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请用茶。”林芊芊道。
“这茶……”黎枝花佯装一副嫌弃的模样,端起闻了闻,道:“这茶味道闻着不怎么样,看起来色泽也茶,真配不上本姨娘这高贵的身份,也罢了,只要是没毒,本姨娘就勉强赏脸了。”
说罢,学着话本里面富贵人家喝茶的架势,双手兰花指端着茶盏,轻轻送进嘴,浅浅啜了一口:“看起来不怎么样,倒是好茶,就是在这样清寒的地方,看起来显得档次也低了。”
言下之意,就是讥讽林芊芊住在这样的地方,身份自然低。
林芊芊突然笑了笑,还以为这黎枝花变成凤凰有多厉害了呢,想不到却是个看话本看多了脑残智障,不免觉得她有些可怜。“是啊,我这样清贫的地方,姨娘来了,岂不是脏了自己的脚,掉了自己的身价?”
黎枝花听此,还以为林芊芊是在抬举她,心里更加有底气,恹恹地放下茶盏,从白画手里接过香绢,装模作样的擦了擦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本姨娘来,是为了乡亲们讨回公道的。”
“此话怎讲?”女子不急不慢的道,看着茶叶在杯中打转,丝毫不见有任何的不安情绪,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或者说,根本不把这一切当回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们家小姐,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回事,黎枝花,你可不要胡来!”柳绿在一旁道。
这时,一旁不出声的张氏终忍不住,道:“黎枝花,公仇私怨,咱们要讲的明明白白,你可不能因为俺妹子和你有些小过节,就挑唆乡亲们闹事,你这样做,可别怪婶子不顾乡里乡亲的情分!”
黎枝花哼了一声,翻了翻眼,捏着兰花指,道:“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本姨娘就一一告诉你们!七年前,林芊芊戴罪被家族贬到此地,幸好有我们黎家村收留,可是林芊芊在这里的时日渐久,不但没有感恩我们村,却在这里当地主。第一,收拢村里近三分之一的土地,为自己所用。第二,强行招收长工,奴役村里过半劳动力,为自己敛财工具。第三,过分压制长工,导致罢工。第四,就是为富不仁,在我们村发家,却从不曾教乡亲们诀窍,现在是一家独大,目中无人!”一字一句的道出,黎枝花越说越自信,底气越足,这些话她都反复练习过的了,学着话本里人物的口气,自认为字字珠玑,不说能接机扳倒蹄子,她有十成把握动摇林蹄子的根基。
林芊芊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将每个人的神情都收入了眼底,拢了拢自己的衣袖,道:“椘轶,将东西拿来。”
“是。”林椘轶收到命令,立马屁颠颠地去拿东西。
片刻,小人儿去而复返,拿着厚厚一大叠的纸上来,神情平淡,看不出这个六七岁的小孩儿现在在想些什么。
“念。”
“是。”林椘轶小手一摊,念道:“林家自日起,聘长工入堂,东家按月结算粮,不欠不少,自签字即日生效,工长五年,凭此契为证,白纸黑字,一式两份,二者各执一份。”
“很好,这是你们当初签下的字,但是也有人不认得字的,但是没关系,当时不认字的也都画押了,凭指纹一样有效。”林芊芊端起茶盏,道:“将签字的人名儿都念出来。”
“遵命。”林椘轶五岁不到,便在林芊芊悉心教导下开始认字,到现在阅读已经不成问题了。“签字人……黎平,李氏春花,黎川,黎山,黎崖……”
“当初契约一式两份,我们各执一份,契子我还特意拿到了官府上去证实了一下,都是你们自愿卖身卖力,本姑娘从未强迫过你们。”
“是嘛?”黎枝花似是丝毫都不紧张,因为这一点她早就料到了,白纸黑字,她自然是没办法颠倒黑白,但是按照翎翌的律法,不管是丫鬟仆人,还是短工长事,凡是签订卖身契或者其他契约,都必须到官府画押证实才能正正作数,否则就是属于私人违法贩卖人口和私占劳力。
黎枝花可不管是不是在官府证实过,反正她现在有钱任性,官府的那些不都是些走狗,早都被她买通了,谅这个林蹄子也想不到这一招。
“林姑娘,你说你在官府证实过,有什么证据?”黎平道。事先十八姨娘就安排好了,只要他这次说说几句话,挑唆手下几个长工便可,事成之后就会安排他进入苏家的产业里当个小管事,比在这里当什么工头要好百倍,如此飞黄腾达的好事儿他怎么会错过呢,即便林芊芊对他一家有恩多家照拂,但也抵不住荣华富贵的蛊惑。
“就是就是,你有什么证据,你欺负俺们不识字,就让俺们签字了,俺咋知道那合同咋写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平等?!”李氏春花见丈夫开口了,自己也连忙附和着道,顺带着使眼色给后面的一帮长工,一个个又举着锄头镰刀高喊着:打到地主的口号。
林芊芊依旧平静道:“当时这些契约在官府证实过了,也存了底,大家若是不信,大可去官府一趟问问,看看是不是如此?”
黎枝花笑了笑,林蹄子也不过如此嘛,这么块就上钩了。“林姑娘说的极是。”
说罢,拍了拍手,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踏着坡脚的步调蹒跚走来,此人正是官府的二把手,官府老爷的管事,也是清水湾县老爷的师爷,年轻时坠马造成坡脚,后来却奋发读书,在官府谋了个差事,知道现在到了师爷的位子,名叫午卉,清水湾的人都叫他午老爷。
“原来是午老爷。”林芊芊一把守,道:“快快上座,上茶。”
午卉却是弯着腰,看都不敢看林芊芊一眼,恭恭敬敬的握了握拳头,行了缉礼,道:“久仰林姑娘大名,今日得见真颜,午某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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