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身倒地, 弗阮神色自然得擦去手上的雪, 旁边的弃刀上前来, “等候主人吩咐。”
弗阮轻柔说:“去找东西.....书, 我要拿山顶上流落下来的那些书画, 越多越好。”
那许青珂他们呢?弃刀瞥了一眼地上的尸身, 再看自己主子比往日越发深沉妖孽的姿态, 心头顿时打了一个哆嗦,不再言语,带人恭敬退去。
而弗阮走进那屋子, 很快找到了许青珂曾养病的房间。
屋内尤有几分她留下的余香似的,他站在原地看了些许,目光越来越沉。
这个房间可不止她一个人待过。
那张塌....
两天后, 也同是这个房间, 属下终找到了一些书画,只是雪水浸透, 已经狼狈不堪了。
弃刀有些战战兢兢, 可弗阮翻看了几本, 最终找到了一本....虽然浸透, 但有几页是没有被稀末笔迹的。
其中一页, 他看到了一行字.....
“草木落青时, 水月满渊眸,寒霜枯败时,雪染亦不悔。”
旁人总有一年四季独爱一季的时候, 她不一样。
那时秋, 他们相遇后的第一个秋,她躺在他怀里,看着外面本碧青的草木泛上秋时枯黄,她却笑着说那些草木是不悔的,因生长本就是四季轮回,风雨水雪皆是缘分....命定有时,花开花落。
“命定有时,花开花落....”弗阮轻轻抚摸着着,喃喃着,指尖停顿在最后两个字上。
雪染....亦不悔。
染衣不悔。
不悔。
这两个字的笔画模样,跟那个人从小就成型的笔迹竟一模一样。
弗阮终究阖眼,再睁眼时,抬手,窗外白头翁飞旋而入,落在他手臂上。
“也是时候动最后一步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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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冰原离开,去往何处?自然是蜀国。
许青珂坐在马车里,翻看着这些日子累积下来的密信。
七七八八多是关于如今诸国形势的。
虽然赵娘子不愿许青珂为这些事分神,可也拦不住,于是索性认真辅佐。
“弗阮将大批暗部转移到冰原,这样的势力转移,让明森等人有了可乘之机,制造了衡武之变,意在衡武台宴会的那些大臣有谋反之心,秦川当夜就下了抄家令,那些大臣也正好是弗阮的人....这些时日,渊国内部清洗规模比咱们蜀国那会还大,当也在七日内奠定了风雨,如今....”赵娘子斟酌了下语言,说:“如今渊国内大概再无阻力了。”
什么阻力?没有征伐诸国的阻力。
“靖败了?”许青珂对于秦川清理了那些人并不意外,只是对于靖跟烨的国战结果有些许意外。
“嗯,靖太子杀了靖王,以夺权率先投诚,如今降书已经到渊了。”
许青珂眉头压了压,指尖点在密信上的一个名字。
“商弥相助靖太子?”
赵娘子闻言也有愤愤之色,“是没料到,他竟一早就是靖太子的人,亏夜璃公主对他....如今夜璃困在渊,处境怕是也不秒啊。”
许青珂若有所思,手掌阖上密信,淡淡道:“生意人的头脑讲究赢利,这样的选择于他无利,夜轩那样的人,他不该看不透,除非是....”
许青珂抿了抿唇,眼里有暗色,但并未多言,只拿开了密信。
靖投了,接下来烨的军队自然会听从渊的指令。
现在开始,靖烨跟渊就是一体的,三国兵力足以碾压蜀跟晋。
蜀跟晋唯二优势,其中之一是他们属于守方,其二就是靖跟烨刚臣服渊,并未完全服从,两者之间也并不磨合。
但.....
“足够的力量差距,除非上制于君王的谋略,否则根本不能改变战局。”
而所谓上制于君王的谋略不外乎——杀了秦川!
这是所有人内心一致的想法,但他们也都明白,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抵抗住三个国家的进攻趋势。
除了一个办法。
赵娘子小心翼翼觑着旁边阖眸的许青珂,刚好能看到她精致典雅的侧脸轮廓,唇跟下巴皆是美妙得让人心弦颤动。
她动的时候,让人感觉到万物寂寥。
她静的时候,却有觉得江川山河都在她眼中灵动。
赵娘子忽然想,这天下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思啊。
其实该争的是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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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都,血流洗礼,秦川冷眼看着不远处的衡武台,那一夜,偌大的平台甚至拢不住鲜血,那些血沿着台子边沿滴落,联袂成血线,也沿着阶梯往下,触目惊心,但他无端心中极静。
毕竟更惨烈的修罗场他也见识过,更惨的是他也曾几度差点沦为别人刀下的羔羊。
这个王位,他坐了有几个年头。
每一个年头都需要送上许多人的性命祭奠。
这次是小胜一场,他心中谋算好了接下来的锋芒,却也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借明森等人、或者说也是借他的手铲除了她的一部分敌人。
“宁可用这种方式....”秦川转了下玉扳指,忽笑了下。
笑完后,他走进王宫,背影有些肃杀。
而后没多久,渊国将领大批量离宫,带着强雷的侵略意志。
渊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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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会先动晋还是蜀?”
天下人都在猜,西川的人也在猜,若是动蜀,西川是首选。
若是晋.....
“不会是晋。”师宁远跟隐士高手骑马在前,“假如先动晋,等于给了蜀喘息之力,而且从三国的距离线来说,虽然晋更近,但山川险峻并不易跋涉,反过来....只要打下蜀,晋就不攻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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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么说呢?
其实显而易见,蜀是许青珂的一言堂,而蜀的国民对于朝廷的影响力如今在诸国里面反而是最弱的——这源自蜀这几年的变动,国民早已麻木,也习惯了不去掺和上峰政治。
许青珂的手段其实相当霸道,跟她的为人脾性其实十分矛盾。
所以渊要动晋,只要她一声令下,蜀对晋的援助力量会十分高效强大,而反过来,晋内部力量撕裂,哪怕师宁远可以掌控局势,晋国的起伏其实会很大,因为他缺乏时间去处理国内的局面——他的时间都用在许青珂身上了。
所以动蜀是最有利于削弱两国联盟的选择。
“我怎觉得还有另外的原因。”隐士高人瞧着师宁远的神色,眯起眼,“那秦川.....”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不顾一切去救另一个男人,宁愿反过来...”
秦川宁愿攻蜀!
事实上,秦川非穷兵黩武的庸君,他要一统天下,但细数对靖跟烨的手段,都以尽量不损自身命脉为主,也不伤国民根基。
战役是做伤财跟人的,能少一战是一战。
所以于他们现在两方来说,攻蜀还是晋都只在于一战,若是一战,宁愿将这一战定在蜀国。
“因蜀是上古唯一曾差点一统的古国,打下它,其实就已经完成了一统天下的意义,还有.....”
这也是许青珂的蜀国,打下她的国度,等于占有她的全部,让她的国变成他的领域,让她无路可退。
师宁远看向前方的西川边境,眉头稍稍压着。
他好像听到了。
“停!!!”部队停下,许多人都在马上看着远方那偌大的边疆城池点了硝烟烽火。
战役开始了。
许青珂睁开眼,“比我预估的快了三日。”
“衡武台之变清洗掉的不止是碧海潮生的人,还有许多异国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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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秦笙回归的喜庆还未来得及让秦爵多添几碗饭,烨跟靖的兵马就已经到了。
快得出乎所有人的衣料,因为许多探子都被清洗掉,导致情报阻断了几日,这几日就是两军埋伏潜行的机会。
西川连调兵都来不及!
“父亲,我不走。”秦笙眉头紧锁,秦爵盯着她,“走,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秦笙低头,“每次您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就等于让我做好您战死的准备。”
从小到大,一次次。
“你能上阵杀敌?你能提供粮草?你能如何?若是你落入他们手中....”秦爵表情紧绷,说:“我无法....无法像小珂那样为你妥协,我只会是这天下间最失败的父亲。”
他会舍她,会舍了这个比自己夫妻性命更重的独女。
因他要守护这个国家,守护这些百姓。
“我可以,我可以替您联络朝廷,我在邯炀也有.....”
秦爵眉目深深,“我信你的能力,但最终拖延的只是时间,而非改变战局。”
烨跟靖不过只是前奏。
渊的黑甲军一来,所有人都得死。
包括她。
“跟他走,不管是去阿戈拉,还是去哪里,反正离开这里。”秦爵说着看向彧掠。
“像一个男人一样,带她走。”
说完,他提着宽阔的长剑大步走出,头也不回。
秦笙双目通红,却无法上前挽留,也无法任性缠着。
她只恨,只恨自己是女儿身。
“我让人带你走,应该能遇上许青珂他们,她有能力护着你,至于伯父....我会跟他一起去。”
彧掠这么说的时候,秦笙错愕,而这个男人上前一步,拥了她一下。
“不要谢,这就是谢礼。”
他放开秦笙的时候,甩手打在了她后颈上。
两个男人做了一样的选择,只是他会多一份顺从。
她舍不得自己的父亲,那他就护着她的父亲。
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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