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入鼻尖的，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一缕光卡进了眼中，接着不断扩大。
听觉，触觉也随着视觉一起不断恢复，陈和触摸到了柔软的被褥，听到了人的声音。
远处的声音密集，房间内则比较安静，除了液体滴落外，似乎没有人在。
终于，视野清晰了。
我这是在医院。
不知名的液体顺着输液管汇入身体，走廊上护士、病人的身影交错。
不过有一点他猜错了，就是自己对面的病床上还有个人在。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鼻子挺拔身材瘦削，相貌算得上中上，好好打扮一番是会受欢迎的类型。
唯独那双眼睛没有神采、暗淡无光，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就像丢了魂一样。
病室的门此时被打开了，陈和转头看去，是位画着淡妆的护士小姐。
“陈和，你醒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陈和下意识缩了一下，这几天在怪谈里每次被呼唤后直面的都是鬼怪，以至于他形成了这个不好的习惯。
“你怕什么？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吗？”
“不，不好意思，我就是陈和，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你们班去团建的大巴车遇到意外翻下了山崖，你头部遭到重击昏死了过去，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六天，和我在怪谈里轮回的时间一样。这么说来游戏里的时间和外界是一比一吗？
听她这么一说陈和才发现自己身体很虚弱，光是从床上爬起来都困难无比。
护士见状连忙上来扶着他躺下。
“你先别动，这几天你一直在输葡萄糖水，身子虚是正常的，我待会中午给你打点粥，你吃了就会好起来。
还有，你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说起来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虽然你受伤了但兜里的手机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下次我也买这个牌子的好了。”
陈和点了点头，这几日他遭受的都是来自怪谈的恶意，久违的嘘寒问暖让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护士小姐，请问我医药费该怎么付呢？”
“哦，那个你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帮你付了，现在还留着几千块钱呢”
人，谁会对自己做这种事？
陈和父母在他初中的时候就失踪了，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请问那人是谁？”
护士刚要开口回答，忽然就愣住了，思考了一会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
陈和眉头一皱，感觉忘记这种说辞说不过去，这位小姐年纪正轻，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好了，我待会去帮你查一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啊，另外，这人待会可能会大喊大叫，是个疯子，你别管他忍一下就好了。
要是实在觉得吵就中午跟我说，我申请一下跟你换一间病房。”
她指了下陈和面前那位散神的年轻人，接着离开了房间。
大喊大叫，所以才把我这个植物人和他安排在一起吗？这家医院也是心够大的，就不怕我有个三长两短？
他刚这么想时就见到床对面的男人冲他眨了眨眼。
他的视线此时聚焦到了自己身上，哪还有先前半点呆呆的感觉。
“你放心，我不是神经病，只是压力太大了所以有时候不得不发呆和大叫而已。
本来我也不想住医院，但我家里人每次一见我这样就害怕，我不愿意去精神病院，所以就只能来这家私人医院了。”
他神色平静，但陈和却从他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疲惫。
也是，毕竟压力都大到要靠大吼大叫来发泄了。
“那你也挺不容易啊”
男人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不用可怜我，你在游戏呆久了也会变成那样的”
陈和楞了一下，他没想到男人会说出游戏来，一般的精神病人好像也不会这么幻想吧，难道他也被拉到了怪谈里面？
男人拿过手机，打开屏幕后对准了陈和。
一道古朴的石门打开，中间露出一行血字。
代号：青云
积分：四十三
“在下杨青云，代号青云，和你一样都是江城的玩家。”
看来和自己猜的一样，这款游戏拉的人不少，像自己和韩雪那样的人还有很多。
“所以杨先生你是怎么找到我并且确认我是玩家的，又为什么要和我亮明身份呢？”
杨青云放下手机，不急不缓地说道：
“其实也是运气，我在这间病房里住的第三天你就被送进来了，由于你是第一次游玩，还不懂得控制沾染怪谈的气息，所以被我感知到了。”
“气息，你的意思是说凡是进入怪谈就会沾染他们的气息？”
杨青云斟酌一下后回答道：
“关于这个问题有很多种解释，其中主流的有两种，一是认为怪谈里充斥着诡异气息，进入的次数越多沾染的就越多，这些气息也就会愈发改变和影响玩家。
另一种说法是认为气息和积分有关，虽然玩家会在进入怪谈后沾染气息，但这些气息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逸散，比如被阳光照射，甚至饮酒等。
但只要玩家取得了积分，气息就会因此被保存下来，积分越多，也就越发会被怪谈改变。
这两种说法都有道理，也都能解释得通一部分现象，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收束自己气息的话，就一定能被其他玩家感受到。
就比如这样。”
话音刚落，一股阴冷的感觉就顺着杨青云的身体蔓延到整个房间，原本和煦的室内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我明白了，那你又为什么要向我摊牌呢？”
“因为要抱团。”
杨青云从床上站起来做起了伸展运动，阳光照到他脸上，陈和感觉这个男人很享受这种感觉。
“陈同学，你觉得江城有多少名怪谈玩家？”
“我不知道”
“目前我进行了十场游戏，但遇到过的熟人却只有两个，算下来每把游戏差不多人数都在五人左右，所以保守估计下来整个江城都有一千多名玩家。
在怪谈那种诡异危险的地方，陈同学你敢相信一个自己第一次见面的人吗？连确定对方是不是系统先安排好的鬼都要花半天功夫，又何谈合作共赢呢？
所以有一批人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尽可能搜集玩家信息并共享，这样也能帮助全体提高在怪谈里的存活率。”
听到他说完这席话陈和脑子里浮现出的是一张稚气但又成熟的脸庞。
明明自己很痛苦、很害怕，也要帮助他人吗？
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那个叫韩雪的女孩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