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禛如此积极，黄岳高兴说道：“道长只要保住秘密，不说我们兄弟俩来过便行了。”

    “可惜大哥没有分身之术，守得了前门守不了后门，不然我便单丁入百寇，那叫个过瘾！”黄岳十分兴奋，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着周禛问，“道长他家有无后门，有无地道？最怕是有暗道。”

    周禛说：“后门自然是有，不过从未听说有暗道。他家人在这里称王，何必弄那个东西？”

    黄岳点头，说道：“不能便宜他家，回头多叫些人来，一个锅烩了。只是我兄弟在中原的事还没了结，要拖个年把。”

    周禛心里担忧，警告说：“这事可不容易。千万不要小看了邓家，这家人连女人都有一身好武功，男的不用说，一个能打七八个大汉。”

    黄岳对他很是无奈，说道：“道长是真不懂得武功。这家人出身于将门，将门的功夫用来打普通人那是没错，可跟武林好手没得比。”

    周禛忙说：“他们家也不只是祖传的功夫，这些年他府上都没断了山外来的教头，有的就成了护院。还有这里方圆百多里都是他家的势力，一旦被他逃了就是大患。”

    黄岳冷笑，问道：“他的势力再大，大得过黄河五霸么？”

    黄河五霸绝对是天下闻名。本来黄河水帮是个走船拉纤人组成的民间穷帮会，自从黄河五霸统领以来，杀人越货横敛财物，一跃成为帮众数十万人的中原第一大帮派，这五个人本来是打家劫舍的人物，有了这么大的势力便一发不可收拾，黄河一带的百姓怨声载道。

    黄河五霸有多厉害就不说，只说朝廷倾中原数省之力，围剿了他们十几年，仅武将和官员便有上百人或者丧命，或者丢官，还不能将他们剿灭。最后还是激怒了江湖义士，被武林人物联合除掉，领军人物就是金伯年。当然官兵也出了不少力，不少武将因此加官进爵。

    周禛只能点头，心里还是忧虑，金伯年握住他的手道：“道长放宽心，这事我们来安排。他不找你的麻烦就好，不然便捎个信来，也好提早安排。”

    周禛一身轻松。忽然想到俩人来的时辰不对，问道：“二位深夜到此，就没碰到狼群？”

    “狼可困不住我们。杀狼就不难，关键是要会杀。”黄岳眼见是个内行。

    周禛听不懂，杀狼还有会不会一说？

    黄岳摇头晃脑说道：“碰到大队的狼群抢先砍它几头，千万不要等它们聚团，最好做到不沾血腥，一击而退。狼群有一个破绽，闻到血腥必定狂躁，没了目标就会自相残杀，趁这个机会就能脱身而去。”

    金伯年说道：“也不是如此轻巧。狼比猛兽可怕，它懂得攻防的，一头狼它会后退，等几头围上来就一起猛扑，你看他都给撕烂了披风。”

    周禛这才注意到黄岳没有披袍，而且裤腿上有两处血迹，金伯年的披风还是完好，身上也干净。

    这话惹恼了黄岳。黄岳望着大哥，理直气壮说道：“我可是武中诸葛，一介智囊，杀几只狼也要我出手？谁想这些畜生该咬的不咬，要咬看热闹的，还不是一两头，几头一拥而上，你还不过来帮忙。”

    他们路上果然遇到了狼群，金伯年抢先砍了几头，余下的一哄而散，黄岳正看热闹，没想到身后猛然扑过来几头狼，仓促间他一个就地十八滚才避开，然后奋力将几头狼斩了。黄岳虽然有惊无险，毕竟有些狼狈，金伯年一边看着乐，也不来帮忙，真是气人！

    “你可是少林首座的得意弟子，几头狼都要保护。”金伯年没事人一样。想的也对，大哥又不是老妈子。

    平意抱着一只大酒坛子放到桌上，拿出三只碗，在碗里各倒了半碗酒，然后用热水兑满。本来酒色是浓黄，兑水后就淡了，变成了悦目的晶黄色。

    黄岳只顾说话，这时口干舌燥，端起碗来一饮而进，马上点头称赞：“好爽快。这酒醇而不绵，壮而不烈，就像大哥一样。道长这酒可有名字？”

    金伯年也问：“周道长不戒酒啊？”

    周缜摇头道：“浣山道派师承天师道，本来就诸多不忌，只是吃了酒肉之后要斋戒一日。其实这两个斋戒不同，戒酒是因为酒后轻浮，会有对神仙不敬，可有可无，肉戒是一定要有。贫道今晚陪二位吃肉，明天就必然吃素了。”

    接着介绍说这叫女儿酒。这里的每家每户生女儿的时候都要做酒埋下，等女儿出嫁才能打开，因为时间久远，才有这种醇香。

    说起女儿酒他是深有感情。刚来浣山的那年冬天，大雪封山，年轻人又不知道提前存起粮食，一个人在观里饥寒交迫的，幸好因为为人治病，有山民送来的两坛女儿酒才撑过那一段时间，不然指不定要饿死。

    金伯年被他勾起酒兴，一尝就惊讶这种荒野山区竟能酿出如此好酒。

    周禛告诉他，数十年前这里还是个世外之地，物产十分丰厚，山民们一直对外守口如瓶，虽然时不时就有人外出，外面的人却不知道这个地方。实际上，这里的居民已经有千年的历史，能造出这样的好酒并不值得奇怪。

    正说着，平意端着热气滚滚的大瓦罐进来，说个没完：“客人还是尝尝咱的黄蘑炖山鸡，本观独有的妙方，外面再做不出这等美味，里面加了肉蔻，生地，熟地……”

    他好不容易有了显摆的机会。

    黄岳立马夹了一只鸡腿，带着热气吞下去。“啊呀！这药膳简直是一绝，真不比大汇宾楼的九味鸡差。”他回头对金伯年说，“是个养人的地方。我看等咱们兄弟厌倦了江湖，就来浣山终老一生，哥哥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那感情是好！”周禛忍不住大声说道。

    金伯年也笑了，“好是好，就怕那几位来了，这里的人嫁姑娘都没有酒喝。”

    三个人一顿海阔天空，不知不觉聊到了武功上面，金伯年道：“达摩是个迷，我一直猜不透他的一苇渡江，你们少林说那是南天竺的武功，南天竺的武功真叫个怪。”

    “哪里怪了啊？”黄岳笑道。

    “你想想，若是换着青萍渡水就对了，甚至踏浪而行也说得通。”金伯年说话直摇头。

    “那你不知道早来问我？”黄岳直笑。

    黄岳是少林首座智兴禅师的亲传弟子，然而金伯年相信连智兴禅师也不会懂其中的奥妙，于是对黄岳摇头。

    “这并非武功。”黄岳道。

    “武林之事居然不是功夫？我们又要争辩了。”金伯年根本不信，转头来对周缜显摆，“我这位兄弟天资聪明，聪明得不行……可他辩不过我。只可惜别的兄弟不在，没人来做评判。”

    黄岳生气了，忿忿不平道：“你跟老四一向是穿一条裤子，两个粗野武夫欺负一个文人，天理何存？这次要请周道长来做评判，道长自然不会同流合污。”

    金伯年立马答应。

    黄岳转过身去，拿笔在手心不知道写了什么，然后握个拳头放在桌上，俩人一起望着周禛。

    周缜想了一会儿，说道：“贫道虽然不懂武功，可既然人踩着芦苇前行，那芦苇就要后移，哪能过得了长江？只有法术才能有违常理。佛家诸法之中的化法，达如意之境者能以一化千万，常人眼里的一根芦苇，在菩提那里无异于一只巨舟。”

    黄岳立刻把手张开，赫然手心写了个法字，三个人放声大笑。

    周禛说到佛法，让金伯年心里一亮。周道长连佛法都这么懂，道法肯定错不了，何不请他帮他个忙？

    他对周禛讲了一件事。

    事情的起因是一部武学秘籍。因为这部秘籍，金伯年的一位兄弟遭了大罪。

    这是一部无名秘籍，仅在后面的落款处有识机道人录五个字。识机道人在武林中毫无名气，不过这种事难不住金伯年，没多久他就弄清了识机道人的来历。

    在前辈武林中，天机子是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他有位同门叫识机子，据说这个人嗜武成癖，武功虽高却从不出头露面，又是位道士，正好合拍。

    武林正道的功法之中，道家功最珍贵。道家功奇纵天成，神效显著，时常一个无名道士让大名鼎鼎的武林高手栽了跟斗，武林中人最怕折名头，也就都忌惮道士。就拿这套功夫来说，不仅高深莫测，练的还是阴寒之气。阴寒功夫非常难练，很容易走火入魔，金伯年的这位兄弟眼看人都要练成了残废，却还放不下这本书，真叫一个欲罢不能。

    周缜听了，推脱道：“贫道只是外行，义侠你才是方家。”

    金伯年看他误会，摆着手说：“在下问的不是功夫，是心境。秘籍虽然开篇无名，可里面的说法稀奇古怪，第一面就只有八个字：劫阴破地，清水堕天。其中劫阴四个字甚大，后面四个小了一半，似乎随手一写。次页上又是只有三句：神成不成，似成小成，意成则成。这几句偈语必有奥妙，望道长开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