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拿起了桌面上的折叠平板,跟上了甘灯的脚步。
“什么监控?”
门在背后合上,甬道墙壁是银色的,大概两人并肩宽,只有脚边有每隔数米的小灯,照亮着道路。
甘灯皮鞋鞋跟的脚步声在甬道中回荡,宫理跟上几步,抓住他背在身后弯起手指的手:“什么监控啊?”
甘灯转过脸来,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你以为儿童协会养育着这么多能力超群的孩子,难道不会监控全覆盖吗?你不愧是什么任务都能达成的好手,在教育区里演的像个杀手——”
他说着打开光脑,把刚刚的监控放给宫理看。她抓着他衬衫衣袖,低头盯着。在幼儿园里上演战地反恐,现在看着旁边小朋友在坐弹弹车,宫理在做俯卧撑,确实有点……傻。
她可能也觉得社死,手指都收紧了,捏的甘灯有点疼。甬道里很黑,只有光脑闪烁的光照亮了俩人的脸,甘灯看着她有点圆润弧线的侧脸,还没开口,宫理就先松开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要脸样子:“我其实是打算跟波波联手劫持女老师,这孩子又野又莽撞,说不定能震慑住里面的其他孩子。”
甘灯笑得不行:“是挺像你的,你都没带武器进去,怎么劫持——”
宫理扑过去,一只手拦在他腰中段,一只手比了个枪的姿势,抵着他太阳穴,演技逼人:“我的手指会在情绪紧张的时候,迸发十万伏特的电压!别逼我动手,离我远点!哈,你们怎么敢说,你们不也不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吗?”
甘灯笑的都快站不直了,他想撑着拐杖又笑到咳嗽起来,宫理只感觉他腰窄得像是能在她胳膊圈出的环里转一圈。他干脆倚着甬道的墙壁,擦了擦眼角:“我会把你的匍匐动作,设置成光脑的开屏动画的。”
他个子比她不少,宫理没松开揽着他腰的手,也被带的踉跄两步,侧靠在墙上。甬道里回荡着甘灯的笑声,她还没听过他笑成这样子,俩人像是在学校围墙的阴影下偷偷说笑的学生,靠着墙仿佛眼里没有别人。
宫理觉得,似乎出了这条黑漆漆的路他又会放下嘴角,站直身体,再好笑的事,他也只是会眼含笑意弯起嘴角。
她道:“你设置吧,那我回头也拍一张你的丑照当做开屏。”
甘灯手还搭在嘴前,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眼睛眯出了狡黠的弧度:“你有我丑照?”
宫理:“很快就有了。我不信我还抓不着你的丑照。”
甘灯拽开她还拦着他腰的手,手指却顺着她胳膊往下滑,宫理莫名就感觉整条胳膊发麻,掌心痒的需要人挠挠,但他就牵到手腕就停下来,宫理掌心痒的恨不得去抓他的手。
这走廊里没有旁人,灯光微弱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脸,甘灯晃了晃她手腕。宫理心惊肉跳,觉得这像是小朋友求着商量一样的动作,就听到甘灯声音依旧低沉:“那你现在拍吧。”
宫理被他晃得肩膀都转了转:“这儿太黑了。”
他看着她像个不倒翁一样乱晃的动作笑起来:“那走吧,走不了多远就到头了。”
甘灯这个拄着拐杖的家伙竟然有自信走在前头,他手还抓着她手腕没松开,引着她往前走。宫理要是在他们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早就甩开手腕说自己没瞎了。
这会儿却盯着甘灯鞋后跟,他裤线笔直,能衬托出正常的那条腿小腿的弧线。看也知道他病弱,但更像是天生骨架就是腰窄腿长,那条残疾的腿并不是拖在地上,只是抬不高,没有办法|正常迈步。
宫理离他越来越近,脑门快贴到他后背肩胛骨间的微凹上了,低头看着皮鞋后跟像是天鹅拨水的掌一样,在他腰臀线条下时隐时现。
甘灯并没察觉到她的目光,无奈道:“宫理,我知道我走得慢,你不要挤我。”
宫理这才停住脚步,后退半步,她清了清嗓子:“你来找我|干嘛,就是为了给我打圆场,把我从尴尬局里领出去?”
甘灯:“不止是,我有个委托想给你,需要跟你商议一下。”
宫理拧起眉头,脚步更慢,离他更远,甘灯拽她的手臂朝后伸直了才能抓着她。她道:“什么嘛,我现在不谈工作,我假期应该还有几天吧。”
甘灯:“先跟你说说,只是我会尽量说服你接的。”
宫理不说话了。
他们眼前不远处也出现了一道门,甘灯觉得自己拽的不是人,是一头往海沙里扥的大章鱼,他转过头,果然宫理一脸嘲讽的表情看着他,恨不得蹲在甬道里不走了。
甘灯叹口气:“……我只是跟你说实话而已。咱们都别夹枪带棒的,也别跟对方耍心眼好嘛?”
宫理如今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脾气,撇嘴看着他。甘灯手从手腕上滑下去,抓住了她手指,手指像是拨开密林的藤蔓般,手指跟她缠在了一起。
她愣了一下。
宫理手指真是不柔软,她其他地方肌肤都很细腻的样子,就掌心里还是有薄茧,想到她能毫不犹豫的抓住刀柄、方向盘与别人的脑袋,这样一双手也不惊奇。
甘灯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宫理则蹙着眉头盯着他的眼睛。
甘灯笑了笑,伸手推开门,牵着宫理往门内走去。
果然,门后是他的套房。
这次窗外不再是风雪,宫理看到阳光斜照进来,她往窄窗外看过去,窗户上还有霜花,外头似乎是落满雪的山峰与结冰的港湾,在冬日的阳光下灼人眼睛。
那是真实的场景吗?还只是某种投影?
甘灯的眼睛和耳朵似乎遍布各个国家地区,但他本人却非常“宅”,这精心布置的套房与方体内的图书馆或一些设施,就是他生活的最大范围了。想到春城那时候,他也只是投影在了“乘积”飞行器的办公室内。
甘灯还是没有松开与她交缠的手指,他干脆往她身边靠了几分:“你能扶我去沙发上吗?”
宫理挑眉,但还是托住他手臂:“你有那么虚弱吗?说来,你是不是从来没出过方体?啊,就除了夜城那一次。”
甘灯很享受她的搀扶,而且极其明显地朝她这边倚靠过来,坐在了长沙发的一端,他道:“嗯。以前有一些限制,近两年好一些,但我……确实不太习惯去人多的地方。怎么?你想带我去城里?”
宫理想了一下自己经常去逛的红街和霓国街,还有那些地下市场,想象一下甘灯走在其中的样子,就像是有人把古画仙鹤剪贴进了二次元乱x小黄兔里。
宫理:“算了。我怕你对大马路上的垃圾过敏。”
甘灯笑着,他放松的靠在沙发扶手上,抬脸看着她:“不是要拍丑照吗?”
宫理也不客气,她圈起一条腿坐在屁|股下头,人跟上炕似的上了沙发,抬起光脑就对准他:“那你做个鬼脸。”
甘灯端的跟云中仙子似的:“我不会做鬼脸。你要不找个丑一点的角度。”
宫理突然伸出手,拇指按在他眼角往下一摁:“那我给你弄鬼脸。”
甘灯笑了起来,并没躲开,任她摆弄他眼角:“行啊。”
宫理虽然不是颜控,但也是分得出好歹的,她伸手又去捏甘灯的脸颊,又去扯他嘴角,却总有一种自己在把完美的东西扯坏的愧疚感。甘灯半转过身来,靠在沙发扶手靠背上仰着脸,那种任她伸手弄丑他的脸的样子,反而让宫理感觉——靠,他真的丑不到哪儿去!
她光脑上的摄像头一会儿贴近到快抵上他鼻尖,一会儿又从下巴处往上拍他,都很难找到一个死亡角度。
她伸手捏了甘灯脸颊一下,他皮肤薄,脸上轻易就留下了红印子,宫理放弃了:“你是不是身份有权限,绝大多数也看不到你的样貌。”
甘灯不要脸地承认了:“对。知道我真实样貌的人很少,有些打过照面的下属也只能看到替代形象,比如说面部是一团蓝色的光。”
宫理这会儿已经彻底上炕了,鞋一甩两条腿都蜷在沙发上,收起光脑啧啧道:“你这是耍赖。”
甘灯却抓住她手腕,将光脑摄像头凑到他脸前:“拍一张吧。”
宫理:“拍什么呀,我又不能当开屏。”
甘灯:“至少你可以留着自己欣赏。”
宫理发现他真的是——就嘴里有时候会蹦出一些活泼的词儿,而且他也不是不爱笑。
宫理就跟景区十元一张照相的摄像师,敷衍的点了两下:“拍了。”
甘灯:“嗯,那我也要拍你。”
他因为皮肤容易过敏,光脑都不戴在手腕上,而是放在裤子口袋里,甘灯刚刚举起光脑,宫理就掰着嘴角拽着眼睛,做了个奇丑无比的鬼脸。
甘灯没忍住笑出声,却也丝毫没耽误他三连拍。
宫理:“你看你那端庄的样子,还不会做鬼脸,装什么呀!”她凑过来看甘灯光脑上的照片,她注意到这并不是甘灯平日开线上会议用的光脑,他照片库里,还有很多同一个角度的雪景,就是宫理刚刚从窗子往外看去的港湾与群山。
他点开照片,宫理这个鬼脸确实做得有点太敬业了,她道:“你有本事就拿这个做开屏!”
甘灯笑得又要咳嗽起来:“我不要,夜里起来看消息的时候,会吓到的。我就留着,累的时候看两眼提提神——哎。”
宫理扑过来,拽住他衣领子:“耍赖是吧!你现在就给我设置!反正你这个光脑也是私人的,我都应该在头顶写俩字‘给钱’,再让你拍。”
她朝他扑过去,非要说给他弄个奇丑无比的鬼脸才行,甘灯笑的想挣扎,搭在一旁的拐杖也摔落在了地上。
他一边笑一边咳嗽,还要躲宫理那双简直像是要在他脸上和面的手指,脸上也因为咳嗽喘不上气而泛红,甘灯侧过脸去越想止住咳嗽就越严重。
宫理看他咳嗽的实在厉害,撑起身子一点,有点害怕的拍了拍甘灯的后背:“你还好吧?要紧吗?我要不给你拿点水。”
甘灯手虚握拳挡在嘴前,侧过身子去,摇摇头,宫理想起身却感觉他手指紧紧抓着她裙摆。
桌子上倒是有两杯清水,宫理伸长手端过来,他也平复得差不多,脸颊脖颈一片薄红,甘灯抿住水杯边缘啜饮了一小口,清了清嗓子:“……抱歉,我以前也没笑成这样。”
宫理端着水杯到他脸前,要他再喝一口,甘灯不想喝了,但宫理都快把水杯边沿抵在他嘴唇上了,他只好垂眼乖乖又喝了一口。
宫理:“真的没问题?你是最近又使用了太多能力,还是说因为天气变冷生病了?”
甘灯唇峰湿润,他摇摇头,平复下来呼吸:“真的不要紧,我只是……很久没有情绪波动太大,有时候就会咳嗽。抱歉。”
宫理目光挪到他嘴唇上,她将手中的杯子也递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好吧,也不知道你身体状况,真是吓人。”她说着转头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她转过脸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被甘灯用力拽了一下。
她在柔软的沙发朝他倒过去,他冰凉的刚刚被她捏过的脸颊几乎贴在她脸颊上,甘灯手搭在她脖颈上,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偏过头,朝她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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