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什么一见面就催稿啊!
好的人才就如同千里驹,对驾驭他的人一样有极高的要求,谢双瑶算是做了一准备,但第一次和徐子先对话,还是不禁有招架不来的感觉。——让她对买活军将来的政治生态提高了警觉,毕竟徐子先还不算是政治手腕极为高超的种人才了,否则他不会下野,买活军在是盘子小,真的势力渐成,政治好手开始往买活军里下注时,谢双瑶可就是和一群群的高手博弈了,想要保住自己的想始终贯彻,不落在小皇帝的处境,的确是需要好一番苦战的。
从一点来说,买活军确实需要全新的,符合谢双瑶需求的想体系,以进行系统的吏目教育,更好地贯彻她的政治意图,样在占据了下之后,才能有一批始终忠诚于她的势力,和伪装着进入治理来的吏目抗衡。想体系的建设是必须的,而且一定要加急——而且最好还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毕竟,一切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谢双瑶不可能将原本的套立刻完全移植此时的大敏朝,别的不说……在片大地,受过一定教育,符合政治定义的工人最多不会超过几万,大部分都集在谢双瑶的领地里,股新生的力量还弱小着呢,很需要呵护,么,此时的指导想就一定要进行修正,符合此时的发展需要。
但话说回来了,此刻买活军的集体智慧,在个高度实在是乏善可陈,只能相当于谢双瑶教育成果的反馈,毕竟是一支非常年轻的势力,地盘不大,人口不多,谢双瑶连政治课都只了开始的几节——当她试图普及政治教育的时候,便立刻发觉,政治和历史实在是密不可分的,你要教导一政治的道理,必须有历史的实际为佐证,而事在在个时间点有很多还都没有发生呢!你该如何去让他们想象之后的发展,并从论证出哪条道路是历史的必然?
历史的发展有其客观『性』,谢双瑶越来越深刻地体会了个道理,要展开方面的教育,顾虑重重,很多都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点,即便是教材整理出来,受众群相对狭窄,再加她没闲着,总有么多事在忙……
好吧,理由总是能找的,反正谢双瑶确实一直在拖稿,教材在都还没编撰出来,但徐子先的警告让她不禁有悚然,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是不是长处,拿出点东西来,再简单的教育比完全不教育来好。
但,事做不完,该怎么办呢?
“道统是有的,”她坦然地承认,“可以给您看,徐先生,因为您有个资格和素质,但是将来的东西,不能完全照搬此世,否则揠苗助长,收获未必丰硕。”
成熟的领导,当然要学会分(shuai)配(guo)工(tou)(n),谢双瑶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就如同格里高利历的本土化一样,她准备让徐子先通读初高政治教材(此时扫盲班、级班所的所谓政治课,还是以小学教材里的想品德教育为主),并从挑选一通用于古今的想为骨架,凡是暂时急不来的东西,都可以分几步走嘛!先普及唯物观、生产力和生产系的认识,建筑绝对忠于先进生产力的想体系——么她谢双瑶毫无疑问当然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喽……
“以我个人的见解来说,此刻需要形成的共识应该是两点,第一点,是科学的必然『性』——一点其实在吏目参考经做了很多的表达,买活军的一切生产决策必须基于科学的调研来研判下达。”
几年来,要说她没有酝酿适合的新想,是小看了谢双瑶,细节虽然打算交给徐子先来丰满,但核心是她早想好的。“就是唯物主义,即我们必须以有经掌握的客观规律为基础进行生产生活,里要承认科学的客观『性』、可研究『性』以及权威『性』。一点,您怎么看?”
“理所当然。”徐子先欠了欠身,“此自为买活军立身之基。”
还挺顺利的,而且很耐心,似乎并不因为谢双瑶没有立刻端出一本完整的着而失望,反而谢双瑶能感觉出来,她种从小处开始着手的法,很投合徐子先的胃口……谢双瑶梗了一下才想明:徐子先此刻坐在里,就表明了他完全接受谢双瑶在《恐惧、『迷』信、统治》提出的科学治国理念,换言之,他是来学习的,而不是来辩论的。(而且她以后一定要起个简洁的文章名字,太难指代了)而徐先生在虽然说不很,但毕竟不是很年轻了,种扎实的,循序渐进的做法,正符合年纪的他的胃口,如果是几十年前,徐子先正年轻的时候,倒说不定还比谢双瑶更激进,巴不在就去散播完整的道统哩!
但他并非所有人,谢双瑶还是有一其他顾虑。“一点恰好是心学的反面——您觉一点会招来士林间的反对吗?”
“以朽之见,买活军不许买卖田产,经是挖断了儒道的根基,反倒是细枝末节了。”
徐子先的回答很诚恳,十分位,谢双瑶被梗了一下,她还以为在自己没有明确解释的时候,不太会有人能看出买活军和地主阶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叮嘱徐子先,“个……虽然是个理,但还是不要往外说,咱们心照就行了。主要是别让地主拧起绳来反对我们,真要结成跨区域的联盟,挺烦人的。”
既然如此,徐子先便告诉她,心学的反抗应该要比谢双瑶估计的小,原因是很简单的,‘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如今的心学分了好几个派别,其许多人或许连科学和心学的矛盾都不能参透理解——便是意识了科学的威胁,人很难形成太大的影响,因为如今朝野的言路为阉党把持,心学首领很多都有西林党的身份,因此不必买活军出手,阉党便会很乐意对付他们。
唯独的顾虑消失之后,科学治理、客观唯物的核心就定了下来,第二个核心点,则是‘人人平’,一点同样在实践经被买活军吏目灵活运用很久了,而且在瓦解宗族,瓦解父母对子女婚姻干涉时是非常好用的,‘自己都还是六姐的活死人,便犹如六姐的奴隶,有口饭吃就相当不错了,还想要干涉子女婚姻/兼并田产/蓄养奴婢?’
种通过否认人权来达成人人平的办法,虽然荒谬,但意外的好用——不过法对有产阶级,尤其是士大夫的尊严是很大的伤害,更有辱没斯文的嫌疑,她做好了被徐子先批驳的准备,但谢双瑶一次料错了大佬,徐子先不但没有反对谢双瑶,反而告诉她其实移鼠信仰,于其本土,教义有主之下,众生平的说法,因此就观点本身来说,他早接受了。
至于说表达的形式,他不反对,而且经过考量,他建议谢双瑶把种‘我之下人人是活死人,活死人都为奴隶,因此人人平’的状况保持再久一。
要久什么时候呢?至少是完全兼并下,全然瓦解了儒教之后,因为,“六姐大敌,以今所见,不在辽东,不在京城,而在百姓心,在无形的三纲五常,在儒教之,此时下未定,实不宜挑衅儒教,轻启战端。”
“此为利师故智,以利师高才,亦是在移鼠经籍,删去了人人平的经文,便可见一斑。”徐子先的表十分慎重,他一字一句地道,“与其公然论道,自限于口舌之争,倒不如以力破巧、另起炉灶,使其绝无可辨之处。”
啊,话提炼起来不就四个字吗——‘我蛮夷’……你靠讲理讨生活的,我讲不过你,就干脆不讲了,咱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我用(暴)力把你统治了再说……
“亦免空劳费力,学出多门,事从小处做,智从小处启,如此潜移默化,虽耗时日久,但,非如此不为正道。”——就是说不唱高调,从细节开始,小处做起,民智未开,步子迈太大扯着蛋了……
谢双瑶心想徐子先的确很懂斗争的艺术,不愧曾是半弃儒学的移鼠信徒,路打开的程度确实是她没想的,不过说了她的一担心,在谢双瑶来看,她的一理念,在的活死人是完全不会接受的,因为他们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完全和理念背道而驰。就比如说婚姻自主——你和在的百姓去好好的讲道理,别看他识字会看报了,更大的可能是一唾沫喷死你,婚姻自主?还不『乱』了套了!婚姻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让小孩子自己『乱』搞的道理!
用魔法来对付魔法,确实是最省力的办法,如此,双方就确立了道统暂时的核心:科学唯物、人人平。更进一步的发展,自然是随着领地的扩大,产业链的升级不断再丰富,阶段,暂时还是够用就行。徐子先确认自己在吃透了教材之后,有能力给出一份‘聊堪使用’的稿子。
当然,徐子先的稿子不会是最终版本,他承担起草的工之后,谢双瑶再来修订,之后还要经过高层的学习和反馈,最终再形成教材,往下推广。里预计是要两三年的时间,不算很久,买活军在的地盘毕竟还是有限的,并不是迫在眉睫。而期间如果还能遇质素和徐子先相当的ssr,谢双瑶预备让他出一版方案——成熟的甲方都喜欢比稿。不过,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能不能再打捞一个心胸开阔、知识渊博而具有高洁怀的ssr,谢双瑶心里没底。
徐子先本人对个比稿计划并不反对,甚至还遗憾地表示自己夹袋里的确很难掏出更多的人才了——他的本土教友,并非个个都和他抱着一样的目的信奉移鼠,很多人对移鼠的理解就像是找个合胃口的宗教,来进行对死亡的慰籍,如此而,甚至对于西方的新科技,都没有太多的好奇。
“虽说此时能读懂新道统的人不多,但若遇良才,六姐还要不吝培养,传授秘籍,如此众人计长,方才能丰满道统,尽快传播。”他只是样要求着,而谢双瑶不可能不答应他。徐子先要为自己找帮手,归根底是为了买活军好。
唉,就意味着教材本土化的工还是要做,因为政治和历史实在是不分家的,而谢双瑶不觉让太多人了解异世界的历史有什么好处,她想点就哀伤头秃,搞技术移植和搞人文移植简直就是她妈两个难度,技术移植只要确定普朗克常数没变别的就简单了,人文移植真是……
“个一时半会改不出来的,”她觉自己把时间经压榨极限了,“而且政治必须结合历史才有意义——要看的书就多了,对理解力和想象力的要求高,历史书其实根本不是写给一般人读的,没一个高度很难想象几句话蕴含了多少变化,以我的感觉,在我手下的胥吏,能拥有种阅历的不会超过三个。”
徐先生便顿时来劲了,双手放在膝,身子前倾,目光炯炯地望着谢双瑶,虽然没有明说,但意相当明显——他徐子先应该算是其之一吧?
……咱就是说,虽然没有什么装神弄鬼的计划,但感觉,怎么说呢,就种亲民路线有时候有点违和感的,想想看,一个土着津津有味地阅读着‘将来’,甚至或许还会对自己的命运做出点评……
其实,谢双瑶能理解为何有穿越者会对自己的来历或科技保密,因为对信息和知识的分享,就犹如削弱自身的权柄,本身是一种降低安全感的行为。如果对自己不够自信,有被窃取权柄的恐惧,就会倾向于将自己的筹码留越多越好。毕竟,徐子先知道越多,对她的敬畏就越少,而样博学的人倘若不止他一个,谢双瑶的权威似乎就在无形间降低了,至少她绝不会从人身仿佛是对神明一样,无条件的遵从。
就像是此刻,谢双瑶感受了一丝本能的抗拒,有许多借口和顾虑,因为潜意识的排斥而浮,似乎都显很有道理——但她还是点头说,“徐先生想看的话,是可以的,或许对我改编教材还有帮助——研究资料还很多呢,厚你可能都看不完。不过在没法给你,要留点时间打印。而且徐先生要答应我一点,不能因为历史书的记载,对此世有什么成见,两碗水涟漪大不相同,再不会一样了。”
徐子先对此并没有异议,“是自然。”
心累的对话……谢双瑶还以为终于要此结束了,她含了一片姜糖正要说话,就见徐ssr深吸一口气,心顿时暗叫不妙——
但该说的话还是说了出来,徐大人抛出了下一个棘手的问题。“既然道统不可揠苗助长,么,官制与法治,六姐可有准备?此事亦是当务之急,不能再拖延太久,以朽所见,买活军所在,安居乐业,人口繁华,不是约法三章所能平定的民,更不可直接照搬《大诰》,此为道统之辨,不可有丝毫的含糊!”
…………放过我,放过我啊!为什么就你事多!我把你退回卡池行不行!
谢双瑶内心都在挠墙了,简直是气息奄奄,就——但——唉!徐大人说当然有道理,法治恰恰就是统治阶级核心意志的体,既然要新立道统,就要有和新道统明确吻合的律法,最简单的一点,三纲五常是儒教的核心,不孝是不赦的重罪,但只要会看报纸的人都能发,买活军正在不断瓦解宗族,根本不去追究不孝的子孙,甚至治下的民众有许多都出了反弹的绪,表了报纸的投稿。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买活军的意志没有变,么《大诰》里和不孝有的罪名就不可能适用于买活军,而在个时代,想知道不可能照搬后世的律法,买活军的确需要一部新的法典,就意味着需要谢双瑶亲自培训一批法治人才,要不然就是她自己来搞法条——但在哪来的人才?所以最后还是要她自己搞。
……x的,刚给李我存他们安排工的时候有多爽,在的报应来就有多猛烈。谢双瑶含泪答应她会尽快拿出新法草案,并安排会议征求意见。徐子先才略微平定下来,头顶不再顶着‘紧迫’的状态警告,看出他其实还是有很多想说,只是暂且放谢双瑶一马——人家做多少年官了?还是明张弛有度的道理,不会逮着脾气好的领导就拼命压榨的。
“新国历、新道统、新学、新法,自王莽变法以来,谈变法,谈维新之声,历朝历代从无断绝,唯今日之新最新,唯今日之法统最为完备,臣有幸为下先,必定鞠躬尽瘁——”
仪式感他不缺,最后还是来了一段表忠心为结束,谢双瑶很欣慰,她对徐子先是很敬重的,见面了之后观感更佳,连忙起来把他扶起,“徐先生,第一以后不要跪拜了,我们里真的不讲究,先进生产力带来人格平——第二不要说死而后什么的,平时还是要保重身体,你才五十多,一点不,放在后世是科研黄金年龄,正是出成绩的时候!”
“……”说实话,道统可改,但有生以来的观念真的难改,你让徐子生个古人觉五十岁不,甚至还能算青年,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但徐大人在种事还是很懂迎合官的,表扭曲了下,便附和着笑了起来,“哈哈,六姐说好,生逢其时,正为大幸,尚有青春无限,此时宜勇!奋发拼搏,正在我辈!”
谢双瑶有点想笑,她觉徐大人真的挺可爱的,最可爱的一点就在于他对官场风气略带生疏的应用——点羞涩就可见还是个技术派,她遇的其他官僚,拍起马屁一点障碍都没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揣摩她语气的功夫是真的比徐子先牛多了,但说格局胸襟,根本就无法相比。瞧人家问的几个问题,水平,真是没谁了!
——不过,她意识为啥皇帝都喜欢亲小人,远贤臣,谢双瑶自己算是很能肝的了,但和徐子先搞头脑风暴的感觉还是累慌,她在暂时不想再衡量国家大事了,不想做任何考,只想歇歇吃点东西,补充下脑力。
“徐先生,”她拉开抽屉,“你尝过可可亚吗?东西在传西方没有?利师傅给你喝过吗,要不要来一瓶?”
徐先生是很有尝试精神的,谢双瑶慷慨地打开了一盒高温灭菌『奶』,倒进小锅,放炉子加热,一边煮可可一边和徐子先聊,“几位先生可能跟我走一段时间,因为只有我能辅导你们功课……”
扫盲教育做久了,遇格局界能够跟的人,虽不说立成莫逆,但聊聊闲感觉不错,谢双瑶和徐子先对了一下学习/工时间表,明确了下暂定职务和报酬待遇,例牌问了问家里人有没有什么需要照顾的地方——高级科研人士享有一特殊照是很正常的。不过徐子先为官一向清廉,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想谢绝谢双瑶发的安家费。
“不行,对科研大佬的待遇还是要提去——安家费肯定要的,你们起一个明星效应啊,如果来我们买活军里,过的日子还没原来好,谁会投奔我们?”谢双瑶立刻否决,于是就激起了徐子先的好奇,他想知道异世的‘科研大佬’,就是谢双瑶所说的科学家,是否都在经济享有丰厚的报酬。
“富可敌国的有,但不多,不过基本,科研做出点成绩的都不会愁钱。”谢双瑶把搪瓷杯装的可可『奶』递给徐子先。
徐大佬端详片刻,勇敢地呷了一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过了一会,逐渐展开,回味一番,微微点头,呷了一口。“钱——从何来呢?”
“当然是国家给的了,我们有一套国家培养体系的,此外还有很多专利授权费用,”谢双瑶倒是被他启发了,“对了,我是不是忘记给你介绍发明专利制度了——”
“还,还请六姐稍候。”徐子先斗胆把话题拉了回来,他的双目炯炯有神,不觉把双手放在膝,身子前倾,期待地问,“国家培养体系?难道四百年后,所谓的科研,竟是由朝廷——由国家出面,如同教育一般,一体统管支持?”
啊……
就是学霸吗?曾为农学院挥洒青春汗水的谢硕士无语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渴望搬砖之人,对专利制度种一听就很有钱的词汇反而压根就不在意,只能说,大概就是境界的差距。“嗯,要是徐先生想听的话,我就给您形容一下搬砖狗……啊不,就孩子们从小学生学生、大学生、研究生的选拔过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