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与她对视着,眉间似有苦笑。
“这一回,恐怕真得让你陪我一同赴死了。”
夏初七身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眉头紧蹙着,冷声大吼,“你他娘的甭废话了!”低头看一眼不知深浅的茫茫白雾,她心脏蜷缩着,死亡的恐惧,锁在了心上。可是,她虽然不想死,却不愿在明知无望的情况下,让别人拿命来赔她。
“东方青玄,你放手,自个儿逃命去!”
“你舍不得我死?”东方青玄情绪很平稳,似乎根本就不是面临死亡,而是与她同赴一场盛宴。
夏初七欲哭无泪。
她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只是会权衡。
一个人死与两个人死的区别而已,如果可以选择,但凡是会算术的人,都会选择留下一条命。
“滚犊子吧!我不是舍不得你死,只是不想你下辈子还缠着我……你若是真觉得欠我,回头不要再与赵十九为难,让他腹背受敌……”
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听她遗言般交代的话里依然只有赵十九,东方青玄笑了,那一双妖冶如火的凤眸,像嵌了星光一般,微微闪动。
“你要的,我偏不如你愿。下辈子,我还会缠着你……还有,你若真敢死,我后半生必定也不会让赵樽好过……”
“别过分啊!”夏初七气急了眼。
“我就这样过分。”他还在笑。
“老子欠你的?”
“是,你欠我的。”桥身晃动更加剧烈了,东方青玄勾着铁索的腿有些发麻,裹着她身子的手臂也在发麻,而他的声音,也带着发麻似的颤意和哑意,“夏楚,你欠了我太多,你们夏家欠我更多。你的父母让我家破人亡,害我被人千里追杀,害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世上……还有你,那一日在皇家狩猎场,我那般救你,护你,为你甘愿冒险……你却狠心的全都忘记,忘记我的好,不要赵绵泽了,却恋上赵樽,永远看不见我……”
“……”夏初七心惧不已,紧张时,分辨能力减弱,哪里看得清他的话?偶尔看一眼他开开合合的嘴,她低吼,“你不要讲话了,赶紧放手。”
东方青玄听她对过往无所谓,心里不免一痛,轻呵一声,笑了,“这辈子你和你家欠我的,没有还我,下辈子记得来还……”
这一句,夏初七看清了。
她嗤吼,“还你个铲铲,放手!”
“呵!”东方青玄笑叹,“今日若是果真死在此处,于我而言,并无不好,甚至是极大的幸事……我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无牵无挂,也没有人会在意我的生死,与其在永生永世无法排解的寂寞中苟活,不如与心爱的女人死在一处……只是你,恐有不甘,你有你的赵十九……还有宝音……”
提到宝音,他眉头微微一颤。
“希望她不要怪阿木古郎。”
夏初七身子晃晃悠悠,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转过头,她的目光,看向那边还未停止的厮杀。也看见了生死面前的恐惧、看见了人群里老孟等人的焦灼,看见了原本的桥板几乎已经掉光,而板桥上的兀良汗人也掉得差不多了,除了零星的几个将士,只剩悬挂的东方青玄与她两个。
桥头上,兀良汗人与红刺特种兵都在大喊。他们一边与北狄人拼着老命,一边想往铁索上来——
“弓箭手!”
桥那边,巴根疯了一般大吼。
“给本王射死他们——”
先前他们放箭时,四周都是兀良汗士兵,加之东方青玄善于闪避,即便弓箭手的箭术超群,也很难射中目标,但是现在不一样,悬在铁索之上的两个,与活靶子没有什么区别。
“射!”
冰冷的箭矢飞了过来——
东方青玄眉梢一蹙,右手紧着夏初七,左臂挥了出去,袖口的护腕利落的格挡住箭身,那箭偏开,从他臂上擦过,有血花冒出来。
“东方青玄——”
夏初七身子左右晃悠着,见状大吼。
“你个混蛋,放开我。”
东方青玄不答,听辩着箭矢的方向,双脚控制着铁索,在又一支羽箭射来时,抱着她的身子突地凌空转过,就像体操运动员玩单扛技巧似的,以一个绝对优美的动作,翻转,再翻转,避开箭矢,搂着她挂在了铁索的另外一端。
“吁……”桥身摇晃得越发剧烈,夏初七大口喘着气,觉得这一招玩得实在惊险。再这样下去,她没有被射死,早晚也得被吓死。
“饭桶,都是饭桶!”
屡射不中,巴根大吼着,有些恼怒了。
“拿箭来!本王亲自动手。”
一名北狄兵战战兢兢的递上弓箭,巴根骑在马上,搭箭挽弓,微眯着一只眼,箭头时而指向东方青玄,时而指向夏初七,像是犹豫不决,可最终,他指向了东方青玄……
“嗖!”一声!
他的箭重重飞了出去,不料,却在半空落下。
“叮”的一声,斜刺里飞出一只箭来,与他的箭身碰撞一处,同时偏离了方向,一只射入草丛,另外一只射中了一个正拿刀砍人的北狄兵。
“啊”的惨叫着,他捂着胸口蜷缩在地。
“六殿下,不好了——是赵樽。”
“是赵樽,是赵樽——”
赵樽之名,天下皆惧,尤其是北狄人。
无数人循声回头,只见不远处狭窄的丛林小道上,一群晋军穿过薄雾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杀气腾腾,逢人便砍……打马冲在晋军前面的人,正是面色铁青的赵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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