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体恤。”
体恤是假,不放心才是真。赵楷有才,却一生不得重用,屈居于众多皇子之下,始终郁郁不得志。尽管他早就有领兵战沙场为国建立功业的打算,可洪泰帝那时不用他,如今换成了赵绵泽,还是忌惮他——
他是怕他变成第二个赵樽吧?
赵楷垂下眸子,半躬的腰还未直起,却听见头顶上传来赵绵泽若有似无地一道轻笑。
“朕是为了六叔的安危,想来六叔是明白我的。”
“微臣明白。”赵楷硬着头皮回答。
赵绵泽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赵楷束发的金冠,心里的小久久却是绞紧了许多。
想当初,赵樽便是靠战场上位,并得到无数人崇敬和爱戴的。一个赵樽就已经够他头痛,如果再加上一个赵楷,他如何制衡各方势力?更何况,即便赵楷胜了,他取代赵樽,难道就没有野心吗?
沉吟片刻,赵绵泽突地转头,重重喊了一声。
“张四哈!”
“奴才在。”
“定安侯今日可有传话来?”
“这……!”张四哈脑门上溢出一层冷汗,他诺诺着出了门,很快又回来,跪在地上,脆生生朝赵绵泽磕了一个响头,方才道,“回陛下的话,定安侯传了信儿来,说他身子还是未有痊愈,尚在侯府休养,估计数月之内,都上不得朝。”
“啪!”赵绵泽猛地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反了他了!”
这陈大牛属实是一个犟种。从辽东被调回到京师述职,次日把赵如娜从东宫带回了定安侯府之后,便开始称病不上朝了。
据探子来说,他除了偶尔会去一趟如花酒肆看看生气,平常连侯府都不爱出。说好听点他是在休养生息,说难受点儿,他这分明就叫坐吃等死。
“好歹他也是长公主驸马,这会子,该为陛下分忧的……”赵楷察言观色,小声建议道。
赵绵泽笑了一声,像是对他的话极为满意。
“张四哈,为朕准备便服,等见过臣工之后,朕要去侯府,看望定安侯和菁华长公主。”
张四哈跪地,额头贴在了地砖上。
“奴才遵命!”
赵樽起兵的消息便是深水鱼雷,炸翻了在京师养尊处优的王公大臣们。
当然,与赵楷的想法一样,对于赵樽为什么会反的问题,整个朝堂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于他来说,事情逼到头上了,他不反也是一个死字,拼死一搏到底还存有一丝希望。正常人都会这样选择。
只不过,这些臣工并不看好赵樽。
在他们眼里,赵樽一个小小的藩王,即便再会带兵打仗,只区区数万的兵马来说,想要造反,想要抗击朝廷,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古以来藩王造反的例子,就没有一个成事的。赵樽自然也不会例外。
梁国公徐文龙虽以往力挺赵樽,但他是朝中元老,皇亲国戚,大事当前,还是会遵从嗣位的皇帝为正统。
听着大臣们的议论,他冷冷一笑,上前道:“诸位大人把晋王想得好生低小。旁的事我不说,大家只需想一想,邬成坤三十万人,是怎样败在他手上的,便不会这般盲目自大了。”
吕华铭哼一声,道:“梁国公的话有意思,这是想为晋王树战神口碑,还是想灭陛下的威风?哼,邬成坤他为什么吃败仗?那完全是他自作孽。第一枉顾百姓性命,第二与兰尚书不合,互相撕扯,造成内乱,这才是关键!”
徐文龙哑然失笑,“依你之言,我们还在这里商议做甚?不如随便派几个家丁去,便把赵樽拿下了?”
吕华铭道:“梁国公为何非得顶杠?老夫只是就事论事,晋王外无援军,内无粮草,靠那几万人,何时能杀出北平,杀入京师?真是好笑。”
他话音一落,便大臣附合。
“难不成他吹一口仙气,便杀过来了?”
“诸位不必忧心。俗话说,蚍蜉如何撼大树?依我看,即便晋王有千般智,万般计,想要靠他那几万人南下,老夫也是不信的。”
几个大臣一言我一语,说得煞有介事。
徐文龙恨铁不成钢,拂一下袖子,黑着脸再也不吭一句了。于是乎,奉天殿上,文臣们个个都变成了智多星,化身为孙膑,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表示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晋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分明是要取建章帝而代之,是为逆首,必须派兵诛讨。
赵绵泽为帝之后,重文轻武,在朝中,文臣的地位比洪泰朝时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这些人自大心膨胀,实在看不上赵樽那几万人。
他们没有想过,朝中并无几个可用的高级将领,而军中的中低层部将,有多少人曾经与赵樽一起打过仗?有多少人曾是赵樽亲自统率过的部下?又有多少人对赵樽的武力和人品极是尊崇?还有多少将士会在他举兵南下之时,选择站在赵绵泽的身边?
轻敌,往往才是人心的大敌。
若说一开始邬成坤的轻敌算是正常思虑,那么如今十几万大军都折进去了,这些人还敢大言不惭的轻视赵樽,不得不令人觉得前路堪忧。
看着殿上的大多臣工都满不在乎的样子,请功不成的赵楷默默地立在列班中,从头至尾没有再说一句话。
文臣有领兵的理念,却没有领兵的经验……
这个江山,迟早折在这些人手上。
“肃王!”金銮宝座上,赵绵泽神色沉沉,突地点到他的名字,“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赵楷一愣,出列拱手,微微躬身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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