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山,天尊殿。
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
朝阳升起,那巍峨的云峰上,霎时峭壁生辉,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掩映着雕檐玲珑的古代建筑群。
山间的阶梯扶摇直上,郁郁葱葱。
那云雾波涛当中,古典雅致的大殿屹立着。
真一山山脉蜿蜒,足有数十座小山耸立,号称地下三十三重,而其中五座巍峨高山并起,号称通玄,冲虚,洞灵,南华四峰,分别取自玄门四大道主之名。
而天尊殿高高在上,便建立在主峰真一山之上。
此时大殿静谧,三大天尊像高达三丈四,屹立在殿前,而天尊像的下方桌子上燃烧着两根红色的蜡烛,好似生出无尽之火。
一个衣衫干净,素雅的老道士站在天尊像的下方。
端身正立,仰瞻圣像,随后双手左手抱右手,右手大指掐右手中指尖,左手大指透过右手虎口掐右手无名指根,身子跪在蒲团之上,额头轻轻点在手背之上。
这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那人静静的看着那老道士在拜天尊像,并没有出声。
老道士动作行云流水,三拜三叩才结束。
“师叔,有大事发生了。”
等到这时,门口束冠的中年道人才走了进来。
中年道人乃是南华峰的峰主凌元京,在真一教,能够担任四峰峰主之位,那可都是真一教顶尖高手,地位还在七大真人之上。
毕竟七大真人隶属于天尊殿,受天尊殿执首管辖,但是却没有实权,四大峰主则不同。
南华峰峰主凌元京,乃是萧千秋的师弟,在大燕江湖中可谓十分活跃,江湖当中诸多盛事都是此人代表真一教参与,萧千秋镇压天下闭关之后,凌元京可以说就代表着真一教在外的一言一行。
因此凌元京也被天机阁排在龙榜之上前十的存在,年轻的时候就是真一教的天之骄子,仅次于萧千秋,而后更是为真一教立下了汗马功劳。
最出名的便是在七年前和五毒郎君戴丹书相约一战,当时这一战也是十分轰动,不知道多少高手前去观战,最终以平手收尾。
战后凌元京和戴丹书两人,则在五毒门望的水阁中高谈论阔,把酒言欢,引为知己,成为江湖中一段佳话。
如此实力和名望,凌元京跺跺脚,整个大燕江湖都要抖上三抖。
而能够被他称之为师叔的不是旁人,正是天尊殿执首俞郢,也是真一教明面上唯一清字辈的高手。
不过俞郢已经退隐江湖,七年没有下山了,一直在天尊殿中侍奉天尊。
俞郢点了点头,“说吧,有什么大事。”
凌元京为人成熟稳重,平日将教内事宜处理的也是井井有条,很少来天尊殿向他汇报,今日突然到来事情肯定是不一般的。
“师叔,齐云死了。”
凌元京脸色有些难看的道。
俞郢神色则是十分平静,“怎么死的?”
齐云这个弟子他见过好几次,而且还是萧千秋的徒弟,所以印象很深。
除了第一次是萧千秋正式收徒之外,其余每次都是齐云来天尊殿拜见他。
在俞郢的印象中,齐云的根骨不错,为人也是十分聪慧,但在俞郢去觉得此人聪慧过了头,若是打磨打磨的话将来也可成材,但若是想要达到萧千秋的高度,这基本是不可能。
他对于齐云来讲,算不上满意,也算不上多么不满意。
凌元京深吸一口气,才道:“他下山观看普惠菩萨和林逸扬一战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归来,最终被江湖中一个剑客还有一个神秘高手交战误杀了。”
“误杀!?”
俞郢听到这,愣了愣神才道:“这倒是符合他的死法,我早就和他说过,江湖中的水很深,切莫着急.......”
真一教执掌大燕江湖牛耳数百年,威震天下,但是这天下各方势力也是不可小觑。
除了人皇玄衣卫之外,还有玉衡剑宗的祖师堂,其他五大派也是各有手段,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隐秘的宗门组织。
而这还只是大燕江湖的格局,而那赵国和后金,还有魔教,佛门........
有的时候,人太过锋芒毕露了也不好。
凌元京道:“那剑客就是前段时间击败普惠菩萨的剑客,而那神秘人的身份却是未知,根据玉淮所言,此人像是佛门武学,又像是魔教武学........”
俞郢摇了摇头,缓缓道:“佛门武学与魔教武学并不相兼容,如果有人能够同时习会,这将比李复周还要可怕。”
“不过李复周也是奇才,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不得不说这天下真是能人辈出啊........”
能够将佛门武学和魔教武学融合,不可能是藉藉无名之人,所以俞郢对此并不相信。
凌元京沉声道:“那神秘人的身份未知,我猜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最近大雪山的人也是活跃了起来,但是也不排除是赵国黑冰台,他们在我燕国也是潜伏了数十年了。”
齐云这样的人死了,那牵扯的利益和风波自然极大,除了与真一教有恩怨之人外,还有诸多势力也有下手的可能。
俞郢认真的点头道:“在这等关键时刻,我们切不可妄动。”
当今天下,占据中央之地正是大燕,而风云变化最多的也是大燕,周围强敌环绕,所有人都在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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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一教作为国教,本身的命运便已经和大燕捆绑在了一起。
大燕兴盛,他们才有可能兴盛。
凌元京犹豫了片刻,道:“根据一些消息得知,那鬼剑客似乎是大罗派燕绍山的传人。”
“哦?”
俞郢听到这,眉头顿时一凝,“是疑似,还是确定?”
大罗派燕绍山当年就是他出手追杀的,但是最终被燕绍山重伤逃走了,那是他隐退之前最后一次下山,此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凌元京沉声道:“很大可能。”
作为真一教的高手,他们太清楚这《玉皇经》对于真一教的重要性了。
萧千秋如今闭关修至一个圆满,寻求机会,突破桎梏到达大宗师之境界,只要萧千秋到达大宗师之境,那么天下格局便会大变,而真一教便可高枕无忧,确保三百年传承。
但是以萧千秋这样风华绝代之资,突破宗师桎梏也是千难万难,若是有了《玉皇经》在身,这概率可就大了许多。
“看来你要亲自下山一趟了。”俞郢深吸一口气道。
“我知道了。”
凌元京点了点头,“弟子找到那鬼剑客,先礼后兵,若是他愿意交出大罗心法残卷出来,弟子会和他商议补偿,若是不愿意......”
若是不愿意,那就只能用兵了。
“也好,若是他愿意加入我真一教,也算重振我玄门风骨,到时候若是那楼象震也点头同意的话.......”
俞郢说到这,摇了摇头,可惜道:“那小老头肯定是不愿意的。”
楼象震是和他一辈高手,对于此人他可是十分了解。
凌元京听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当下冷哼道:“楼象震,行将就木,冢中枯骨之辈。”
当初凌元京游历江湖之时,便遇到了这鬼谷剑仙他楼象震,两人初次见面他可是吃足了亏,被那楼象震一阵戏弄。
而后每每遇见这鬼谷剑仙,他都是灰头土脸,好不狼狈,这让凌元京对楼象震渐渐生出了恶感。
俞郢摆了摆手,道:“这鬼谷剑仙恐怕只有你师兄下山,才能降服。”
凌元京微微沉默了一番,俞郢这话意思很明显,就是他俞郢下山,也搞不定这鬼谷剑仙楼象震。
真一教唯有天下第一的萧千秋出手才能将其制服,从中可见这楼象震的实力。
俞郢最后叮嘱道:“切记,此次行事万万不可急躁,勿要和佛门起了冲突,遇到魔教之人也要三思而行。”
魔教乃是一个强敌,若是真一教和其率先触碰上,引发争斗,对谁来讲都不是一件好事。
“弟子自然明白。”
凌元京拱了拱手,准备起身告退,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师叔,你说那坐在龙榻之上的那位,他是真的突破失败了,还是故布迷阵,引蛇出洞呢?”
当今人皇突破桎梏重创,开始密不发报,这消息也一直隐瞒着,只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此事还是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却认为这是人皇的疑阵。
旁人不清楚,凌元京自然知道,如今大燕人皇久久没有露面,庙堂之中派系林立,暗流涌动,危机四伏,这让更多的人心中再起了端倪。
难道这太平人皇真的遭到了重创!?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大燕就不太平了。
俞郢沉默了半晌,突然笑道:“不知道。”
.......
兴平十四年,一月二十九。
玉京城,百花井巷。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蒋三甲像往常一般起床,洗漱,随后倒了一杯清茶,便坐在了石凳上,看着自己的双手。
看命入手,先定生死。
昨晚听了一夜的小曲,但是他的精神状态却是极好。
“国运?”
蒋三甲像是自嘲了一声。
“蒋大人,时候到了,诸位大人都在钦天台候着呢。”
这时,门外传来了平德公公的声音。
“来了。”
蒋三甲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人都来了?”
平德公公笑道:“是啊,连皇后娘娘和天阳侯都来了,这两人平日就是老奴见得都少。”
在大燕军伍当中,有三大军侯,其中武侯率领三十万大军坐镇地牢关,着重防御后金王朝,还有平鼎侯在玄清山脉附近,抵御赵国。
最后这天阳侯率领天卫,坐镇玉京城。
天卫与朱雀门仅有一墙之隔,只要宫闱中出现任何变动,除了大内禁军之外,天卫便是第一时间赶到,从中可见天卫的重要性。
自从人皇重创之后,天阳侯也是很少上朝议事,每日在天卫大营深居简出,大部分拜帖邀见也是被退回。
“我知道了。”
蒋三甲点了点头,吸了口气,“这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平德公公笑道:“是啊,桃花都要开了。”
说着,两人向着钦天台走去。
“桃花吗?”
蒋三甲微微一怔,不由得道:“桃花美啊。”
“老奴也觉得这桃花美。”平德公公说到这,踌躇了片刻才小声道:“不过娘娘却不喜这桃花,以前坤宁宫还长着两只千瓣红桃,但是她却让老奴给砍了。”
“是吗?”
蒋三甲哈哈一笑,没有在说话了。
平德公公看到蒋三甲似乎不再言语,也没有在说话了。
玉京城街市上车水马龙,繁花似锦,还能听到那箜篌的声音响起,引得路人一阵痴醉。
蒋三甲走的很慢,神情当中也是带着一丝悠然,一丝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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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德公公想要说什么,但看到蒋三甲那一双浑浊的双眼,最终欲言又止。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两人才来到了钦天台。
此时钦天台上,四周布满了披肩戴甲的士卒,除此之外还有那大燕朝堂的文武百官。
赵天一抬眼望去,淡淡的道:“蒋大人,你倒是悠闲的很,可知这满朝文武皆在等你一人。”
蒋三甲笑了笑,没有理会赵天一的话,而是向着钦天台上走去。
赵天一眉头微挑,但是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旁人不知道,但是他却清楚,若不是蒋三甲自己愿意的话,就算是将脖子架在他的脖颈处,他都不会站在这台上。
而能够让他自愿站在台上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容贵妃。
她,这是在逼死蒋三甲。
周围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在大燕中除了人皇之外,可能也只有蒋三甲敢如此态度对待赵天一了。
远处,观礼台上。
一女子坐在案几旁,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服,两袖旁绣着大朵牡丹,鲜艳无比,如瀑布一般的秀发,弯弯柳叶眉,一双明眸娇艳的双眼,娇嫩的樱唇现在正微微上翘着。
此人姿色,让人看完一遍后便会不再忘记。
她正是当今大燕朝的皇后。
祸国殃民,闭月羞花也是不为过。
赵国教使曾垂涎皇后姿容,放出豪言只要大燕人皇将皇后拱手送到赵国,他便十年不犯大燕边境。
此事,自然是不可能发生。
在其旁边还坐着一少女,姿容与其有七八分的相似,少了些许娇艳,但却多了几分稚嫩,青涩之气。
少女则是皇后的独女安乐公主,赵雪宁。
“母后,那人就是鬼谷传人神算子?”赵雪宁看了一眼台上蒋三甲撇了撇嘴道。
“是他。”
皇后看了蒋三甲一眼,有些唏嘘道:“当初第一次见他是,还没有这般苍老,如今不过十几年,感觉他已经老了几十岁一般。”
赵雪宁问道:“听说他卦算能算出天机,可是真的?”
“一丝天机吧。”皇后沉吟道。
天机吗?
最多算是洞悉一二罢了。
赵雪宁眼中一亮,连忙道:“母后,那何不让他给我算算未来夫婿?”
皇后看了一眼赵雪宁,宠溺的道:“这天下优秀的青年俊杰甚多,前些日子那平阳侯之子,你觉得如何?”
皇后只有这独女,膝下也没有争嫡之心,所以赵雪宁自就受尽宠爱,就连几个皇子也是照顾有加。
赵雪宁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一脸嫌弃道:“不行不行,那人是个莽夫,一点不懂的风花雪月,好生的无趣,没有大哥好。”
“吕老之孙吕景春呢?”
“也不行,读书读的脑子都傻了,就是一个书呆子,没有二哥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要怎样?”
皇后摇了摇头叹道。
赵雪宁指了指那蒋三甲,道:“所以让这老头给我算算啊。”
“不要胡闹了。”
皇后呵斥道。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
赵雪宁撇了撇嘴小声道。
而就在皇后不远处,穆晓婉跪坐在案几旁,双目紧紧的看着蒋三甲,似乎心脏都跟着悬了起来。
如今能够坐此观礼的后宫之人,除了皇后之外,只有穆晓婉,还有太子生母明妃,从中可见穆晓婉的地位之高,其余人大多都是在钦天台旁和文武百官一起。
“蒋大人,是不是要开始了?浪费时间对大家都不好。”
赵梦台看着一直没有动手的蒋三甲淡淡的道。
“二殿下不要着急。”
蒋三甲笑道:“这时机把握不好,测算到时候会有些许偏差,若是误导了诸位可不好了。”
赵梦台冷笑一声,随后退了几步不再说话。
“二殿下,太子没有来,据说他已经动身去了岭南道。”
这时,工部尚书岳廷陈上前道。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赵梦台淡淡的道:“此事你不用管了。”
“是。”
岳廷陈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文武百官皆是站在钦天台下,静静的看着台上的蒋三甲。
他们的心中也是好奇,如今大燕的国运是何?
“据说卦算会折寿,不知道是真是假?”
“哼,国运岂是这般容易算得。”
“蒋三甲此番别国运没算出,死在了这台上,那才是晦气。”
..........
蒋三甲这样的性子在庙堂之上可谓四面楚歌,不论是那一个党派对其都是十分忌惮,基本上没有人愿意与其交好。
蒋三甲深吸一口气,随后盘坐下来,手掌一伸,数十个龟甲悬浮在了半空当中。
“鬼谷卦算.......”
台下,赵天一看到这忍不住呢喃道。
鬼谷卦算天下闻名,蒋三甲也是依靠这一手卦算独步江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蒋三甲出手了。
所有人都是平气凝神,看向了钦天台上的蒋三甲。
“哗!”
瞬息间,一道红色的火焰汹涌而来,焚烧在那龟甲之上。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上乌云密布。
“这是怎么回事?”
“天黑了。”
“难道是因为蒋三甲的卦算?”
........
在场众人看到这,眼中都是带着一丝诧异,心头大为震撼。
而此刻的蒋三甲沐浴在火光之下,让人看后不禁目眩神迷。
周围的龟甲飞快的旋转,每一次旋转除了火光之外,还有着数道黑白色气流涌动着。
“轰隆!”“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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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上不禁黑云覆盖,而且狂风也是涌动而来,其中更是参杂着电闪雷鸣。
“嗯!?”
赵天一眉头一扬,心中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静里乾坤不可言,立法先定生与死。”
旁边白发白眉的老太监轻摇了摇头道。
赵天一低声道:“看来蒋三甲今日是要血溅当场了.........”
“且看吧。”老太监看着钦天台下的蒋三甲道。
蒋三甲站在台上,双目陡然变得深邃。
“道不敢算尽,恐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若放手,怎耐得这半世凄凉,若不放,如何圆你信义昭彰?”
“眼不见与我无关,心不想没有忧烦。”
“哇!”
说完,一口血箭喷洒而出。
穆晓婉看到这,眼眸当中浮现一丝犹豫,她知道此刻自己只要出言,那蒋三甲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但......但是他必须死,让他临死前在发一次光和热吧。
“呲呲呲呲!”
这鲜血喷在那龟甲之上,让其火焰烧的更为炙热和旺盛起来。
“砰!!”
下一刻,那被血液浸透的龟甲猛地碎裂开来。
“轰隆!”
天空之上,雷电轰鸣,将整个钦天台都给覆盖住了,震得人心都是一颤。
“怎么会如此大的风?”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蒋三甲不是在测算国运吗?”
..........
那汹涌的狂风吹来,将那地上的坛子,还有宫女拿的扇子都吹歪了,尤其是一些儒生更是摇摇晃晃。
“皇后娘娘,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那白发白眉的老太监走到了皇后面前道。
“再看看吧。”
皇后看着天空之上的雷电,“我的心也是有些好奇,他能否看到我大燕的国运。”
老太监摇了摇头,没有在说话了。
“噗!”
蒋三甲心神一凝,随后又是一口血箭喷洒而出,只见其脸色变得如纸片一般苍白,单薄的身子骨也是剧烈摇晃了起来。
“呲呲呲呲!”
就像是在火焰中倒了油一般,顿时变得沸腾起来。
那汹涌的火焰冲天而起,仿佛要把整个钦天台都融化了一般。
蒋三甲双眼死死的看着那火光,在那熠熠生辉的光芒当中,仿佛看到了那一道人影手中拿着一壶好酒,踩着石阶而上。
随后那道光华散去,画面一转。
整个玉京城之中满地的鲜血,满地的尸骸,街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支离破碎......
无数熟悉的面孔都倒在了其中。
这里可是大燕的玉京城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那画面只持续了一瞬。
“血........”
蒋三甲神情一怔,失声喊道。
“不好!”
“快退!”
在场几个高手都是心神一惊,连忙大喝道。
众人纷纷远离了那钦天台。
“砰砰砰砰!”
只见的那钦天台中所有悬浮的龟甲全部爆裂开来,化成了一片粉末。
那声音似乎将蒋三甲的声音淹没了一般。
“轰隆!”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的黑云呼啸,一道粗壮的雷霆如怒龙一般汹涌而下,带着惶惶天威,直指那那钦天台落下。
蒋三甲抬起头来,看着汹涌的雷光落下。
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凄苦,执拗的一生。
十一岁拜入鬼谷门下,十七岁离开山门,游历江湖,那时意气风发,戎马江湖,对着这波澜壮阔的山河便是:“大丈夫当提三尺青峰,横行天下!”
十九岁那年,在桃花谷遇到了穆晓婉,被其搭救,从此为情所困,为情所扰。
二十年间,在那无数个日夜孤身单阴,落魄飘然,心斑驳在灯火阑珊处,死在物欲横流的丘壑上,苟延残喘,卑微且微小。
直至如今临别之际,方才有所顿悟,恩与怨尽皆消散。
这些年的旧人故事,当年的恩怨情仇,过往这些年的见闻。直到一壶酒饮尽,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人生在世若不能纵马行江湖,当便布局吞天下,塞北孤天,万里山河,不过心中一盘棋,天下英雄尽入吾棋中。
那一道流光一闪而过,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人们仰面不再看见。
.........
“嗵!”
黑色的雷霆落下,重重落在蒋三甲的面前。
顿时呈现出一道刺目,耀眼光芒。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众人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看了过去。
只见那偌大的钦天台呈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天地一片静默,似乎脑海中还在回荡着落下的雷霆,还有那惶惶不可租的天威。
“扑通!”
蒋三甲身躯重重落到了地上。
蒋三甲死了!?
五官灵台郎死了!
所有人都是愣住,眼中带着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
这蒋三甲测算国运,竟然被反噬而死!?
唯有那白眉老太监,还有赵天一,赵梦台,平阳侯等人面色平静,仿佛早就知晓了一般。
国运岂是这般容易卦算!?
这分明是有人要逼死他,而他也甘愿赴死,了却这段恩怨。
而那逼死他的人就在那观礼台之上。
观礼台上,看到这一幕的穆晓婉瞳孔微微骤缩,随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心事放了下来。
“这蒋三甲竟然死了?”
“好厉害的卦算天机!竟然引起雷霆震怒!”
“道不可算尽,道不可算尽......蒋三甲这是要算尽天道吗?”
.........
在场文武百官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震撼的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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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方才那一刻的蒋三甲,犹如神人一般。
“这是奇人啊......”岳廷陈忍不住自语道。
“鬼谷神算,也算不尽天机。”平阳侯低声呢喃起来:“这就是天道无常。”
“那蒋三甲最后像是看到了什么......”白眉白发的老太监满脸凝重,心中还在回想着方才雷光落下,蒋三甲的神情。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蒋三甲像是窥视到了一丝天机。
赵天一也是眉头紧锁,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蒋三甲心中重重叹了口气,但还是上前一步,朗声道:“今日测算便到此为止,工部侍郎记得将其修缮完整。”
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安乐公主看着那几乎被劈成两截的钦天台,道:“母后,这蒋三甲就这样死了?”
“哎,雪宁,我们回去吧。”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道。
“是。”
安乐公主听闻,双眼还是时不时看向了残破不堪的钦天台。
“三甲,一路好走......”
穆晓婉看着那钦天台久久失神,随后才和坤宁宫的宫女太监离去了。
“这是你自己走的路。”
赵梦台挥了挥衣袖淡淡的道,“若是你哪怕懂得一点审时度势,今日也不会如此。”
岳廷陈看着那钦天台上的尸体,心中一寒。
“散了散了,卦算卦算,算了一辈子最终被反噬而死。”
“走吧,晚上我摆了宴席,王大人记得来啊。”
“一定一定。”
..........
众人纷纷离去,没有人理会那倒在钦天台之下的蒋三甲。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钦天台周围便人去楼空,只有那倒在中央的尸体,似乎在说刚才的事情并不是做梦。
“哎!”
就在这时,平德公公缓步走了过来,伸出双手将蒋三甲睁开的双眼合上,“蒋大人,就让老奴送你一程吧。”
..........
渝州城,济世堂。
天色将要黑了。
安景正在和赵青梅对弈,此刻他已经连输了第九把了。
这是第十局,面前的局势已经不容乐观了。
安景板着手指道:“我算了算,你从这里前往平县要一个月,来回再加上耽搁一段时间要两个月多,夫人我们要两个多月不见啊.......”
这段时间,安景已经习惯了赵青梅在的日子。
若不是黑色机缘傍身,安景倒是想要和赵青梅一同去平县。
平县就在玉京城边上,不大不小,距离江南道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顺便还能去玉京城逛逛。
“放心,我会快去快回的。”赵青梅轻笑道。
安景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三爷和周先明都快到了玉京城了吧?”
按照出发的时间,李复周和周先明差不多也快到玉京城了。
不知道那李老头此次去玉京城是做什么去了。
“是啊,说不定已经到了。”
赵青梅点了点头,随后催促道:“你别挑开话题,该你落子了。”
“别着急啊。”
安景清喝了一声,“檀云,给我倒杯茶。”
片刻后,丝毫动静都没有。
“檀云!檀云!”
安景眉头一挑忍不住高声喊道。
“来了,来了!”
不多时,檀云小跑走了来,道:“姑爷,什么事啊?”
“你在后院干什么呢?”安景不解的道。
“我在看书啊。”檀云连忙道。
“看书!?”
安景眼中带着一丝诧异,她根本不像是那种人啊。
他总感觉最近的檀云有些怪异,神神叨叨的。
“我不是听姑爷你的,多看看书吗?”
檀云小脸一红,问道:“姑爷,你叫我来干什么?”
“倒两杯茶来。”安景道。
“好嘞。”
檀云应了一声,不多时,便端着两杯茶水走了过来,“小姐,姑爷,喝茶。”
安景伸手接过茶水,嘴唇刚刚贴在杯口。
就在这时,好似一道惊雷炸响在他的心中,手一哆嗦,杯中之水都是洒落而下。
“夫君,你怎么了?”
赵青梅看到这,连忙拿出腰间的手帕,“没有烫到吧?”
“姑爷...我.....”
檀云站在一旁,也是不知所措的道。
“没事没事,可能是一下失了神。”安景摇了摇头,下意识看了看头上的月亮。
这是怎么了?
“夫君,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青梅看了看棋盘,忍不住笑问道。
“怎么可能,此局我还有胜算,只要斩了你的大龙,我就稳赢了。”
安景面上不服输,心中却是暗道:自家夫人出自书香门第,这棋力真是高深,自己这水平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安景的棋力忽高忽低,高的时候,那棋力水平堪称一流,几乎难逢敌手,低的时候也就只能和韩文新扳扳手腕。
赵青梅笑而不语,轻轻擦拭着棋盘上的水珠。
安景摆了摆手道:“檀云,你回去看书吧,没事了。”
“那我回去了,小姐,姑爷,你们有事再叫我。”
檀云说完便又跑回去看书了。
赵青梅拿出刚才擦拭的手帕,“这是我新缝制的,你身上那个就扔了吧。”
“上一个也是夫人你辛苦缝制的,我怎么可能会扔掉呢?”
安景笑了笑,随后接过帕子看了几眼。
赵青梅眨了眨眼睛,撒娇道:“夫君,临别之际,你也没说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
安景嘿嘿一笑,道:“夫人,我不是把近二十年的积蓄都给你了吗?”
赵青梅听闻,脸色泛起红潮,手掌却是摸向了安景的手背,“那今日可存了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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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现在还是白日呢。”
安景连忙道。
“白日怎么了?”
赵青梅手指在安景手背上轻轻划了几下,道:“夫君你不是最喜欢白日的时候......?”
还记得刚成亲的时候,安景这不是这般。
“夫人,你看这是什么?”
这时,安景连忙从胸口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这难道是夜明珠?”赵青梅接过那夜明珠,把玩了起来。
这东西虽然价值连城,但是在她的书房当中也不是没有,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过细细看来,手中这颗夜明珠不论是光泽还是大小都是夜明珠当中的翘楚。
“夫人真是好眼力,这正是夜明珠。”
安景点了点头,心中松了口气:“这也是当初在那洞窟当中找到的宝贝。”
赵青梅笑眯眯的道:“夫君,这夜明珠应该不止一个吧?”
夜明珠这东西,大多都是用来装饰所用,能够买得起这东西装饰的,肯定不会只买一颗,一般都是成双成对。
安景连忙道:“就一颗....”
赵青梅怎么会知道这夜明珠不止一颗的?
“一颗吗?”
赵青梅一脸狐疑的道:“夫君,你不会是把其他的夜明珠送给旁人了吧?难道是韩文新那小子,要不要我去问问他。”
安景讪笑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送给他,真的就一颗。”
剩下的夜明珠就在他的药箱当中,不过此时药箱当中还有秘密没有清理,自然不可能从药箱当中拿出夜明珠出来。
“这样吗?”
赵青梅收起这夜明珠,“虽然你说的可能是假话,但是我相信你。”
“我说的是假话,你也相信?”安景笑了起来。
“相信,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信。”赵青梅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可真傻啊。”
安景不由得摸了摸赵青梅的琼鼻,道:“可是以后你发现我骗了你,你该怎么办呢?”
赵青梅满脸认真的道:“如果你骗了我,你就在这茶里面下点药,告诉我,我一定喝。”
她的嘴角带着笑,眼中带着光,这不像是在说假话。
“怎么可能。”
安景握住了赵青梅的玉手,“我怎么可能会在茶里下毒?”
赵青梅轻笑一声,“那若是我瞒着了你呢?”
“我不信。”
安景摇了摇头,“你不可能瞒着我。”
赵青梅眨了眨眼睛:“万一呢,万一有天你发现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呢?”
“如果你敢瞒着我的话,那我就狠狠打你的屁股。”
安景恶狠狠的道。
赵青梅听闻,媚眼如丝,娇声道:“真的吗?”
安景道:“你看是不是真的。”
“你说话算话吗?”
“那当然了。”
“刚才下棋的时候,我偷偷藏了你几颗棋子。”
赵青梅咬着下嘴唇,红着脸道:“哥哥,你要现在就打吗?”
“我说你怎么能赢我。”
安景听到这,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伸手将棋子打乱,“我们继续,这局棋不算。”
赵青梅一把抓住安景的手,一脸期待的道:“哥哥,你不说要打我的吗?”
“咳咳咳.....先下棋,先下棋再说。”
安景干笑了两声,随后猛地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好像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东西忘记给你了。”
说着,安景急匆匆的向着屋内走去。
蒋三甲曾经给过他一个用来联系的纸人,虽然没有教给他方法,但是安景结合傀儡术却也作出了一个纸人,效果和蒋三甲那个大差不差。
两个纸人相互联系,只有一个手指动,另一个也会动。
他一直忘记给赵青梅了。
“哥哥,哥哥......”
赵青梅忍不住喊道。
但是安景身躯就像是一道风似得,已经走进了卧房内。
........
卧房内。
安景不断寻找着自己的做的纸人,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做好之后,怕自己忘记给赵青梅,便一直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安景嘀咕了一声,开始翻箱倒柜了起来,“难道是夫人收起来了?”
近来,赵青梅每次早上起来都坐在这桌前写写画画的,但是写的东西安景从来没有看到过。
“不会藏起来了吧。”
安景打开抽屉,发现里面只有纸张还有一些杂物,随后来到了衣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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