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晟额头有冷汗, 两边冷遇, 一时真的要急火攻心了。
就在这样的艰难中, 忽有人来了。
是谢临云。
“下官见过郑大人。”
郑晟正焦头烂额呢, 哪里愿意搭理别人, 可一看来者是御史台的人, 当时就欢喜了。
这可是御史台的人, 是许青珂的御史台,几十年累积的悬案在去年就被清扫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头公案, 要么就是一些牵连甚广的,如此已经可见御史台的厉害,更可见许青珂的厉害。
今天这事儿还真得许大人明察秋毫啊!
“是小谢啊, 莫非是许大人来了?快快引荐, 本官早未见许大人....”
老实人真逼到绝境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虽说这段时日许青珂一直在处理要事, 极少上朝, 也甚少得见, 可十日内见过还是必然的, 这人却一副十年没见的样子。
谢临云在官场混迹几年, 也是学会了官场一张脸, 闻言很是从容,作揖道:“许大人刚刚过了朱雀街,被堵在外面, 也是不方便, 已经转巷道走了,不过知晓郑大人有困难,特让下官来帮忙处理。
首先郑晟是失望的,对谢临云也是不太信任的,这厮才多少岁?
可一想举朝上下谁不知道谢临云是许青珂一手带出来的,许青珂既让他来,那必然是能办事儿的!
“极好极好,谢大人来帮忙,不若陪本官去见一见太子殿下跟姣殿下,此事可颇为不好办啊,太子殿下连面都不肯露,一直在马车里。”
郑晟的表情还有几分愤愤,堂堂太子强抢民女,还公然无视临国礼官,也不知在马车中如何孟浪龌龊,实在无法无天,这烨国是真当他们蜀国怕了他们?
谢临云颔首,也朝身后带来的御史台宫人打了个手势,这些人颔首,竟要跟上。
“嗯?他们这是....”郑晟脸色微微一变,带这些人过去,肯定会冲撞两位殿下啊,谢临云做事这么不着调?
然而谢临云却眼神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稳稳上前,目光一扫太子姣仪仗队身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狼狈老者,再收回。
“御史台御史中丞谢临云见过烨国太子殿下。”
马车中无声无息,似乎也无视了谢临云,这也不奇怪,因为连堂堂礼部一把手郑晟都被无视了,何况谢临云。
谢临云也不急,转身又朝公主姣这边行礼。
公主姣倒是没有给自家臣子没脸,撩了帘子朝谢临云看了一眼,“谢中丞既来了,想必也是许大人的意思,烦请处理此事,总不能一直堵着朱雀街,落在君上耳里也是挺恼人的。”
这话有几分逼迫的意味,毕竟谁都知道这事儿不好处理。
公主姣好像对许大人一向都有几分不以为然啊?
“殿下请放心,也烦请殿下的护卫们小心在意。”
咦,这话什么意思?公主姣眯起眼,若有所思,须臾,忽一挥手,护卫们便看手势后退,且齐齐拔剑戒备。
他们拔剑了,对面的太子戾护卫队也是铿锵拔剑。
转眼拥挤的朱雀街都因为双方亮了兵器而剑拔弩张。
郑晟脑袋都要炸了,暗骂谢临云果然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是要把事情搞大啊。
“谢.....”
他这话还没出口,忽见谢临云一跨步,瞬息拔出旁边一人的腰上剑,剑出,飙刺那个跪在地上的老者。
这一出手吓呆了众人,就算是两位殿下身边的高手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被刺的人有本能反应啊,瞬息侧身跃开。
只这一跃,他脸色变了下,复又狼狈到底,惊恐哭喊....
然他的哭喊被谢临云冷冷打断,“这样的反应,这样的身手,足可以在危机时强拉着自己的女儿跑开,否则强行救人,何至于这般惺惺作态一路跟随,你是刺客吧。”
众人大惊,老者脸色一变,“我,我不是...”
“你既是刺客,那么你的女儿也是刺客了!”
谢临云手腕一起,剑指太子戾的马车,“烨国军将何在?太子殿下久未反应,十有八九有难,但凡有一分可能,诸位难道还置若罔闻?”
太子戾的队伍里面有些躁动,随从的军将有些不安,其中为首的一个下意识往后瞥。
谢临云留意到对方这个眼神,也看了那人一眼。
那个人一身青衣,个头不高,容貌也不显。
“殿下?还请回话,若是.....”那将军迫于压力也是只能开口,却没得到太子戾的反应,这就让人疑心了,难道.....
那老者被包围了。
将军给了一个下属一个眼神,那个下属硬着头皮告罪,撩开帘子,那帘子稍稍撩开一些,那下属的表情变幻,几乎要大喊。
刷!帘子陡然撕裂,一束剑光飙血,那下属倒地不起,众人却见太子戾已经被年轻貌美的女子用匕首格住脖子。
场面顿时大乱,大喊保护太子云云。
混乱中,早得了命令的公主姣倒是被护得稳稳当当。
她有些惊讶,因为委实没想到名声狠辣的太子戾会被刺客控制在马车里,这也忒不可思议了。
不过想想对方也是美人计,素来听说太子戾如其名,凶戾狠辣,却也有皇家子陋习,便是好色。
太子戾没死,刺客也难以突围,众人就怕它狠下杀手。
“告诉昏君跟那狗官许青珂,快放我郑家人,否则我便要让这烨国的太子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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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哪个郑家?
众人一时想不出来,毕竟许青珂办的案子太多了,百家姓都可以凑一半了。
不过谢临云思绪一转,还在抓着的郑家人?
那就是之前回川缉拿的景霄余孽其中一党了,有一家族就是姓郑的,通查收拿下,如今家族大半人都还在牢里带着,因为景霄生死不知,朝廷也试图从他们嘴里知道一点蛛丝马迹。
但谢临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们郑家乃景氏反贼附逆,罪该当斩,君上跟许大人谅你们家族老幼妇孺皆多,才给了一点生息,希望你们戴罪立功,你如今这般,是要将所有人都连累了?”谢临云厉声呵斥。
那少女却是不以为然,也不多说,只用匕首抵着太子戾的脖子,“你们放还是不放,若是不放,我.....”
嗖!一根箭矢破空而来,直接穿透了她的眉心。
前刹那还声色厉害的少女噗通倒下,失去控制的太子戾摸了下脖子,挑眉,看向屋檐上一闪而过的黑影。
好厉害的弓箭手啊,是谁的人马?蜀国还有这样的人物?
危机解除,那老者脸色变幻,竟拔剑而杀,直接逃了,后头追兵追赶,但朱雀街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太子戾没事,那少女也非蜀国良民,而是刺客,就谈不上蜀国百姓跟烨国太子的冲突。
郑晟觉得这一局算是过了,过得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中丞来着?你叫什么?”太子戾是一个容貌俊美的人,三十多许,保养得当,一双眼吊梢凉薄,还有几分残暴的意味。
他并不正眼看“救命”的谢临云,这话也有几分漫不经心。
“御史中丞谢临云”
“奥,你们许大人好大的威风,看穿了本宫有难,却只差遣你一个小小中丞来,莫非是看不起本宫?”
太子戾似笑非笑,本来还放松了些的郑晟心肝提起。
这太子戾也忒能找事了。
谢临云不恼不急,只作揖,“大人说若是太子殿下降罪,便让下官回殿下,大人并非有意怠慢,只是三个月前北地东侧果子临抓到几个外贼,疑似伪装成贵国的左骠骑大军斥候,事关两国友好,她若是不处理好,太子殿下恐怕也很难跟贵国朝野中想要和平交好的群臣交代,更难跟烨国国军交代。”
好厉害的说辞。
太子戾脸色沉了沉,目光闪烁,烨国军将也有几分难以掩盖的尴尬——尤是身边左右都是蜀国人....
“是么,那许大人还真是极好,本宫很满意。”太子戾轻笑了下,入了马车,重新开道。
公主姣瞥了对方仪仗一眼,眼里冷漠。
因洞察锐利跟临危不乱而被所有人赞赏的谢临云并不留恋众人的称赞,只跟郑晟说了几句就让御史台的人处理余下的事,自己却是走了。
旁边拐角的茶楼中,一盏清茶,三碟糕点,容貌俊秀的青年瞧着谢临云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都说蜀国的许青珂貌似嵇康,才华绝世,堪与你渊之国师,晋之上师相比,且还有你.....”
她看向对面的男子,一句话却愣是不肯说完。
“我一铜臭商人可不敢于那两位相比,更不敢跟掌握朝野的许青珂相比,不过我瞧得出,殿下对许青珂有些不以为然。”
青年笑了下,笑得跟花儿似的,有些不逊,“这世上许多人都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刚刚所见还不够?”
“就不能是那姓谢的自己厉害?”
“那殿下明日就可以见分晓了,关于那许青珂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盛名难副。”
清茶浅浅飘香,两人一时无言。
但这整座茶楼其实已经被包下,因为这两人一个有权,一个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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