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步青虽然是个汉子,却极有八卦精神,听赵霖说了,饭也不吃,急匆匆就跑了过来。
“怎么着,你要对付许家啊?”他摩拳擦掌,“好啊,我早看那许老侯爷不顺眼了,只当自己家还是那个显赫的许家,却不知,早就不是那回事!上一回要不是你压着,他们家许大少爷都进牢房了,还不是看在许家祖上积下来的功德。”
赵兰修道:“你既然都知道,明儿去指挥司衙门一趟。”
那许丽英的父亲许安中在京卫指挥使司任职,他们这种勋贵家族多是靠着祖荫庇护,许家也是如此,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前面还能出大将军,到了许安中这里,带兵打仗已是不成,他人到中年才混上一个指挥佥事,他儿子许柏更不成,整天无所事事,家里费尽心力,才给弄了个卫所的千户长当当,可也做不了好事,许安中想到这些就头疼无比。
正当这时,吕步青求见。
吕步青自从上回在宫里成功堵截楚王发动兵变之后,从府军前卫统领一跃成为了都察院经历,连升两品,不过,官还是小官,他尚且年轻,可谓前途无量。
许安中知道他的名字,忙请进来。
吕步青多余的话也没有说,直接拿出几张证据,上面都是由许柏盖章,向上峰申请的兵士俸禄。
许安中一头雾水,拿起来瞧了瞧。
“其中十几个人早就不在了。”吕步青点了点几个名字,“可是贵府大公子还是照样按人头领俸禄,这是白拿死人的钱啊,倒不知你们侯府竟是这般落魄了,还得用这些个把戏。”
许安中的脸色一下子雪白,额头上都要流下冷汗。
为了限制儿子,他最近几年都不给许柏什么银子花,没想到他竟然把主意打在吃空饷上面了!
许安中往门口瞧了一眼,只见门是关严的,稍稍松了口气道:“吕小哥儿,请坐,咱们有话慢慢说,这事儿未必就是……”
“已经查清楚了,确有此事,只是一直还没有发上去,不过张大人是已经投进大牢了,只是贵府大公子也没牵扯几个人,不加以细究的话,是没有事的。”吕步青道。
许安中听出了一点儿门道,小心翼翼问:“还请吕小哥儿指点一二。”
吕步青不由暗地点头。
富春侯的老侯爷虽然惹人讨厌,可这许安中却是识趣的,为人也低调,他说道:“其中道理,请回去问问你家女儿罢!做人不可太仗势欺人,别以为谁都是好捏的,做事情之前还是先考虑考虑后果。”
许安中一愣,怎么又跟他女儿扯上了关系?
吕步青冷冷一笑:“不妨再告诉许大人一件事,您家老爷子不甘寂寞,逮着空闲就给梧州的景王爷通信呢,倒是不怕给你们家带来麻烦。”他拱拱手,“打搅许大人了,下官告辞。”
他说完便走了。
许安中再没心思待在衙门,寻一个借口就回了家。
沈月华此刻却叫了姜法慧过来。
听说要找奸细,姜法慧瞪大了眼睛:“咱们铺子真有?”
“绝对有!”沈月华一口断定,“所以才让你来。”
“那咱们要怎么查呢?”姜法慧疑惑。
沈月华早就想好了办法:“我先问你,昨儿他们哪几个知道我受伤的事情?”
“自然是几个师兄,王大叔,哦……”姜法慧想了想,“还有孟兆祥几个人,他们经常都在铺子里做活的么,又不像别的杂工。”
沈月华点点头:“你记得就好,一会儿回去,给我散布一个消息,就说我突然气得不得了了,想去找那些小姐算账,指不定要被抓到衙门去的。”
“啊?”姜法慧惊道,“那可不是要吓死他们么!”
“只是吓一吓而已,等会你就看谁急着出门了。”沈月华道,“我觉得你几个师兄师弟肯定不是奸细,我小舅应该也不是,定是那几个常在咱们身边的人,他们也算是半学徒么,总是啥都知道一点的。”
姜法慧觉得有道理,随后就回去了。
过了会儿,她又急着跑过来。
“我知道是谁了!”她兴奋的道,“我说了这事儿,他们都很吃惊,当时就要过来,我先拖着他们又说了一会儿,后来就见孟兆祥出去了,也没跟谁打招呼。我便问了其他人,他们也说孟兆祥很奇怪的,总是突然就不见了,那肯定是他了。”
沈月华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定是他,这人很能干,也很得众人喜欢,可却没有表示出任何想学纸扎的意思,难不成就是来做杂工?总是说不通。
“后面怎么办呢?”姜法慧问,“是不是要把他赶走?”
“别赶走。”沈月华原本是要赶的,但临时改了主意,赵兰修这么执着的人,真要把孟兆祥弄出去,指不定他还得派其他人来,那更是防不胜防了,还不如就当作不知道,只是有些事不在他面前说就行。
她叮嘱姜法慧:“你也别叫他发现,回去便说,我又想通了,不想去算账了。”
姜法慧点点头:“好,不过那些小姐也着实可恨,我还真想去找她们算账,怎么能这么打人呢?你是运气好,没有伤到别的,我听人说,有人也是被打了一下,脑袋立刻就糊涂了呢,什么都不记得。”
那大概是脑震荡?
沈月华道:“也不是不想讨个公道,可这世上总有不平的事情,真要去追究,也不是说去衙门敲个鼓就行,总得要筹谋一番,可咱们谁有那个精力呀。”她自己还伤着呢,王氏没头没脑的,能去干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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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法慧便也不说了,她也不可能真的想得出办法,只是为沈月华觉得冤枉,安抚几句后便告辞,重新去了铺子圆谎。
许安中回到侯府,径直就去了许丽英的闺房,许丽英见到父亲进来,笑道:“爹怎么这么早就回了呀?”
结果许安中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大声喝道:“孽障,我早晓得你会闯出祸事,都是家里宠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巴掌打的极重,许丽英的脸上顿时被印上了红红的指印,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的父亲。
房里丫环见状,忙就去通报夫人。
等到许夫人来的时候,许丽英正在房里嚎啕大哭,许安中不停地呵斥她,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相公,你怎么能打女儿啊,她就算做错了事情,你好好问就是了,至于动手吗?”许夫人忙护着女儿,“她以后可要嫁人的,传出去还得了?她怎么见人呀?”
许安中气不打一处来,也骂起了许夫人:“都是你惯得,你看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子?还嫁人,哪家的公子愿意要她?啊?我今儿就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然咱们家都要给她毁了,都不知道是她造的孽!”
“她也就是淘气了一点,哪里会害到咱们家呢?”许夫人一头雾水,也问许丽英,“你倒是跟你父亲说说,最近到底都做什么了?”
“我哪儿会做什么啊,不过就是跟几个小姐出去玩玩,与往常一样。”许丽英抽泣着,“不知爹竟中了什么邪,突然打我,我哪天不是这样的,我不服,父亲!您说说,我做了什么错事儿了?”
许安中看她好似真不知道,大吼道:“把平常跟着你的那些个婆子丫环都叫过来!”
许丽英也不怕,她想来想去,确实也没做什么能惹得父亲那么生气的,便让那些下人都叫到堂屋,结果许安中一个个拷问,问出来了。
原来许丽英打个马球把球打到人脸上去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最年轻阁臣赵大人的前妻。
许安中想到赵兰修与吕步青的关系,又想到吕步青讲的话,登时一个巴掌又抽在了许丽英的脸上:“孽障,你还晓得你惹到谁了?”
许丽英又吃一记耳光,也是怒火冲到了头顶,大叫道:“我惹谁了啊,不过是个做纸扎的贱人!”
许安中看她还不知错,恨得差点去掐她脖子。
许夫人倒是知道的,吃惊道:“原来是她,我听闻京里好些人家都想跟赵家结亲,只赵家都不肯,听说是因为赵大人前妻的关系,竟是真的?可不是都已经和离了么?”
“你懂什么?”其实许安中自己也不懂,可赵兰修因为前妻被打,就派了吕步青过来,可见很看重此事,若是他不表态,侯府只怕就要完了。
本来先帝在位时,富春侯府便不得宠,如今又换一任皇帝,仍是没有重用他家,偏他父亲喜欢倚老卖老,现在居然还发展到与景王通信!
那景王什么人,当年就因为涉及谋朝篡位才被赶到梧州去的,这事儿要是被皇上知晓,他们家还能活吗?
被褫爵只是转瞬间的事情!
他把这些讲与许夫人听,许夫人也是面色煞白。
“你现在就去那掌柜家认错道歉,务必求得她原谅你!”许安中阴沉着脸,“若是不成,这家你也不要进了,从此与咱们侯府再无关系!”
许丽英只觉自己被雷劈了一般,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在傍晚的时候,沈月华打开门,只见珊瑚领着许丽英站在门口,她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可眼睛里却充满仇恨,恨不得把她给一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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