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琛没说话, 但是却用一种极其嫌弃的眼神瞟着田六子,手里的动作却是不慢,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壮壮的狗头,壮壮舒服的嗷呜了两声, “你不知道,不会去问??”
田六子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 他委屈的应了一声,转头就要去忙活。
谁知道, 他刚转身, 就听见,“站住!”
“我说让你走没?”白起琛眸光微深,手里的力度也加深了几分,“去把咱们手上仇胖子的把柄, 提前放出去!”
田六子猛的站住身子, 他不可置信,“少爷, 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初他们虽然离开了京城, 但是他们说手里却捏着不少人的把柄, 所以哪怕是他们现在离开了京城,那些人也不敢太闹腾的厉害,但是若是现在就把把柄放出去,他们以后回京城怎么办??
他们现在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没碍着那些人的眼睛, 若是以后回去的时候, 定然会受到阻拦,若是在没了这把柄,往后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白起琛眉毛微皱,满是不悦,“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白起琛手里的力度加深了几分,壮壮身上的一撮毛都被拽了下来,他沉声,“六子,你只需要你告诉我,能不能做到,若是能,就留在我身边,若是不能,那就回京城去!”
这下,田六子浑身一震,他嗫嚅着唇,“少爷,我知道了!”说完,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书房。
徒留,白起琛坐在椅子上,目光深沉的望着窗外,喃喃,“该动一动了!”
壮壮听不懂,但是却不妨碍它回应自家男主人,它嗷呜了一声,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里面满是委屈,男主人刚都拽疼他了。
白起琛被壮壮这一声委屈声给叫回过神来,他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壮壮的肥壮的大身板,“你也是喜欢她的吧!”
每次她来的时候,壮壮都格外的高兴,一人一狗疯的不像话。
不知道白起琛想到了什么,先前冷冽的眼神褪的干干净净的,只余下满满的温柔,“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被白起琛记挂的阮绵绵,回到了阮家,这会阮家的人早都应该休息了,可是出奇的确实,阮家院子的灯还在亮着。
阮绵绵虽然好奇,但还是推开了门,没想到,她一进屋,堂屋坐满了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秀英,阮国海,还有阮国华,甚至阮绵绵没想到,她妈还有大哥二哥也回来了。
“妈,您怎么回来了??”家里出了事情,这次周末,就只有阮绵绵一个人回来了,按照她的预估,她妈应该是没心思回来的。
方秀兰眼眶有些红,“我若是不回来,你这孩子要把天都给掀开了!”
阮绵绵讪讪的走到了方秀兰面前,“哪有的事情!”她话音一落,就发现自家奶奶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她,阮绵绵浑身一哆嗦,“奶,有话好好说,您可别这样看着我!”
周秀英冷哼一声,“都回家了,却不进家门,你可行的很啊!”
阮绵绵头皮一麻,“这不是事情重要嘛!”上去就抱着周秀英的胳膊撒娇起来。
“你也甭瞒着我们了,你妈已经把事情都给交代的清清楚楚的!”周秀英起身,从桌子兜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布包,小布包格外精致,是那种深蓝色的碎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周秀英拆开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露出里面的一卷子零零散散的钱,有大团结,还有分分钱,虽然面额不等,但是却被捋的整整齐齐的。
“这些钱,你们先拿去用,若是不够,咱们就把后院的牲畜一次给处理完了!”接着,她顿了顿,语气里面没有半分不舍,“这些加起来,若是还不够,那就把县城的房子给卖了,那是大头,能卖不少钱出来,甭管别的,先把这合同给堵上,把你爸给捞回来!”
他们都以为,阮国华在省城被人扣了去,不然这么久,不然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阮绵绵和方秀兰瞧着这钱,眼眶一红,“奶,这钱我们不能要!”
后院养的牲畜每次卖了的钱,虽然有给周秀英分一些,但是周秀英从来都舍不得花,总是以各种名义贴补了三房他们。
至于这小布包里面的一卷子钱,显然是周秀英领来的那烈士补贴,给家里花销了一部分以后,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这里面大多数是卷了毛的分分钱。
可以说,这里面真真是一分一分攒起来的。
周秀英,“给你们的你们都拿着用,将来有了在还给我!”其实她也知道,这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只是到了这时候,不是埋怨责怪的时候,而是要认认真真的想办法,到底要怎么样才行度过难关。
阮绵绵连连说道,“奶,涤纶布料的事情,我去找了小叔叔,您也知道赵家以前就是开商行的,那布行里面还有不少存货,小叔叔就按照市场价格先卖给我应急!”顿了顿,“至于爸那边,我想去一趟省城!”
“不行!”周秀英和方秀兰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说绵绵现在还在上学,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跑到省城去,他们怎么也不放心的。
阮绵绵宽慰,“奶,妈,就我去是最合适的!”这是实话,一是有白起琛在里面帮衬着,二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她引起来的,她去把爸爸找回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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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解决了布料问题,阮绵绵就算是去省城,她心里也不慌的,因为有了应对的方案,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赞成!”说这话的是周秀英,“赵家的人能帮我们,这是大恩,我们要记住,但是绵绵,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没必要一个人跑到省城去,这根本问题解决了,你爸肯定会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阮国华那么大的一个人,这么多年的大风大浪也没少见着,周秀英不信,她最优秀的儿子,连这种事情都解决不了。
阮绵绵蹙了蹙眉毛,有些不赞成,“奶奶!”
“不必再说了!你国清叔那里不可能会给你开证明的!”这年头出远门都是需要拿证明的,不然不说车票了,连绥林县都出不去。
阮国清现在是七垭村的大队长,证明可都是从他手里出去的。
“你们都别争了,省城那边我去!”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没开口阮国海,这下周秀英更不赞成了,“国海,你身体还没完全好!”
尤其是腿脚,周秀英怎么放心小儿子一个人出远门。
阮国海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他沉声,“娘,我去才是最合适的,绵绵是个小姑娘,出门你不放心,志文和志武两人学习都到了关键的时候,二哥和三嫂又都没出过远门,被出去走一遭,人走丢了,就得不偿失,这里面也只有我,早些年走南闯北的,那省城我以前也带过两三年,所以也不算陌生,服装厂的位置在哪,我也是清清楚楚的,抛开腿不说,就我是最合适的了!”
周秀英何尝不知道,家里这么多人,要说真出去办事吗,也就老三个老四这两个孩子能顶住事,如今老三去了省城没了消息,最合适去的人也只有老四了。
周秀英有些心动,却还是犹豫,“老四,你的腿?”
阮国海当着大家的面走了一圈不说,还把堂屋搁着的一张八仙桌给当众搬了起来,轻轻松松的,瞧着没有丝毫费力。
“娘,我这次去找三哥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如今我身体也恢复了,当初批准我回来的老领导说过一句话,让我若是哪一天恢复正常,在回到部队去,他们会永远欢迎我!”
这话一说,周秀英脸色一变,恨不得让不让阮国海去县城了。
若说家里面谁最不愿意阮国海去当兵的,就周秀英莫属了,失而复得这种事情,周秀英已经体会过了,生死攸关,周秀英仍然体会过。
阮绵绵也有些哑然,随即就听见自家四叔说,“娘,我回部队是必然的,不然若是将来家里有什么事情,我们只能抓瞎,若是如今我还在部队里面,也不至于让绵绵去求一个外人,不是吗?”
说到底,他对自己的侄女,回到村子来,第一件事不是找阮家的人想办法,而是去找一个外姓人,到底是心里有些难受的,觉得自己越发没用起来,家里出了事情,他真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下,一直没开口的阮国成从地上站了起来,许是三房这边的伙食太好,再加上自从李秋菊离开了了阮家,离开了阮国成,阮国成就像是身上的包袱猛的一轻,如今瞧着人胖了一些,连带着身上的那股子沉闷和郁气都少了不少,他劝说,“娘,这件事情,就让四弟去瞧瞧吧,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四弟这些天,在家里做的那一些小动作,虽然瞒住了周秀英,却瞒不住阮国成这个亲哥哥,阮国海也没特意避着他,阮国成比谁都知道,自家这个四弟为了回部队,究竟付出了些什么,才让自己腿脚利索的站起来走路,和常人无异。
这下,周秀英彻底没话说了,“行吧,老四你去找下国清人,让他连夜给你开个证明,你明天坐昨早的车子,去省城找下你三哥,把他给带回来!”
阮国海点了点头。
都到了这个地步,阮绵绵在反对也没有异议了,而且她不得不承认,若是出去跑的话,四叔比她更合适,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反应能力以及一些临时变动的经验,都要比阮绵绵充足一些。
“秀兰,你带着孩子们先去睡觉!”周秀英吩咐,“绵绵,你留下来,我找你说件事情!”
方秀兰有些担心自家闺女,但是转念一想,自家婆婆的性子,怕是疼绵绵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去教训绵绵,一想到这里,她便回到了屋内,把床上的炕都给烧了起来,他们回来的急,所以住着的几个房间,都还没顾得烧炕,这会烧起来,等他们洗漱完毕,也刚好热乎起来。
“那赵家小子,帮我们,可有提出条件?”周秀英一针见血,赵家世代经商,哪怕是那小子如今是白家的人,但是身上却仍然流着赵家的雪,骨子里面带着商人的精明气息,这点是不可能没有的。
阮绵绵垂了垂眼皮子,她若是敢说出小叔叔对自己的想法,怕是今儿晚上,她奶奶都甭想睡觉了,直接拿着家里的菜刀,挥刀去了赵宅了。
她在抬头时,便是一片笑意盈盈的样子,“没有!您是知道的,我是有大福气的人,小叔叔需要我在身边养着他!”
接着她话锋一转,“咱们后院不是有许多牲畜吗?若是这件事成了以后,咱们给小叔叔送一批,再不济,我跑一趟大山里面,给小叔叔抓两只傻狍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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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大冷的天气,尤其是前几天才下完雪,大山里面的傻狍子怕是要饿晕了过去,找食起来也越发痴傻,好抓的很。
只是,现在自家父亲还没着落,阮绵绵实在是没心情,不然现在就去山上抓个两只回来,就当谢礼给小叔叔送去。
阮绵绵没说的是,晚上她趁着小叔叔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把赵宅的水缸里面都滴了不少甘露,不仅如此,连带着小叔叔经常用的那个杯子里面,都被她专门给优待了,也算是全了小叔叔这次帮她的忙,只是这话确实不好往外说的。
周秀英还是有些狐疑,“真没提别的条件??”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自家孙女出落的一天比一天的动人,白皙的小脸上,梨涡浅笑,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笑着的时候,恨不得甜到人的心坎里面。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自家孙女这样貌,有多招蜂引蝶了。
更别说,外人会觊觎,这都是正常的事情。
阮绵绵皱着鼻子,“奶奶,小叔叔一直都对我不错,人也好,您可别想多了去,那边的人情有我来还就好,您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我爸爸回来!”说这话的时候,阮绵绵有些心虚,一想到小叔叔之前的态度,她都觉得,那都是些什么事情啊!
有了阮绵绵的再三保证,周秀英这才放心了一些,“成,没事就行,人情咱们慢慢还,你去洗洗睡了吧!”
这下,阮绵绵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就怕自家奶奶就这样问下去,她万一要是说漏嘴了去,估计她奶奶要气死。
……
隔天一早,阮绵绵还在睡梦中 ,都被方秀兰给从床上给捞起来,原因不是别的,正是白起琛把那涤纶布料给送上门了,不过一晚上的功夫,那八百套校服的料子就凑的齐齐的,让方秀兰来说,她不过是粗粗的扫了一眼,眼瞅着那些料子还有多的,甚至多出来的料子,够她做几十个书包了。
有了这料子,方秀兰那新也安稳了一半去。
和白起琛打了招呼,就进了阮绵绵屋内,白起琛来阮家的次数不多,更不用说阮家三房分家了以后,这屋子里面多半都是新建起来的,所以他更是基本没见过。
他来七垭村这么久,出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更别说到这边做客了,他坐在椅子上,眸光微转,粗粗的扫了一眼这堂屋。
屋内虽然不大,但是却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地上也夯的瓷实,连个土坷垃都没有,至于靠墙的立柜上,还罩着一个白色的花纹网纱,桌子上放着一个陶罐,陶罐里面插..着一大束已经开过了的腊梅花,花瓣凋零,但是却难得散发着阵阵香气。
原本白起琛是不喜欢这些香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的时候,心里却异常的平和,连带着那开败了的腊梅花都好看了几分。
桌上倒着一搪瓷缸的热水,泡了一杯清茶,茶叶正是先前阮绵绵他们在县城房子里面的那一棵茶树,那茶树本就上乘,加上绵绵又有稀释的甘露水浇灌,所以长出来的茶叶比市面上的都要清香宜人。
白起琛原本不渴的,他嗅了嗅鼻子,端起搪瓷缸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便是从这搪瓷缸里面散发出来的,不同于腊梅香味的浓郁,这茶叶的味道却有些寡淡,但是这一丝芳香,却也能代表着这茶叶的不凡,甚至要比他手上的茶叶还要好上三分。
向来有洁癖,不用外面物事的白起琛,破天荒的把搪瓷缸拿了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入口有些微苦,不过一瞬间,那苦味就被一股子的清香给代替了去,整个舌尖都散发着阵阵清香,他眯了眯眼睛,很是满足。
立在旁边的田六子,嘴角不由得一抽,他忙了一宿没睡觉,就是陪着自家少爷来阮家喝茶的!哦!不对!是少爷喝茶,他干看着。
田六子怔腹诽着,哈欠连天的阮绵绵踩着一双毛茸茸的棉拖鞋,从屋内走了出来,明显是刚睡醒,眼睛还有些惺忪,当看到白起琛老神在在的坐在堂屋的时候。
阮绵绵浑身一激灵,瞌睡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的,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瞪的溜圆,“小叔叔,你怎么来了?”
她这话一问,跟在旁边的方秀兰,恨不得把自家闺女的脑袋给刨开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装的浆糊,她之前去喊自家闺女起床的时候,说了好几次是白起琛来了。
奈何!
阮绵绵压根没睡醒,听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白起琛慢悠悠的把搪瓷缸放在了桌子上,抬头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面前还没睡醒的一个猫儿,头发任性的打着卷,跟个卷毛狮子狗一样,眼睛乌溜溜的,泛着水光,看的人心都都软化了。
他点了点头,面上确实一本正经,“昨儿的不是说布料差的急,我就让人连夜把布料给收拾了一番,送了过来,一会你和方……”白起琛舌头打了一个卷,“方姨一块出去看一看,这布料是否可以?”
方秀兰被白起琛的这一声方姨给雷着了,转念一想,这白先生模样生的好,平时为人出事老成稳重,但是听婆婆的意思,他比自家两个儿子也大不了多少岁,这样一算,方秀兰心里的那一丝别扭也消散的干干净净的。
她连连道,“这怎么好意思,白先生也不知道你吃早饭了没,若是不嫌弃我的手艺差,就留下来一块吃个早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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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姨,喊白先生就见外了,您直接喊我起琛就好!”白起琛眉宇含笑,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您闺女帮了我不少忙,如今能让我帮一次,算是我的荣幸!”
不得不说,白起琛这人会说话,原本方秀兰杵在屋内还有些拘谨的,被白起琛这三言两语一说,瞬间放轻松了去,“成,那我就仗着长辈,就喊你一声起琛,我也不说客套话,这次的事情,你帮了我们阮家大忙,今儿这顿饭,就留在阮家吃,若是往后,你不想开火,也尽管过来,不说别的,阮家的粗茶淡饭,一准管饱!”
周秀英浑身沾着霜花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自家儿媳妇这般不把赵家那小子当外人,当即她眉毛一皱,但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门外的车子里面可是装了满满的一车的布料,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对赵家那小子板着脸色。
白起琛是谁??
一瞅周秀英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白起琛立马顺杆爬,“周奶奶,既然这布料送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吃早饭了,这就回去!”
好一招以退为进。
周秀英顿时缴械投降,“别!既然来了,就吃了饭再走,我去给秀兰帮忙,绵绵,你帮衬着看着点!”说完,她就离开了堂屋。
屋内,只剩下阮绵绵和白起琛两人大眼瞪小眼。
阮绵绵不确定道,“您是我小叔叔吧??”怎么脸皮这么厚了??
白起琛摸了摸鼻子,清隽的容颜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窘境,他抬手敲了阮绵绵一板栗子,“除了我,谁会一大早颠颠的给你送布料过来,你个小没良心的,过河拆迁!”
天地良心。
阮绵绵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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