的干员,他们转过头来对甘灯微微点头。

    宫理隐约感觉甘灯心里紧绷着,是因为蜕皮计划的事而紧张?还是说刚刚跟她在电梯里还亲密的靠着,这会儿又要像同事一样面对众多干员?

    有许多干员在看到宫理的第一眼就猜出来了,有些狂热地看着她。却也有些研究人员,像是要把宫理现场解剖了似的紧盯着她。

    宫理走向了实验室中央,甘灯则走到实验室一侧并坐下。老萍穿着一身修女的衣袍,坐在一个注满石油般黑色液体的池子旁,而西泽神父的尸体就浮在其中。

    宫理看过他的资料,但看到他本人的模样还是微微一愣。

    不得不说,西泽神父确实十分英俊,他可能在三十岁上下,头发偏短,脸颊瘦长,眉心几道忧思的细细竖纹,有种正派克己且意志坚定的俊朗,如果这种人是神父,世人恐怕都会在他布道时一边笃信一边走神。

    宫理也很快注意到,他四肢截断,在大腿根处与上臂处,断口没有外伤愈合的痕迹,就像是他生来就没有双手双腿一样,只是断肢处镶嵌了几个接口,用来接续义肢。

    他的义肢摆放在旁边的金属台子上,是象牙白色的,介于树脂与牙齿之间的质感,沉甸甸的十分精致,上头镂刻着十字架与天堂图景,还有细密的荆棘纹路。

    而他脖颈处胸口处,有许多几不可见的肉色的伤口,宫理凑近看,才发现是极其细密的肉色的丝线,将那些伤口里里外外缝了数层缝的密不透风。这显然是出自老萍的手段,宫理看了她一眼,她像个猎人显摆战利品似的对宫理比了个大拇指。

    宫理从上到下扫视了一下他的身躯,老萍也跟介绍藏品一样,说他手指上的痕迹是戴主教戒指、他左手会有一块老式手表。她看来真是摸透了这位主教的生活习惯,宫理心里刚宽慰一点,觉得这次至少不是一个人行动。

    与此同时,老萍竟然伸手到池子里去弹这位西泽神父的……

    旁边几个研究人员差点叫出声来。

    老萍哼哼笑起来。

    西泽主教的头骨被打开,其中插|入很多电极,正顺着细细的电缆连接到远处的位置。

    远处坐着一个男性干员,他只有两鬓有几根稀疏的头发,头部肿胀如同灯泡,头颅最大的地方直径几乎跟肩宽差不多。他硕大的头顶也是半透明的,其中闪烁着一些细碎的彩色光芒,那些细细的电极也连接在他的头颅上,旁边还有两个研究人员触摸着他透明的颅顶——他头骨竟然柔软的像是菌菇伞盖一样。

    甘灯坐在实验室的墙边,轻声道:“他是人事部干员[索引页],可以将自己的意识跟死者的大脑完全连接,几乎像是使用自己的大脑一般,快速搜索到信息。向他提问试试。”

    宫理觉得微妙的地方在于,这个[索引页]竟然隶属人事部,她想了想:“……呃,昨天早晨,西泽吃了什么?”

    [索引页]的半透明头颅像是服务器一样闪烁微光,迅速道:“吃了掺有毒|药的小半碗燕麦粥和一些烤蔬菜。”

    老萍耸肩:“下毒也是没办法啦,他真的很难对付的。”

    旁边的干员将一枚螺旋状钉子的透明按钮,递给宫理,宫理觉得有些眼熟,在她跟甘灯还不熟的时候,似乎在行动中见到他将这东西刺入过自己的太阳穴。

    实验室里十分安静,只有一些机械电流的嗡嗡作响,甘灯声音很轻:“联络器,可以无视任何信号干扰,是以某种规则将你的大脑和[索引页]的大脑连接起来。但这不会造成你和他的通感,只会让他的话语快速传入你的大脑,而不被他人拦截且发现。”

    宫理没见过在其他任务中大范围使用过这种置入型联络器,她猜测它成本必然很高。

    宫理将它放在太阳穴附近,那螺旋的部分扭动起来,就像是石沉入泥一般,钻入了她的右侧太阳穴,她不觉得痛苦,只是右侧眼睛有轻微的胀痛。

    研究人员道:“也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比如头痛或者眼前发花等等,到那时候可以暂时摘下来缓解,具体情况我们可以晚一些再跟您交代。”

    正说着,实验室的另一边的门打开,班主任领着一位干员走过来,她抬眼看到宫理,微微一愣。

    班主任扶了扶她脸上的红色镜框,紧绷着一张脸将那位干员领到池子旁,也对甘灯点头鞠躬。她似乎有些忌惮甘灯,因为他在场而沉默拘谨。

    宫理却坐在放着西泽主教尸体的池子旁,对她挥手道:“班主任!你也在这个项目呀,我都好一阵子没瞧见你啦。”

    班主任扫了甘灯一眼。她和这里大部分研究人员一样,没有看清甘灯五官的权限,在他们眼中,甘灯像是胸口往上都落着炫目的蓝白色光辉,光辉融化了他的五官和轮廓,因为刺眼而不适合直视,一般人也都会垂眼盯着他的皮鞋与拐杖。

    甘灯恰到好处的偏过头去与另一位研究人员说话,班主任才对她露出笑容,走过来也对老萍打招呼。

    宫理:“你最近还在带学员吗?”

    班主任笑着看她:“也带,主要是不怎么做一线任务了,现在转去做一些带队或者管理的工作。只能说是多用用自己的经验,少用点自己的能力——”

    老萍也戳她,说班主任好像最近胖了之类的,其他的研究员或干员本来都有些情绪紧张,看到这三个年龄各异的女人晃着脚像村口碰面一样七嘴八舌聊着天,整个实验室氛围都变了。

    直到甘灯跟研究人员说话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宫理哈哈大笑的嗓门盖住,他才转过头去,清了清嗓子。

    宫理没听见。班主任余光瞥见甘灯拐杖在地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她连忙戳戳宫理。

    甘灯咳了咳,道:“既然[镜水]到了,那么就开始吧。”

    班主任领进来的女干员很年轻,双眼内没有瞳仁,眼睛像个纯白色的球体。她双手撑在池子旁边,低头观察这西泽的尸体,宫理意识到,她就是那个“镜水”。

    机械臂探入池子中,将西泽主教的尸体先按入黑色的液体中,然后又将他从黑油中捞出,黑油从他皮肤上流淌下去,没有留下丝毫颜色污迹。

    甘灯道:“如何?”

    镜水点头:“补足了更多的细节,不会有问题。”

    镜水没有瞳仁的眼睛,看向宫理:“脱衣服吧。”

    宫理:“啊……”

    她猜测到,现在估计是趁着尸体状况最好的时候,就让她变成西泽的样子。怪不得刚刚甘灯给她拿的内衣,都是背心的款式,原来是要当着这么多人脱衣服?

    她倒是不在意,脱掉了外套后就顺手拽掉t恤,露出穿着背心的上身,正要脱裤子的时候,甘灯拐杖用力敲了一下地板。

    其他的研究人员与干员,转头鱼贯离开,除了那个大脑连接着西泽主教的[索引页]还坐在他的位置上,其他人几乎都转身离去。

    老萍不想走,甘灯似乎思索了一下,没有阻止她。

    镜水道:“请拆卸自己的四肢义体,需要义体师吗?”

    宫理摇头:“不用,我可以自己拆卸。”

    镜水冷淡道:“那就拆吧,把衣服都脱掉。”

    老萍更在意的是,为什么那位甘灯委员长没有走,他也坐在这里要看着宫理脱衣服吗?虽然宫理不会太在意,但这是不是也太没有界限了一点。

    老萍正想着,竟然看到在只剩下几个人的实验室里,甘灯起身朝宫理走过来,宫理脱掉牛仔裤和球鞋,露出一双长腿来,就感觉到两只手解开了她脖颈上choker的链扣,将她的项链摘下来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宫理看了甘灯一眼,他似乎知道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没有掩饰自己沉如水的目光。

    老萍对男女之间这点事太了解了,她看到甘灯给宫理摘项链,就察觉到不对劲,而宫理抬眼看他,表情下暗潮涌动。

    老萍脑袋顿了一下:靠,这丫头都他妈睡了委员长了?

    宫理之后抬手脱掉背心与短裤,坦然露出身体,而甘灯似乎既没有别过头,也没有停留目光,只是将拐杖放在一旁,半弯下腰来,握住她的手臂。

    宫理手指也压在手臂上,她按压了自己手臂内测的皮肤某个位置,然后拧动了几下,拆卸下来了自己的手臂。

    甘灯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手中柔软的手臂,和那手臂处的接口,他手指在她手臂上压出凹痕,这只卸了力气的手臂在他臂弯里又显得如此脆弱……

    他甚至有些不敢呼吸。

    宫理一开始有些紧绷,奇怪,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拆卸自己的肢体,是因为有别人在场吗?可她根本不在意那个“镜水”,对方也像是看不见她一样。

    或者是……她习惯让自己在甘灯面前立于不败之地,这样让她有些别扭?

    但宫理很快也想开了,她只是以前总觉得甘灯要害她,但最起码在现在,就是从利益的角度考量,甘灯也不可能害她一丝一毫。

    而且她虽然想不明白原因,但她能感觉到——甘灯应该是真的喜欢她的。

    甘灯将那条手臂放在旁边的试验台上,他心里缩成脱水般的一小团。宫理现在心里肯定很提防、很警戒吧,摘下手臂是多么陷自己于不利的瞬间。甘灯突然发现,自己或许曾经想掌控她,但当他深知她的自主与骄傲,他喜欢她永远有办法反击的样子。

    他自己已经够不自由与拘束的了,他害怕宫理也会表露出被困住的状态。

    甘灯瞳孔黑的仿佛进不去光,宫理也能感觉到他情绪越来越沉,他没有在意老萍和镜水是怎么想的,半跪在旁边替她摘掉了腿部。

    宫理以为他是变态,看她也“残疾”了就兴奋起来,但仔细端详,却发现甘灯嘴唇又毫无血色,捏着她膝盖的手轻的像是拈蜻蜓的翅膀。

    但他却动作很迅速,不愿意让她在这个受困的状态下太久。

    老萍本来以为自己要来帮忙,却根本插不进去手。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刚才甘灯看着她,估计是想赶她走吧——

    老萍想要在这时候悄声离开,甘灯却抬起头:“不要离开,你留在这里,她会安心很多。”

    宫理一怔,又低头看向甘灯。

    四肢拆卸放在了桌台上,甘灯弯腰抱起了宫理,他坐在了池子边,将宫理放入装满黑油的池水中。镜水伸出手,似乎想要将她压入黑油中,甘灯却抬头看了镜水一眼。

    镜水一怔,缓缓缩回手去。

    甘灯手也浸入了黑油之中,这黑油不会弄脏肌肤与头发,却会弄脏他的衣物,宫理看到他袖子上全是黑色污迹,他却不甚在意:“这个外貌模拟可是和之前扮演缪星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不会轻易解除,也几乎很难被人看出,哪怕是你露出伤口,镜水造成的幻觉,也让他们看你的伤口像是血肉之躯。这是方体能有的最高级别的模拟他人的能力了,也是确保你的安全。”

    宫理却龇牙咧嘴:“嘶……这黑油好冰,怎么之前也没人试试水温。能给加热吗?”

    镜水:“……”

    老萍:“你想笑死我是不是,我给你把这油煮开了再把你下饺子进去行不行!”

    甘灯本来紧张自责的不行,被她这怪话搞得哭笑不得,他托着她后颈,将她身体沉入黑油之中,道:“很快的。”

    镜水道:“该开始了。”

    甘灯收回手臂,但他胳膊依旧撑在池子边,低头看着宫理。黑油顺着他衣袖躺下来,镜水将身子探过来,俯瞰着宫理,轻声道:“深呼吸,保持睁眼的样子,三、二、一!”

    下一秒,她按住宫理的胸膛,将她整个人朝黑油池子的池底压去,宫理眼前一片漆黑,她睁开眼睛,黑油覆盖着她眼睛,却并不难受,宫理只是感觉皮肤紧绷,骨骼轻微作响,眼前的黑色逐渐消失——

    像是从笔尖滴入水中的墨水,在倒放中缩回笔尖,宫理看到水中的黑色钻入她体内,黑油逐渐变成透明的液体。她这时也才看到镜水的脸也探入水中,跟她脸对着脸,只是镜水睁大的双眼中,渐渐汇聚出了一对儿黑色的瞳孔,凝望着她。

    宫理吓得差点冒泡。

    池水彻底变成透明,甘灯两只手臂将宫理捞出了池子中,她有些被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靠!她长出……”

    宫理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嗓音,完全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轻柔低哑,非常有磁性——

    镜水从一侧拿来了那象牙般的四肢,给宫理顺利装上了四肢,她缓缓从水里站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跟甘灯差不多高。

    甘灯沾满黑色污迹的袖子挽起,拧着眉毛,似乎觉得有些别扭的看着宫理,宫理突然伸出手去,抓了一下甘灯的下巴。

    甘灯并没有躲开:“……?”

    老萍惊得眼皮子一跳,就听到宫理道:“原来一米八多看到的风景是这样的,而且这么一对比,显得你还是脸挺小的。”

    甘灯表情更古怪了,他本来做好了安抚她的打算,但看着现在这张脸似乎有点安抚不下去——但更重要的是,他猛地后退一步,有些呼吸困难,宫理注意到他脸上出现了红色的指印。

    啊。甘灯对这种义体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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