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阳出了屋,便一个跳跃上了新宅院的屋顶上,提着一罇酒,坐在琉璃瓦上喝着闷酒。
“怎么了?不高兴了?”女子悄然出现,整理好衣裙,坐在了他的一旁。
“小姐,你怎么来了?”男人觉得不自然,连忙要起身,主子和下属怎么能平起平坐?
“你坐下,我们坐着说说话。”林芊芊将他按下,道:“黎枝花就是那样的女人,你以后小心防备就成,必要时候,惩罚一下也好,注意分寸就成了。”
“不是……小姐。属下……不是为了这件事。”亓官阳说的有些嗑巴,窘迫中他只能用喝酒来掩饰。
“有心事?你的眼神和表情骗不了人,最近……你教导虎子比较疏忽了多次,没以前那么严格了。”林芊芊一直在关注虎子,作为虎子的师父。亓官阳要求的极为严格,只是最近他老是走神,有许多次都把虎子的修习课程给忘了。
“小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女子低低一笑。“有过,不过那是以前。怎么了?突然问这个,是感情上的事?”
林芊芊有些意外。亓官阳除了对她和小栎之外,对其他人都是不苟言笑的,现如今突然谈起感情方面的事,但是让她有些意外,要知道,亓官阳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大男孩而已。
“一直以来,我和小栎都没有对你透露底细,我很感激你能信任并重用我,这让我们感觉到有一丝家的温暖。”
这个男人并不是不多话,而是他把所有的事都压在了心里,他不同小栎说,因为这个弟弟还小,有很多事情不懂得,也不想让天真的弟弟去背负他现在所背负的压力。
同时,在这里他也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对于过往,他一直都闭口不提。如今,林芊芊算是唯一一个他可以信任的人。
“没什么,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我是相信自己的眼光错不了,才会事事让你去做,将这个家交给你和小栎。”林芊芊看着他的表情,一丝惆怅,还有一丝苦恼。
亓官阳沉默了片刻,猛地灌了一口烈酒,才道:“我和小栎,其实并非是翎翊的人,我们……是沧澜国的贵族子弟。”
这一点,她早就猜到,从他们兄弟俩内在流露出来的气质和外在出色的相貌,就表明这兄弟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只是她万万没猜到,他们居然是沧澜国的人。
翎翌,沧澜,凤阳这三大国三足鼎立,表面上还是和平,背地里其实非然。
“你们之所以会在海里被别人救起,是因为你们搭船落水了吧?所以才会落到清水湾?”
“是……我们家族,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全家上百人口。就只有我和小栎逃了出来!”亓官阳的眼眸剧烈动荡着,呈现出一股痛苦之色。
林芊芊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抚着他。“能全部说出来,让我分担你的痛苦吗?”
亓官阳在女子的安慰下,将这一切娓娓道来。
大概在一年之前,沧澜国两大家族……令狐和亓官进行较劲,两方在背地里斗得天昏地暗,终于……令狐家族获得了太子储君的支持,寻得一个借口,罢了亓官家主的官。
亓官家族一下子失了势,就像老虎没了爪牙,空有一副庞大身躯,任由令狐家族宰割。
明面,暗地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令狐并嫁祸亓官家族,说亓官早已卖国,和周边十几个小国勾在一起,意图谋反。
当时沧澜国皇族……梅氏家族,并不相信亓官家族的所为。因为这个家族一直对皇族忠心耿耿,其赤城之心天地可鉴,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令狐家族打压亓官家族。
当时梅氏皇族也有和太子党对着干的。暗地里也扶持着亓官,希望亓官家族东山再起!
谁料,令狐家族请来了血杀会的杀手,打着除“乱贼臣子”的名号,将亓官家族一夜百口的人全都屠尽。连养的畜生家禽都没有放过,那一夜,亓官府血流成河,尸体横了一府,入眼全都是血。
除了当时亓官阳兄弟被护送离开而没遭毒手。其余无一人幸免。
后来,亓官的分支家族,哪怕是亓官家族嫁出去的女儿所在的家族,凡是一律和亓官姓氏沾边带亲的,全都惨遭灭门。
梅氏皇族本身就极为忌惮令狐家族。以前还有亓官家族与之抗衡,如今只剩下令狐一家独大,梅氏也只能沉默,眼睁睁看着亓官家族就这么覆灭。
而逃出来的亓官阳带着亓官栎,也是被令狐家族不停的追杀。后来他们因为要躲避追杀,不得已上了开往翎翌王朝的商船,不过,即使在船上,他们也遭到了截杀。
当时亓官阳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不足十岁的弟弟一起跳入了大海。
再次睁眼,他没死,弟弟也没死,只是中了剧毒,死的没那么快。这时他们兄弟二人被人贩子给卖了,碾转几次,卖到了胡同的牙行,终日受到毒打虐待……
直到他们,遇到了林芊芊……
是这个女子。给了他们新生,这叫他们,如何能够不感激?
“那一夜,血色染红了亓官府,凄惨的尖叫声,哭声,连成了一片,前面不停的有人倒下……他们用自己的身体,铺了一条血路,我和小栎……才得以逃出来。”亓官阳到现在清晰记得。父亲和母亲惨死在他面前的情景,他在每个睡觉的夜里,只要一闭上眼,全都是红色的血,血泊之中。双亲被血杀会还有令狐家的人……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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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死了一个又一个,血液洒了一路,他们踩着护卫的血,护卫的尸体,一边哭一边跑……
“父亲母亲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话,让我和小栎离开沧澜国,永远也不要回来,不要为他们报仇,因为……他们知道。我和小栎……不可能斗得过令狐家族,他们不想……不想我们兄弟也死了……”
男子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居然哽咽了起来。
林芊芊开始为这个男子心疼,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惨的,娘不在,爹不爱的,受尽府里人的折磨,听尽天下人的侮辱。却不想,亓官阳兄弟身上背负着血仇。
“我亓官阳发誓,一定要令狐家血债血偿!亓官和令狐,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男子说着,泪水流了一面,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手里的酒罇脱落,一直滚到了屋檐下,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我好恨,恨不得扒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抽他们的筋!喝他们的血!”男子越说越激动。双眼染成了红色,凶光大耀,如果令狐家族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真的会将之撕成碎片,再剁成肉酱!
“别怕,别怕,那一天会到来的。”林芊芊握住了男子的手,将他的双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纯粹的给他温暖,紧紧的握住,给他力量。“三年之后你若是要回去复仇,如有必要,我会帮你……”
男子抽泣出声,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流露出情感,他藏得太久,太深,一道流露出来,便犹如洪水决堤一般……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那么脆弱,却又那么的坚强。
感受女子手心的温暖和柔润,他终于停止了流泪,真想就这么被她握着一辈子。“多谢你。”
林芊芊抽回手,淡笑着,这笑,是给他鼓励的笑。“不客气,你是我的属下,还是有必要安慰你的。你放心,你和小栎的事,我会烂在心里,不会说出去。”
亓官阳突然笑了,这次他笑得格外的灿烂,犹如冬日里的阳光,融化了终年的冰山。“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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