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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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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宁远来的突兀, 就那样在轻轻的冷风中, 也在忽然熄灭的光火中来了。

    其实那一瞬是陷入黑暗的, 在黑暗中, 许青珂首先留意到的是弗阮伸来的手, 仿佛幼年从火焰焚烧的悬崖顶跃下坠入寒潭后.....

    从上方坠下的一人伸出手, 是他, 依旧是他。

    这个人是弗阮。

    其实就算是在寒潭里,被他抓起的时候,她却有种更冰冷的感觉——他的手那么冷, 比寒潭的水还冷,以至于往后几年在他手底下长大,她也时常记得他的冷。

    从骨子里, 她怕他。

    这种恐惧导致她可能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勇敢也就是准备跟对方同归于尽, 但....

    他来了。

    哪怕这个森冷到活人不该居住的洞窟中漆黑一片。

    他来的时候,她依旧觉得黑暗的世界刹那间落满光辉。

    师宁远....

    她在心中叫他的名字, 一时苦涩跟欢喜纠缠起来, 她欢喜他来了, 又担心他跟她都走不了。

    而师宁远将她拉到后面, 抬手对上一掌!

    论内力, 师宁远是不如这人的, 所以他退了两步,但弗阮似嗤了一声。

    “毒?”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缕叹息, 又似轻蔑。

    师宁远挡在许青珂前面, 抬起手,手上的确戴着手套,那手套淬毒了。

    什么毒不必说。

    “长生不老,还百毒不侵,端着这样的资本活了不知道多久,却只知道欺负一个女人,你也不觉得害臊!”师宁远这人嘴巴一向毒,再劣势也不肯怯弱——当然,对许青珂例外。

    弗阮也不气,只淡淡道:“在后面吊着的那些人不过是你的诱饵吧,其实你自己早就混进了我的人里面....”

    许青珂一怔,暗部?也就是说师宁远其实早已混入那些暗部之中?

    她跟暗部的人并没有接触,而后者因为弗阮的吩咐,也鲜少凑到她面前,于是她也真不知....

    他不是刚刚才来,而是一直都在。

    “能瞒过你也不容易,亏得你心头一直惦记着你的妻子,否则我还真没把握。”

    两个男人相遇,若非为友,那就必有争斗,弗阮跟师宁远也算斗过许多回合了。

    想来多数是后者劣势,但这一次,他赢了一筹?

    弗阮笑声低沉且风雅,“是杀得死我,还是带的走她?”

    在黑暗中对话本就是很鬼魅的事情,何况对垒的结果很可能是生死险生。

    但三个人的心却都很静,仿佛克制力达到了极致,又仿佛他们只是三座磐石。

    连呼吸都变得模糊起来。

    黑暗中,师宁远默着,指尖却在许青珂腰肢挠了下,这是暗示,暗示她准备跑。

    许青珂了然。

    三呼吸....师宁远跟弗阮同时动了,而许青珂猛然靠墙,往外奔跑。

    黑暗中能见路?不需要光,她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默记好所有的洞窟细节跟步数,她如此严谨,如此谨慎,自然能成功逃离。

    但也必须有人缠住弗阮给她争取时间。

    铿!

    蝉翼剑跟蛇剑抨击一起的时候,剑尖切割出微末星光,在狭窄的通道里面,点滴切痕都刮出了冰屑。

    狭路绝杀,孤勇之战。

    当弗阮的蝉翼卷了冰屑朝师宁远的脸颊飙来,它们微小得很,然而只要一点点刺入眼睛就能把眼珠子击穿!

    看不见,那就只能听声辨别!

    师宁远手中蛇剑卷成剑影格挡,挡下了,但剑锋来!

    刷!手臂血溅射起的时候,师宁远不肯退,只是靠墙一掠,避开了上前来的剑芒,但弗阮身形更如鬼魅,也跃上了上头的冰棱,直追师宁远的后背心。

    这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见识过多少妖孽英才,又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战役,磨炼出来的剑技自是可怕,师宁远再天资纵横也只是后生,加上内力不如,眼看着一再出于下风.....

    他冲向内室!

    他要做什么?!弗阮脸色大变,疯狂一般追上去。

    此时,许青珂才算是真的安全吧,因为弗阮只惦记着自己的妻子,怎么可能还在意许青珂!

    洞外,暗部已经乱了,因为刚刚伪装成一份子的师宁突然袭击甩出毒粉末杀伤了不少人,且毒粉弥漫出来,也让他们很是混乱,但现在已经恢复了,只是并未冲进洞窟内追杀师宁远。

    ——主人有令,除非他亲口要求,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个洞窟。

    所以他们只能干等着。

    就这么等了一些会,有了动静——天上的白头翁啼叫。

    “不好,敌袭!”

    来不及了!师宁远的人已经窜了上来,杀!

    隐士高人在其中,妖灵也在,这没心没肺的女人也不知何时跟这一伙人勾搭一起的,也许是很早之前,也许是最近,左右她有一颗赤诚的心——为了救许青珂!

    但跟两个暗部斗在一起后,她的目光却锁着那洞口。

    “她人呢!”

    按照原来计划,师宁远该缠住了弗阮,而许青珂....该出来的啊!

    有他们在,锁住这些暗部,护送许青珂下去也就是了。

    至于师宁远的生死,她是不管的!

    可她没出来!人在哪?

    妖灵着急之下就要冲向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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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内往内蜿蜒最里面的地方,师宁远冲进去了,见到的却不是女子闺房,而是很大的冰玉水台,寒水冰彻,似冰似水,冰台之上一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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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冰棺的时候,师宁远脸色一变,仿佛这棺椁出现于他也是一个绝对的噩耗——染衣死了?

    他下意识转身迎向弗阮,以肉身挡住他的视线,但交手两下,他就察觉到了弗阮的妖力!

    不该是凡人拥有的力量,那种暴戾有残忍的力量。

    轰!

    师宁远一剑挡不住飞退出去时,弗阮终究还是看见了。

    一副棺椁,里面冰晶剔透,隐约可见一女子静静得冰封其中。

    他忽然就静了。

    比那冰棺更静,近乎死寂,而后.....

    “死了?”他轻轻呢喃,又笑了笑,仿佛觉得自己多虑了,“不对,应该是睡着了。”

    他转头看向师宁远,问他:“你觉得呢?”

    这人....痴魔了吧!

    师宁远已然看到弗阮的眼睛泛红,那种红非血丝,而是真正的鲜血冲占眼白似的,传说上古时候一些功法很是邪气,若是走火入魔了,有些人的眼珠子就是血红的,那是入魔征兆,而今的武学并不比上古强大,早没了这样的传说,于是....

    师宁远当时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凶险,也是那一刹!他挥剑了!的确格挡精准,但....

    铿!蛇剑断了,那蝉翼剑竟有了斧头般的杀戮之气,一剑甩来,刀芒撩长一片,朝着师宁远胸膛狠切!

    师宁远擅身法,脚下一滑掠想那棺椁——拿那棺椁威胁他?

    弗阮身上戾气更重,一剑甩切,地上的冰霜就被刮起一层,朝着师宁远后背打去。

    哗!

    师宁远不得已坠地躲闪,那冰霜堪堪打在他左臂上,刹那溅出模糊血肉。

    落地猩红。

    杀!弗阮杀意纵横,蝉翼再起.....

    要死了吗?师宁远袖口飘荡,掌心捏着了什么物件,一呼一吸几可停滞。

    她若是走了,如此结束也好。

    可还是不甘。

    他想活着,想...陪她一起。

    修长手指一动,他要捏碎它了....

    忽有诡异的转动声,仿佛机关门扇打开,当师宁远看到那门扇后面的机关暗弩...

    嗖!漆黑泛着光芒的恐怖机箭砰得射出,直接朝弗阮的后背射去!

    可否?可否杀他!可否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砰,一指粗的强大机箭悍然刺入冰壁,完全没入,十六寸长啊,那是何等强悍的洞穿力。

    可....他避开了。

    完了。

    弗阮的目光锁定门扇后面....“落光,你果然欲杀我,用她来诱引....还有你。”

    他面无表情得盯着门扇后面显露出来的人影。

    许青珂。

    到底单薄,受不住这样的森寒,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可她眸光颤动,七分坚毅,三分孤情。

    孤情,是的,孤冷的伤情。

    她看到了深受重伤的师宁远,也看到他爬起来....

    但弗阮太快了,身形瞬闪,一手如那门扇,顿抓向许青珂的咽喉。

    后面冷风,师宁远来了,弗阮冷笑,一侧步,蝉翼一甩,朝师宁远咽喉刺去。

    以许青珂这个角度,便是亲眼看到师宁远的咽喉....

    那一瞬间,许青珂几乎以为自己心脏也要被贯穿。

    铿!!!刺在了软甲手套上。

    但弗阮嘴角一抿,手腕一转,蝉翼便是切开了软甲手套,刺穿手掌,再入咽喉.....

    几乎要入咽喉。

    几乎!那一几乎等于去了许青珂的半条命,可她的眼神那般冷静,冷静到——轻微的声音。

    机括声,在她袖子里,也在她手中。

    弗阮脸色一变,猛侧身,但那精致无比的机括已经从她手中射出暗箭,以半臂不到的距离措不及防迅速射入他的胸膛,且洞穿。

    这样迅猛的洞穿力也让许青珂的手掌裂出血痕。

    她的血,他的血,还有他的血都喷溅在地面上,血流润冰,映红赤目。

    成了吗?许青珂跟师宁远都看到了弗阮胸口喷血。

    被洞穿了...还能不死?

    “小许....”师宁远吐了一口血要冲向许青珂,但还未踉跄两步便看到那被洞穿胸膛的人....没倒。

    不好,他刚刚避开了要害,那暗箭并未洞穿他的心脏,以他强大的生命力,恐怕现在...

    许青珂的咽喉被掐住,被弗阮扯飞出去后...

    “她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弗阮掠出去的时候。

    “不!!!”师宁远几乎要疯了!

    砰!许青珂整个人被他一把砸在了玉台上。

    有血飞溅。

    她看到了上面晶莹剔透的冰芒,也看到了弗阮猩红绝望的眼,唯独看不到他。

    看不到那个每每要折腾出花飞舞在她面前卖弄风骚的男人。

    看不到那个蹲在雪夜里为她煎药的男人。

    看不到他。

    但她听到了他的呼唤。

    忽一瞬间回到水泽边,一小屋,一条狗,她倚着木栏,看到他从水中跳出,吓了她一跳。

    他却在笑。

    “小许,你为何不信我啊,我只是想跟你结盟。”

    “我们是自己人啊。”

    “算了,还是我入赘吧.....”

    已经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话了,他絮絮叨叨话特别多,常常跟她提及这样的事儿。

    步步为营,用心算计,终让她不得不为他扫清了心头被仇恨痛苦占满的尘埃,为他挪了一片安宁。

    他要得越来越多,她也给得越来越多。

    其实非要说他强求,不得不说她怀有念想。

    她想要....想要这人间灯火阑珊的温暖,也渴极了天上阳光照耀身上的粲然,更欢喜极了为他笑的那一瞬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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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都不能了。

    她看到了血。

    噶擦!声音断裂,师宁远看到许青珂身上血浸出衣衫,以为她整个人都被那一砸砸碎了。

    她那么脆弱,如冰晶美玉,他废了多少力气才把她娇养好,结果这一砸....

    死了吗?

    没有,许青珂也以为自己会死,但她发觉体内窜入热流,是弗阮,他控制了力气——因为冰棺发出了些微的裂声。

    他吓坏了,所以控制了力气,也给了许青珂一□□命的机遇。

    “弗阮....”许青珂艰难呼吸,盯着这双血眼。

    “她只是睡着了....落光只能让她昏迷,却无法让她醒来。”

    “但你可以。”

    “她的血都在你体内.....”

    弗阮一愣,忽得就狂喜了,“对!我可以救她。”他松开了许青珂,迫不及待得要打开棺盖,就那一挪。

    机关,真正的机关——也是最简单的机关。

    当棺体的重量偏移原本的测量,那么它下方的机关阵启动——撕裂冰脉,然后....

    轰!

    玉台整个裂开成巨大的洞体,下面裂开了,上面站着的人?

    不管是冰棺还是人都必然要坠下去。

    坠下去之前,许青珂转头看了师宁远一眼。

    那一眼.....

    轰!

    “什么声音?”洞口的妖灵耳力极好,听到动静的时候脸色一变,直接往后跃出,且大喊:“退!山峰要塌了!”

    实际上是山体内侧一部分整个裂开,像是山峰撕裂出一半,一半坠落,而下面是——万丈悬崖,而是一望无际的雪海。

    许青珂坠落下去的时候,看到了弗阮抱住了那冰棺,至始至终,这个人始终惦记着她。

    生死相依。

    终于要结束了。

    下身完全坠空,寒风淋漓,上方白雪冰锋垂砸下来,许青珂闭上眼。

    必死。

    她不再渴望有从寒潭死里逃生的幸运。

    但.....

    砸在身上的好像不是冰凉的雪块,而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条软勾缠住了她的腰身,将她一带,然后上头的人下来,抱住了她。

    “落悬崖这种活儿,不得两个人一起么。”

    两人的发丝飞舞,许青珂忽得红了眼。

    但什么也来不及说。

    坠落,雪崩,无望的冰冷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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