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杰走后没多久，杜恋斐就走了出来。
她把眼镜从脸上摘下，收进胸前口袋，看了眼旁边的章磊，客气地点了下头，明艳动人的脸，这才转向方静叶：“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仿佛她们之间，天生就有无人能及的默契。
方静叶点点头：“男孩儿好说，毕竟是新灵魂且尚在。找到合适的新父母，用爱滋养就能补回来。女孩儿……”
“老灵魂受到这么严重的灵魂破碎，只能靠她的生身父母了。”杜恋斐顿了顿，看着方静叶：“前提是，她的生身父母就是她的羁绊。”
方静叶皱眉：“他们不是？”
杜恋斐看了看她跟章磊，伸了下手，示意他们跟着她来到旁边，坐下，接过旁边助理送上来的水，这才继续：“刚刚我试读了下这孩子的灵魂碎片，里面有一些她的生父给她带来的痛苦记忆。”
一直没开口的章磊突然坐直身体：“什么……记忆？”
杜恋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除了性侵，你能想象得到的，所有能对一个孩子做出来的最恶毒的事情，基本上都有了。”
方静叶屏住呼吸，章磊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她的妈妈呢？”好一会儿，章磊淡淡开口问。
“很巧，每次她被生父伤害的时候，她的生母永远不在。而她的生父伤害完她，她的生母就会出现，指责她不应该惹她的爸爸生气。
可以说，这孩子的灵魂碎片记忆里，只有她弟弟对她好的画面。甚至就连这些画面中，也夹杂着一些她弟弟的……”
杜恋斐斟酌了下字句，最终还是用了一个不那么冲击性的字眼：“‘背叛’。”
方静叶跟章磊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章磊突然站起，向杜恋斐行了个礼：“我出去打个电话。”
杜恋斐点点头，看着方静叶目送他离开，玩味一笑，向后一靠：“担心他？”
方静叶回头，看着她点头，认真：“嗯。”
“我感觉到了，他这里，”杜恋斐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有你相当关键的一部分。”
“是。”
“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事情，会造成你对他不必要的关心。”杜恋斐尽量用比较婉转的字眼告诫她。
方静叶笑笑：“我知道，不过……我觉得他值得我再投入一些精力。”
“你心里有数就好。”杜恋斐不再多劝，换了个话题：“你需要灵魂安置所吗？”
“我觉得并不。”方静叶向后一靠，端起茶杯抿了口水：“灵魂安置所能做的事情，我基本上都能做。而我能做的事情，灵魂安置所却未必做得到。”
“哦？”杜恋斐挑眉：“看来你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方静叶笑了：“你这里，灵魂能力检查仪器很齐全吧？”
两个女人对视而笑。
章磊闭着双眼，站在天台上，感受着远处吹来的风。耳边，不断回响着一些被埋在记忆深处的，很久未曾听到过的哭声。
“爸爸！”男孩儿在哭。
“憋住！”男人在喝斥。
“哭！还哭！真没用！就考这么点，难怪你爸打你……”女人在埋怨。
咚！
一声巨响，伴着一片血花，在他脑海里炸开，裂成一片血海……
突然，血海里响起一阵空灵的古筝乐曲，瞬间，血海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突然睁开眼，低头，掏出正在响着铃的手机，点开耳朵里塞着的蓝牙耳机：“喂？”
电话那端响起朱俊杰的求救声：“章磊！快来！救……”
突然，电话被切断了。
章磊脸色一变，头也不回地冲下楼。
实验室里，杜恋斐的脸上带着凝重，跟在神态自若的方静叶背后走出了灵魂能力检验室。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杜恋斐突然停下脚步，轻声地问她。
方静叶回头，整理着衣服，对着她笑了笑：“令堂。”
杜恋斐思考片刻，皱眉果断道：“我现在就跟慕华打电话，你立刻搬到我家去……”
“你觉得，我没能力自保吗？”方静叶吃惊地笑着看她。
杜恋斐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我是担心遇到你的人都没能力自保——不，这都不能说是担心了，而是事实。”
她苦笑一声，诚恳地看着方静叶：“我希望你能看在家母的面上，答应接受杜家和光耀实验室的管控。
方小姐，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伤害其他人，我不会让灵魂安置所发现你的存在。就算他们发现了，你也应该知道，凭着杜家和蓝柏集团的担保，你在光耀实验室继续平静生活下去，是不成问题的。”
方静叶不笑了：“如果我说不呢？”
杜恋斐不假思索：“那我只能用点强硬手段了。虽然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但……”
她看着方静叶：“如果所有的禁忌灵魂一起出手，你今天能从光耀实验室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也不会超过1%。”
方静叶了然：“原来你们之间建立了灵魂通路了啊……难怪你这么有信心，敢说现在就能召唤到他们联手对付我。不过……”
她偏着头，看着杜恋斐：“杜女士，你好像没有查出来一件事呢。”
方静叶转身，看向杜恋斐这间蓝白相间的实验室朝着走廊的那扇巨大玻璃窗——窗外，隔着一个近百米，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纯白色，呈蛋形悬吊在半空中的花园对面，隐约可见章磊正疯狂地向着这边儿跑过来。
“开启这把武器的钥匙，”方静叶用下巴向着章磊的方向点了点头，再转回来，笑吟吟地看着杜恋斐：“我一早就交托给他了唷。”
杜恋斐瞪大美目，好一会儿，才突地失笑，扶了下眼镜：“原来你早就……”
她停住，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会跟我妈妈说这件事的。不过方小姐，我还是希望，如果可以，你最好住进杜家。”
“那你要说服他回杜家才行。”方静叶无辜地看着杜恋斐：“他回去，我就回去。不过今天肯定不行了——朱俊杰他们那边儿，看起来出了什么岔子。”
杜恋斐点点头：“确实是——我刚刚试着搜了下，我那个傻瓜哥哥的脑波停了，估计又被打晕了。你等等，我换下衣服，拿点儿东西，跟你们一起去。”
方静叶点头说好。
于是，当章磊跑得气喘吁吁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换上了利落的黑色西装，手里还各自拿着一把半臂长的，好像枪一样的铁灰色“武器”的两个女人。
“愣着干什么呀？先帮我拿着，我扎个头发。”方静叶歪着头，看着盯住自己的章磊，笑吟吟地递了枪给他，然后伸手接过杜恋斐递来的电话圈，把头发绑好。又整整衣服，接回“武器”，试了下，突然问杜恋斐：“还有多的嘛？”
“他用不了吧？”杜恋斐迟疑地看着章磊：“他那点儿灵魂之力……”
“怎么可能？”方静叶很不优雅地翻了她一个白眼：“都能把我的灵魂碎片消化到那种地步了，你还觉得，他会是个普通人？”
杜恋斐不说话了，掉头又拿了一把同样的“武器”扔给章磊：“接住。”
“这……”虽然早想到以她们的能力，应该发觉出了什么事，但面对她们拿出来的这把“武器”，章磊一时间还是跟不上节奏，只能抱着它愣住。
“脑波冲击枪。”方静叶拿起枪，拉动了下枪栓，突然举起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枪。
立刻，章磊眼前一黑，全身一麻，只觉要昏倒在地。幸好，一声轻脆的叮呤声在他脑海里响起，及时唤醒了他的神智。
“怎么样？好用吧？”方静叶笑吟吟地拍拍他的肩膀：“走，玩抓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