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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35 新察罕浩特 草原瓶子 鞑靼人的衣饰……
    宰桑的这三个女儿,当真是许久不见了,屈指算来,大概从珍儿十四岁嫁去林丹汗的王帐开始,瓶子就没有怎么听说过姐姐的消息了——嫁出去的女儿,经年累月不特意和娘家联系,也是常事,除非是本来就有商队、使者来往,为他们带些平安的口信。

    科尔沁虽然往林丹汗身边送了不少贵女,但婚姻却并没有把双方的关系拉近,很快,随着林丹汗的傲慢,科尔沁转向崛起的女金,很快,两边的关系便冷淡下来,如此一来,珍儿也就很难和娘家通信了。她出嫁至今已经六年了,几乎换了个人,如果不是赛因满面笑容地在她身边随从,瓶子几乎还有点儿不敢认呢!

    “瓶子长成大姑娘了!乌云其其格也是一样,还记得我吗,小乌云?我出门那天,你哭得很伤心来着,还想钻到我的羊群里去,和我一起走呢!”

    乌云其其格有些害羞,大家都笑了起来,分离的生疏感因此完全消散了,满珠习礼也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姐姐,笑着说,“阿姐,吃胖了,看来在察罕浩特的日子过得好。”

    胖了吗?大概是胖了一点的,鞑靼人的饮食,以及这里的气候,都决定了他们的贵族不是弱柳扶风的瘦子,珍儿的长相明艳大气,面如满月,这样丰满的美人很得鞑靼人的好感,不过,在出嫁前她的手臂和腰身还是挺纤细的,鞑靼的少女往往如此,要到几次生育之后,才会慢慢地变成大身段子。瓶子心想姐姐说不定是生了孩子,只是没有给家里传信——

    尤其是林丹汗西迁之后,从新察罕浩特走到科尔沁,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们走了一个多月,一路还算是比较顺的,要找人回家传信的话,就不一样了,孤身的使者,是不敢和瓶子他们那样走的,一个人行走在草原上,太容易出事了,贫穷的牧民会热情地款待一整队人马,也会因为孤身客人的一双皮靴而起歹心,因此,倘若没有找到同路的商队,想要找人回娘家送口信并不容易。外甥、外甥女都好几岁了,娘家人还不知道的可能也是有的。

    “是这里吃得太好了!”

    不过,姐姐并没提到子嗣,看来她在林丹汗身边的确不算受宠,瓶子仔细观察着珍儿:首饰好像还是陪嫁时那些金子,至少戒指没有新的,老戒指的宝石镶嵌她可都还记得呢……衣服半新不旧的,耳环倒是之前没见过的样式,大汗的赏赐分到她这儿的或许也就这些了——鞑靼人都喜欢炫耀,尤其是出嫁的女人来见娘家客,夸耀丈夫的礼物,也能让娘家人安心,连见面时都只拿得出这些,真实处境只有更普通。

    头发倒是留起来了……也是,不再是小孩儿,也不能留三搭头了,这会儿,珍儿梳的是满头的小辫儿,这也是鞑靼妇人常见的发型:草原上的发型,不分男女的就是叫椎髻的三搭头,这种头和女金人的发式有相似之处,或者可以说建州的发式就是学鞑靼的,主要都是要把头顶剃光。

    基本上来说,只要是日常频繁跑马,生活中又接触不到金属,很难打造头盔的民族,都会把额头到头顶这块的头发给剃了,主要就是为了跑马方便,因为若不剃发,骑马颠簸起来,额发下滑,遮挡视线非常的狼狈,因此不论男女,都是大光脑门儿,只是在头顶剃光之后,后续的处理大家不同而已。

    比如说鞑靼的少女和小童,很多是留朝天辫的,三搭头也不分男女,十分常见,所谓的三搭头又叫椎髻,就是把头顶大部分头发剃了,留下前额、左右鬓的三绺,也有三绺都留长结髻的,也有左右两绺结髻,前额那绺剪成花式短发的,少女往往都梳三搭头,瓶子和苏茉儿都是如此,只是在出发之前,把脑门的那绺长发给修剪平了,这样方便骑马。

    建州那边呢,二十多年来,男丁逐渐流行起后脑勺正心留一小撮头发打辫子——就这还是贵族身份的象征,女眷的发式则是剃光前半脑门,后半脑勺长发就不剪了,盘个发髻。这就算是和鞑靼这里区分出来了,不过,他们的小孩也还是留有鞑靼风俗,经常还是梳三搭头的。

    贵族的发式,都是跟着建州老汗来的,这种脑后留辫子的新发式,是老汗为了激励自己,效仿先祖而留,算是一时的时尚,一般的女金人也有剃秃的,也有留下四周短发,剃掉头顶心的,也有全都是短发的,就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了,出去行军打仗,肯定没空理发,经常是毛茸茸的青色短发中留有一撮长长的小辫子,包括现在的瓶子也是如此,真有闲心常常去修剪剃光的,那都是难得的利索人,让人高看一眼。

    至于鞑靼人这里呢,科尔沁有些鞑靼少年也受到了建州的影响,留起这种毛茸茸的辫子头了,越是往西走,发式就越还是老样子,青年男子留呼和勒(三搭头),或者留‘贴别’——留左右两鬓和脑后的一绺头发,其余剃掉,三绺头发留长编起来,形成一个小辫子……是的,游牧民族基本都编发,主要是这头发也不能任由散着啊,不管在后脑还是前额,散着的话,跑马还是不方便,必须得给编起来。

    青年女子这里,除了三搭头以外,也有一种和建州妇女相似的发型,前额头发都剃了,后头的头发留长,编成辫子之后盘起来,然后在发髻上戴一顶小帽,把头发完全罩住,这种树皮帽子往往装饰华美,有很多珠玉在上头,受宠的已婚妇女喜欢采用这个发型,可以更好地炫耀——这要是三搭头,戴不了首饰,也不戴小帽,没法炫耀,可不就只有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炫耀的妇女会这么留头发了?

    珍儿的发型,则完全不是这两种,她没有剃头,浓密的长发完全留起来了,编成了许多小辫子,辫子之中缀着金色的丝线,看起来十分的华贵,这些辫子又被编在一起,在脑后形成了一个圆髻,大概是绑得很紧,跑起马来也并不会阻碍视线,这个新发型显得她越发容光焕发,让人禁不住多打量几眼,对着油光光的,看起来十分清洁的头发表示羡慕:草原上用水不方便,剃头也有少洗头、不生虫的考虑,虽然姐姐的日子没有太好,但从头发来看,也并不会很差。

    在衣服上,没什么好说的,还是传统的穿着,一件皮袄半披在肩头,里头是长袍穿在身上——还是科尔沁陪嫁来的衣服,因为打西来之后,当地妇女的衣服逐渐也和科尔沁的长袍不一样了,科尔沁的长袍和建州的很像,都是宽松直筒,没有腰身,四面开衩方便骑马,露着底下的长裤,但在察哈尔和土默特这里,妇女穿的是宽身窄袖,有腰身的袍子,下摆也只是分前后两片,前片、后片就不再开衩了,形制上还是存在很大的区别。

    也不知道是大汗没有赏赐新衣服,还是珍儿更喜欢穿娘家的样式,瓶子是有些为自己的姐姐不平的,在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姐姐的陪嫁中有没有这件衣服——但这的确是想不起来了,只好把重重心事压下,做出欢快的样子,一边和姐姐并行进城,一边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显出好奇的样子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城墙现在才建起来两面,还没有合龙那。”

    珍儿也挥着马鞭,不断地给她们指点着这座城市:的确,察罕浩特是座新城,很多地方都还没有造好,宏伟的城墙残缺不全,只有两面大致建好了,另两面还在运土,因此那处人声鼎沸、尘土飞扬,珍儿带着他们绕了一大圈,“冬去春来,牧民们缺衣少食的时候,大汗就聘请他们来修城墙,给吃给喝,还给牧草带回去,所以嘛,别看那儿人多,可大家都很有干劲。”

    “这主意很好!”满珠习礼也不由得称赞起来,对林丹汗更加刮目相看了,“大汗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这主意不错,每年春天,羊要下崽儿,要吃草,活又多,过冬的粮草又快吃光了,牧民们总为自家和牛羊的嚼口担忧,若是家里有个人能来为大汗做活,那至少有一个人能吃饱!再带点干草回去,羊也有得吃了,这个难关可不就过去了?”

    “也不是别人,就是边市那里作兴起来的——我听边市的商人说,这都不用学,就是买活军的老规矩了,农闲就开始修工程,给大家找口饭吃——对了,你们知道买活军么?”

    珍儿还拿买活军当个新鲜的话题,要向大家介绍呢,瓶子等人却是忍不住都笑了起来:买活军的拼音都学了,姐姐这是把他们当乡巴佬看待了!?“原来知道呀,那就好,一会儿在城里看到自由自在行走的汉人,你们就不吃惊了——这些人都是买活军的匠人和商户,他们是自由民,可不是奴隶,对他们要客气点,这几年来,远方来觐见的老亲戚,常常误会他们的身份,汉人一吃亏,边市就抗议,就不发货,大汗就得赔罪——处置了不少台吉的使者,咱们可不能吃这个亏。”

    一群人一边絮絮地念叨着,一边从宽敞的土路上走过,土路的两边还是青草——察罕浩特是鞑靼人的城市,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修石板路的习惯,整座城里甚至房子都很少,多是一顶连着一顶的毡包,不过,这里的毡包是经过规划的,大家都是沿着道路建毡包,毡包后头再有一个小院子,圈着运毡包的车辆,在下风处能闻到牲畜粪便的臭味,听到隐约的鸣叫:过来做生意,运牛羊的牧民自然有草场存放牲口,他们也住在附近。这些毡包里住的,不是官员、王公贵族、将领,就是各种匠人、学者,一般一家也就饲养一两只产奶的牛羊,他们自家的牧场都在城外。大批的牲口是肯定不给入城的。

    哪怕没有什么房子,这座城市依然繁华得让瓶子等人大开眼界,这么多华贵的毡包,连成一片,每一个毡包都像是有台吉居住,进城的马儿一扬尾巴,就有人过来往马尿上覆土,再把马粪铲走——这是多么的清洁!甚至在城里一角,还能看到一片瓦房,珍儿说,“那是边市的仓库,边市街就在附近,咱们一会要去觐见大妃,见完大福晋,要是她不赏饭,咱们就到边市街来吃晚饭!”

    “好哇!边市街有糜子黏糕吗?!我听人说了好几次,还没尝到过呢,我就想吃这个!”乌云其其格对这道美食念念不忘。瓶子则是心中一动:姐姐……有钱吗?听牧民说,买活军的东西,便宜的便宜,贵的贵,边市街吃一顿,不知要花费多少,就怕姐姐为了招待娘家客人,把积蓄都花光了,接下来得过紧巴日子!

    但是,这样的担忧是不便表露的,否则似乎会触犯到姐姐的尊严,而哥哥和妹妹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就让瓶子有些为难了,珍儿倒似乎不担心这些,她笑着说,“有,肯定有,不但边市街有,大妃金帐的厨房里也有,大福晋可爱吃黏食了——放心吧,今晚肯定能吃得上!”

    乌云其其格立刻欢呼了起来,珍儿带着他们往远离边市街的西方行马而去——毫无疑问,西方尊位,而且察罕浩特背靠着大清水河建城,西方也是上游,这里肯定是林丹汗的后宫王帐了。

    果然,很快,大家便看到了黄金家族的纹样,高高地从旗杆上垂落下来,连绵的华贵毡包外,也多了一排木头磨尖了扎成的拒马,护卫们在拒马前神色俨然地站着,腰间都挎着马刀,见到珍儿一行人驶近,他们不卑不亢地低头行礼,随后,护卫长迎了上来,“科尔沁福晋,刚才囊囊大福晋说,请科尔沁娘家的亲戚到大帐见面——您的两个妹妹和她们的侍女,就住在您的帐子里。至于您的弟弟——”

    “高过车轮的男童,就不能进大汗的后宫了。”珍儿也扭头对科尔沁的亲戚们说,这又是让这帮少年贵族们大开眼界的规矩,毕竟是都城,什么都比台吉毡包要来得正规似的。在老家,哪有后宫这么一说,台吉也不过就是毡包多一点儿罢了,亲戚来了,立刻就带进来叫女眷们见一见,也是常有的事情。

    什么‘后宫’……一般一个台吉也就是两三房妻室,就是各住一个毡包呗,凑在一起三个毡包那都是多的,要说特意隔出来不叫别人进出,不但办不到,光是这个念头也显得很可笑。

    不过,这条规矩限制不大,因为很显然,珍儿是可以出来见满珠习礼的,福晋们在出门的限制并不严格。就这样,大家分头行事,满珠习礼、赛因和侍卫们,带着车队,在珍儿护卫的陪伴下,准备去靠西边王帐的区域立毡包了,而两个女孩带着自己的使女,还有随身在马上的小包袱,和姐姐珍儿一起,踏入了这神神秘秘,她们也是第一次见闻,和外界隔开了的‘王帐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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