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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苻离和魏惊鸿赶到时, 程母浑身被雨水浸透,勉强搭着程温的手站稳,以一个母亲最卑微的姿态乞求程家的男人们:“都是一家人,巧娘再怎么说也是你们的侄女儿, 你们怎忍心苦苦相逼,让她去做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啊!”

    “呸!谁敢认她这个侄女儿?”一人群中,一个稍稍年轻些的男子戴着箬笠, 嗤道,“一个失了清白的姑娘不配入祖坟,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是这个理。”又一个披着蓑衣的老者颔首道,“巧娘即便是死了, 入了地府, 见到程家列祖列宗,怕也是要再死一次谢罪的。”

    众人所言,可谓字字诛心。

    程母哭得几欲昏厥。姜颜心中也像是浸透了雨水, 又冷又沉, 她给程母撑伞,对那群挡在丧葬路上的程家男丁道:“死者为大,请诸位看在国子监的份上, 让程二姑娘入土为安罢。”

    戴箬笠的男子语气很冲:“小小年纪抛头露面,你又算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阮玉气得发抖:“你们怎么这般蛮横!”

    雨声渐渐小了, 披蓑衣的老者伸手制止男人们的议论, 肃然道:“小娘子, 老夫敬佩你是个读书人, 只是这是我们程家的家事,还望外人莫要插手。”

    一旁,面色惨白眼底乌青的程温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得几乎成了气音,疲惫道:“阮姑娘,姜姑娘,多谢你们冒雨前来给舍妹送行。大伯说得对,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请回罢。”

    好在魏惊鸿和苻离很快赶到。

    听姜颜简单的说明了情况,苻离伸手掀下斗篷的帽兜,将马缰绳拴在道旁的路上,对姜颜道:“你们先上马车,这里我来处理。”

    姜颜的鞋袜、裙摆俱是湿透了,溅着星星点点的泥渍,阮玉也没好到哪里去。闻言,姜颜点点头,又解下腰间的钱袋递给苻离:“这是我和阿玉的一点心意,劳烦转交给程家阿婆。”

    钱袋里的碎银并不很多,但那是两个身处异乡的姑娘能拿出手的全部。

    苻离郑重接过,点了点头,而后转身朝吵闹的程家人走去。他气质冷冽,衣着精致华贵,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一时间人们纷纷让路,说话的语气都敬畏了不少。

    程二姑娘最后还是下了葬,不过并未葬入程家祖坟,经历今日一场风波,程温也算是彻底看透了世间冷暖。有了苻离亲手送来的募捐,程温不愿妹妹死后还在程家祖坟里受欺辱,便另择了一块风水宝地,请了城中最好的送葬队风风光光地送巧娘出殡。

    从此,程家无人敢置喙。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谁知第二日淋雨受凉的姜颜和阮玉双双病倒了。

    阮玉倒还好,只是咳疾复发,好在包袱中常备了玉露丸,吃上两粒睡了一上午便精神了许多。倒是姜颜这个不曾生过大病的,一病便如山倒,回来后夜里起了高烧,去监内医馆领了退烧药也不见好,依旧红着脸缩在被褥中发抖。

    整个正午姜颜都是在光怪陆离的噩梦中度过的。她一会儿梦见自己身处烈焰之中热得难受,一会儿又是如坠冰窖冷到发寒,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又梦见程家男人那些扭曲的面孔,梦见自己被司业叫去考课,可书本上却全是自己不认得的怪字……

    “阿颜,阿颜!”

    恍惚间听到阮玉焦急的呼喊,将姜颜从考课紧张的噩梦中抽离。她翻了个身,鼻腔发热,模糊哼道:“……什么事?”

    一只微凉的手掌落在姜颜的额上探了探体温,阮玉道,“阿颜,再这么烧下去会出问题的……”接下来阮玉说了什么,姜颜已全然听不见了,脑中如同浆糊般混沌一片。

    “阿颜,快些起来,我给你穿衣!”阮玉的声音大了些许,摇着姜颜的肩道,“苻大公子给你备了马车,送你出去看大夫……阿颜,你听到了么?”

    “我已喝了药,睡会儿便好了。”姜颜浑身无力,连一根手指也不愿抬,闭着眼说,“我不想动……”

    折腾了一阵,姜颜到底被阮玉从被褥中刨出来,头重脚轻地下床梳洗去了。

    因假期未过,阮玉同姜颜去监丞那儿领了木牌便可出门。门外果然停着一辆马车,阮玉扶着姜颜上去,掀开帘子一看,只见苻离一身靛蓝色暗纹武袍端坐其中,一时有些讶然。

    她以为这等小事,苻离不会亲自前来的。

    见阮玉有些局促,苻离开口道:“阮姑娘若不放心,便随我们一同前去。”

    阮玉看了看并不宽敞的马车,犹豫了片刻,方细声道:“有苻大公子在,我自然是放心的。马车内坐三个人有些挤,我便不去了,阿颜高烧不退,畏寒嗜睡,还请大公子多多照拂些。”

    若是换了别的男子,阮玉定是不放心姜颜独自与之同座,但苻离为人正直,又与姜颜惺惺相惜共过生死,同窗情谊甚笃,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便不再有顾虑,只提醒苻离要在酉时前将姜颜平安送回。

    苻离一一点头应允。

    姜颜浑浑噩噩地上了车,平时挺闹腾的人一旦生了病,就跟霜打的花似的蔫了,也不说话,一上车就缩在马车的位置上闭目养神,脸颊红扑扑的透着病态的嫣红,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怜。

    马车摇晃,她浑身无力,东倒西歪,忽的一个颠簸,她身形不稳朝一旁歪去,太阳穴磕在苻离的肩上,顿时疼得一激灵。下一刻,一条修长的手臂横来,以一个类似搂着的姿势轻轻稳住了她摇晃不已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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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勇,走慢些。”苻离一手掀开车帘,对前头赶车的马夫道。

    “是,大公子。”

    接下来,马车果然平稳了些许。姜颜清醒了不少,轻咳一声直起身子,苻离便收回了搭在她腰上的手,十指握成拳搁在膝头,问:“你冷吗?”

    姜颜摇了摇头,恹恹地说:“还好。”

    今晨雨水已经停了,渐渐地可听见车帘外小贩的叫卖声和木屐踏过水洼的清脆声响,应是到了主街上。姜颜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又有气无力地缩成一团,哑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看大夫。”苻离道,“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你再睡会罢。”说着,给她拿了一个绣花靠枕垫在身后。

    姜颜睡不着,心中疑惑苻离到底请了什么名医,竟要走这么远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驶入一堵不知名的高墙,进了院落,已有人在外头候着。隔着帘子,一个中年男子的嗓音响起,温和道:“下官太医院院判周竟,见过苻大公子。”

    姜颜一时以为自己幻听,迟钝了一会儿,才呆呆地望向苻离:“你请来的大夫是谁?”

    苻离并未回答,只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朝外头背着药箱的医官道:“周院判久等了。”

    姜颜口干舌燥,简直不敢置信: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发热,苻离竟然请来了六品太医院院判,岂非是大材小用?

    果然,权贵的世界非常人能懂。

    车外,周院判放下药箱道:“大公子无须客气。还请冒昧借姑娘玉手一用,下官切一切脉象方能定夺。”

    姜颜依言伸出手去,又回答了周院判几个问题,不稍片刻便有了结论。

    “头痛,肢体酸痛,无汗,乃是风寒表征,需用温辛药材发汗散邪。”周院判写好药方,命人抓了药煎好,三刻钟内便送回苻离手上,依旧温吞道,“大公子无须担心,姑娘不是什么大病,三剂药之内必当痊愈。”

    苻离放了心,看着姜颜将新熬好的药汤喝完,这才下车向周院判抱拳致谢。

    回国子监的路上,姜颜果然发了汗,浑身黏腻腻的十分难受,偏生苻离还在车上,又不敢解衣裳散热,只能硬捱着。苻离察觉到她的不适,语气柔了些许,宽慰道:“再忍忍,发完汗就退烧了。”

    马车驶过街道,苻离突然叫停,命那叫严勇的车夫道:“去上膳斋买碗鸡蓉粳米粥来。”

    姜颜正热得难受,无力道:“我不想吃。”

    苻离放下车帘,不知从哪里取了一方绸帕递给她,不容反驳道:“你一日不曾进食,空腹不利于病愈。”

    姜颜遂叹了声,不再言语。

    严勇很快买来了粥食,苻离伸手接过,用瓷勺搅弄一番,方递给姜颜,“可要我喂你?”

    姜颜一怔,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没那么弱。”说罢,她接过粥碗抿了两口,味道甚是不错。

    苻离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道:“记得在朔州时,你也是这般待我的。”

    “是吗。”姜颜小口喝粥,不知想到什么,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声道,“我都快不记得了。”

    于是车内又陷入了沉默,唯闻马车轱辘碾过青石砖路的细碎声响。

    片刻,姜颜将空碗放置一旁,舔了舔唇开口道:“今天……”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的止住话头。苻离微微侧首,示意道:“你先说。”

    姜颜道:“今天让你费心了,他日若有需求,苻大公子尽管开口。”

    苻离不以为意,淡然道:“小事,谈不上费心。”

    “虽是小事,但恩情难忘。”想了想,姜颜又问,“方才你想说什么?”

    苻离沉默了一会儿,方瞥着她空荡的腰间道:“我给你的玉,为何不佩戴?”

    未料他突然提及此事,姜颜清了清嗓子,道:“不是说好了,这两年不谈此事吗?”

    苻离没说话,只微微垂下眼睑,有些失落的模样。

    姜颜抬眼看向他,低声说:“何况,你的玉不也一直藏在衣襟中,不曾示人?”

    话音未落,却见马车一个急停,姜颜一个不稳朝前扑去,与苻离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苻离被扑过来的姜颜压得仰身向后,一手肘撑在座位上,一只手扶住姜颜的肩,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能从对方的瞳仁中互相看到自己惊慌的面容。心跳加速,面容发烫,鼻尖萦绕着对方衣裳上的浅淡熏香,肌肤的热度隔着单薄的衣料传来,感觉陌生且悸动。

    仅是一瞬,姜颜立即从他身上起来,道了声‘抱歉’。

    苻离清冷的眸子里晕染着一层看不透的情愫,亦是整理衣襟坐好,不稍片刻又恢复了端庄贵公子的模样,唯有耳尖一抹淡色的微红出卖了他平静外表下的窘迫。他扭过头不看姜颜,抬起手背抵住鼻尖,沉声道:“严勇!”

    “抱歉大公子,是小人没控制好这畜生!”严勇歉疚地说,“国子监到了。”

    大约是生了病的缘故,姜颜全然不似往日张牙舞爪地精神,只收敛异色,浅笑着说了声“多谢”,便弯腰起身,掀开车帘准备下车去。

    “等等。”苻离唤住她,将三包扎在一起的药材递过去, “今夜还需煎服一次,别忘了。”

    姜颜‘噢’了一声,又问道:“你不回国子监么?”

    苻离道:“还需入宫谒见太子,明日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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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颜便点了点头,踩着严勇备好的脚踏下了车。车内,苻离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看着姜颜晃荡着药包进门去了,这才冷声吩咐严勇:“走罢。”

    马车调转,朝城中宫门方向驶去。几乎是同时,国子监门外的大柏树后转出一名姿容艳丽的少女,正是襄城伯家的庶女李沉露。

    此次归家,她过得很不愉快,只得提前收拾衣物回了国子监,谁知在门口竟然撞上这么一出。若是没看错,方才与姜颜同乘一车的少年,该是国子监内才貌双绝的苻家大公子苻离罢?

    国子监内严禁男女学生私相授受,一经查出,便是逐出监内永不得回的大罪。

    李沉露目光一沉,手指绞着袖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沉露,你站在这作甚?”

    一座华贵缀着金流苏的软轿路过,李沉露猛然惊醒,回首望去,只见四人抬着的轿子富丽无双,轿中坐着的正是华宁县主薛晚晴。李沉露便笑道:“县主怎的今日就回来了?”

    落轿,薛晚晴踩着侍婢的背脊下来,扬起下巴道:“有个重要的东西落在寝房了,我回来取。你方才像个呆头鹅似的,是在看什么呢?”

    “我方才看见姜颜和……”

    顿了顿,李沉露摇了摇头,一脸忧叹道,“没什么,兴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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