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一个相当简短的问题，一般情况或许可以回答自己的名字，但眼下那锐气逼人的少女显然不是那个意思。
身份，地位，立场……因为他似乎有些“目中无人”的否定，理所当然需要这些东西去支撑，但很可惜的是，他既非什么有足够威望的大人物，也没有亲生血缘那样的绝对纽带。
毕竟，哈，教小女生些小学知识，普通大学的男青年也够用了嘛。
“我……”
莫青不自觉地避开了视线，有些犹豫，但随即意识到遮掩或扯谎都毫无意义后，泄气地垂下了肩膀。
“我目前还在读大学……”
“嘿——”
某种同样理所当然的轻蔑随之而来，显然在火红魔法少女的眼中，这种身份在这种场合已经卑劣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是她们普通课的……”
另一种类似疑惑的东西也慢慢刺来，也许那温婉小姐之前一直以为，这种自然到傲慢的干预是源自相当程度的亲密关系。
然而他什么都不是，也许在轻率地决定女孩超乎寻常的人生大事前，他真该先好好想想自己的立场和资格。
但事已至此——尽管他只是如往常一样对学生的询问给出建议，只是说了一句话。
真是，和魔法少女有关的事果然都会很麻烦啊……他并不常接触此类针对性的情绪，但每一次从细枝末节中捕获到它们时，不管是替别人还是为自己，都难过得像在水中窒息。
“普通课的老……”
“你一路上都是聋的吗？”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进来。
莫青微微睁眼看向蓝梓音，但她只是挽着他的胳膊，并充满敌意地盯着炽兰。
“老师就是老师啊！”洛瑶也叉着腰宣告着，随即那明亮的大眼睛弯成了相当不悦的角度：
“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像是遇袭炸窝了的幼雀，这剧烈的反应让炽兰和余铃都猝不及防。反倒是被她们守护的那只成鸟始终畏畏缩缩，不知是断了翅膀还是吓破了胆。
“哼，我的意思是，”炽兰收回视线：“即使你再普通也好歹是个魔法少女。”
“这种影响整个魔法少女生涯的决定可要靠自己想清楚！”
“也是呢，”余铃柔和地帮腔：“自己的想法才最重要。”
她又不着痕迹地看了莫青一眼，接着劝道：“也许你的老师是很博学、很可靠啦……”
“但，再怎么也只是普通人呀。”
莫青心里没来由地颤了一下，随后微微苦笑。
对，还是个对魔法少女有偏见的不正常人。
“所以也不用那么着急下决定，再熟悉熟悉魔法少女的生活、再对这些组织了解些后再选择也不迟。”
“好吗？”
“……”
“好。”
与来时的轻快活泼相比，少女们离去的步伐明显沉重了些。尽管常理来说自由独身并非多艰难的事，但不加入这些组织的代价貌似也不可忽视。
关于那三面旗帜的各种描述，洛瑶其实并不怎么理解，理念啊准则啊就像在天边的泡泡，看不见摸不着。而现在回首这个所谓“培育魔法少女的苗圃”，也觉得有些奇奇怪怪。
哎，魔法少女一定要弄得这么麻烦吗？
“库库！”
“咕啵？”
面对少女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东西似的呼唤，库库无奈地从背包里钻了出来。
“所以你刚刚一直都在对吧，为什么不帮我分析分析？”
“你不是什么都懂的契约使者吗？”
“咕啵……”库库往回缩了缩，显然被问到痛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咕啵……”它耷拉着圆鼻。
“根据梦庭新规，偶们咕啵是不能参与魔法少女组织的事的，不然会有很严重的惩罚。”
“所以就算瑶瑶问偶该不该加入，偶也只能说……偶不知道。”
“切，库库真没用。”
“咕——偶一定会在其他方面证明偶的厉害的！”
离去的车上竟已见夕阳，看来花在测试登记的时间真的不少。尽管此前的些许接触有些不愉快，但当金黄余晖同时闪耀在窗外少女们的笑容与洛瑶晶莹的瞳中时，莫青知道，这场关于魔法少女的旅途还远未结束。
不多时，两个女孩像是忘了刚刚的事般照常嬉闹着，出了阳葵区的莫青也轻松不少地陪她们胡侃，但心事终返。稍微安静些后，当他试图重启关于自己的武断与魔法少女组织的事时，却发现女孩们已经依偎着他睡着。
一声轻叹，一路无话。
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天黑，灯下跳动的篮球吸引了莫青的注意，他驻足看了一会儿那些跃动的身影，但好像又没在脑中留下什么印象，只好如常回了宿舍。
送女孩们回福利院时他原想多待一会儿的，但洛瑶硬是将他推出了门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他还是没能开口说关于下午的事，因为在那之前洛瑶已经先一步“剥夺”了他作为负责人的身份。
“哎哎，老师果然还是单身成疾啊，见到漂亮妹妹就紧张地说不出话呢。”
“没办法，还是让小音代劳吧，应付女孩子就得女孩子来呀！”
她是这样说的。
“我……”
“好啦。”洛瑶神气地叉着腰：“不要小看一位天才的魔法少女哦，我可是很强的！”
“打败怪兽也好应付其他魔法少女也罢，看我全部完美无缺地做给你看！”
她无比自信地宣言着，灯光聚焦下，身后长长的影子都仿佛站立起来。
莫青眨巴了下眼睛，像是发了会儿呆后，犹豫地应道：
“其实我是想说，虽然魔法少女团体的事很麻烦……”
“但还是不能落下学习。”
“……”
“唔嗯，起码得准备到能顺利过渡普通初中课本——噗！”
一记撞在肚子正中的少女头槌狠狠打断了莫青，随之而来的是瞄准内心的致命嫌弃。
“老师真是太逊了！亏我还担心你被她们欺负后……哼！”
“略略略，不理你了！”
少见的吐舌鬼脸后，洛瑶气冲冲地关了门，徒留莫青在原地哭笑不得。
这一天终于结束，坐到宿舍心爱的小椅子后，莫青惬意地转了两圈。
至少夜晚还是属于他的，纯净又美好，再不会有人问他“你是”这种尴尬的问题……
“叮铃铃——”
“喂？”
“……”
这沉默让莫青觉得有点不妙，只好谨慎问道：
“你是？”
“我是？你是？”
似曾相识的口音，但不知为何藏有一股危险的气息，莫非三大组织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我是莫青，只是个快毕业的学生，请问你有什么——”
“哦，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啊，知道要毕业啊……”
“那你知道你大纲晚了三天都还没交吗？！”
“！！”
“额。”
“还我是，我是你导师！但你论文要是再没一点进度，那我就是你的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