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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9章 天下虽重,却不及你(5)
    说到此,她虚弱地笑了笑。

    她想说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感觉到心力在一寸一寸耗尽,感觉死亡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而且,这一次与回光返照楼里的等死不同。

    在回光返照楼,她不必痛着死。

    而这一回,她得活活痛死了。

    “阿七……爷不会让你死的。”

    他慌乱的拉开被子,扒开她的两条腿,就像真正的产婆那般,顾不得她身下的血污,顾不得一切的脏物,只想把他们的孩儿拽出来。她没有逃避,但也不想他再做一些无谓的举措,只半阖着眼,按住他的手。

    “赵十九,快,按我说的做。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她是一个女人,却从来都不是一个有着传统道德观的女人。可是在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能够在临死之前,为心爱之人留下一个孩儿,也是人生大幸。

    至少这样,在没有了她之后的漫长人生岁月里,在她独自一人守在幽冥地府的奈何桥上等待他来聚的日子里,他冷寂的身边,还有一个她的孩子相陪伴。

    “就算要死,我也想看看孩子……抱一抱他再死……赵十九……你成全我……”

    “谁说你会死?”赵樽寒着脸吼了一句,猛地拿过边上早已准备好的烈酒,浸泡了剪刀,几近疯狂地摸索着伸到她的身下,一双赤红的眼睛仿若滴血。

    “阿七,你不准说傻话。在爷在,你死不了。”

    夏初七勉强一笑,“爷,辗转时空,穿越古今,我能遇见你,为你生孩儿……此生,足够。”

    赵樽未有停下动作,声音却越来越冷。

    “阿七你信不信?你若敢死,我会让所有人为你陪葬——包括我,还有我们的孩儿。”

    听着他疯狂的声音,夏初七目光一凛,“赵十九,你疯了?没了我,你还有我们的孩儿,还有天下……”

    “天下虽重,却不及你。孩儿虽爱,也不过你。”

    夏初七喉咙一紧,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已经耗尽了力气,身体虚弱得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儿,嘴皮一张一合着,呻吟着,在他的剪刀袭来时,痛得身子颤抖一下,再也无力挣扎。

    没有麻药生生剪开是什么感觉?她痛得想骂人,痛得想干脆死过去算了。可却有更大的勇气在支撑着她,想把孩子生下来的信念,让她终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挣扎着咬住枕头,用力——

    “活下去,用力。”

    “用力,活下去!”

    他的声音有惶恐,有不安,有命令,有冷厉。夏初七耳朵“嗡嗡”直响,疼痛蔓延在四肢百骸。

    “下雨了吗?”她撕心裂肺的痛呼。

    “不,那是汗……”他答,声音哽咽。

    “不,那是爷……你的泪。”

    一阵冷风吹来,她虚弱地张了张嘴,身下突地一沉,紧绷的腹部猛地一松,耳边“哇”一声,一道婴儿嘹亮的哭声,像一条拯救她走出深渊的绳索。

    她无声地哭了出来。

    幸福开了门……

    死亡开了锁……

    她的面前,光线越来越暗。

    汗水与泪水模糊了她的眼,恍惚之间,她听见稳婆急匆匆进来的声音,她听见稳婆在大声斥责男人怎么能守着妇人生产,怎么能亲自为妇人接生,她也听见有人在笑着说恭喜,恭喜他们得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千金,她仿若也感受到了赵十九双手是血的抱紧她的身子,摇晃着她,在说些什么。

    她没有力气再回答。

    松懈下来的心,经不住再折腾。

    但是她还是不得不叮嘱了一句。

    “赵十九……你……别忘,为我缝合……”

    楚茨院的书房,赵绵泽以前没有来过。

    可今日一踏入,才发现这里全部都是他自己的痕迹。一个花梨木的书架上面,书都是新的,夏楚从来没有翻过,可书架下面的大画筒里,却有无数被她翻得有些陈旧的画作。

    每一张画作,都出自夏楚之后。而画作上面,每一个人物都是他自己。她把他画得很丑,却把他的日常都通通付诸在了纸上。绵泽吹笛、绵泽抚琴、绵泽读书、绵泽望月、绵泽游园、绵泽吟诗、绵泽骑射、绵泽……每一幅图的内容不一,有阴有暗,有日出有夕阳,有落英有细雨,几乎充斥了他们两个人那一段岁月。

    “这般念着朕,你又为何……”

    他自信自语着,不经意抬头看向跟着身边的阿记。

    “这世上的女子,都是这般易变心的吗?”

    阿记微微一愣,目光落在案桌上那两个写着“绵泽和楚七”的泥娃娃上。看着两个相依相靠的泥娃娃,她视线有些飘,可语气却有些淡。

    “回陛下,卑职不懂。”

    “是啊。”赵绵泽收回视线,没有再看她,只把那一双泥娃娃拿了起来,扣在手心端详着,手指一遍一遍的摩挲着,自嘲一笑,“你又不是女子,如何能知女子心事?”

    阿记半垂着头,没有回答他。赵绵泽自说自话完了,突地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垂手立在门边的晴岚。

    “你家小姐想让我看的东西,我都看完了。如今,你可以带我去瞧她了吗?”

    七小姐其实从未让赵绵泽来看过这些东西,晴岚那样说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拖住他,拖延时间,能拖一时是一时。如今见他问起,心跳了一瞬,竟不知如何相答。

    只一瞬,她灵光一闪。

    “奴婢这里,还有一个七小姐为陛下写的东西。”

    “何时所写?”赵绵泽很注重这个。

    晴岚默了默,“奴婢记得,好像是五日前。”

    那东西自然不是夏初七为了赵绵泽写的。而是她那几日因思念赵樽情切,无聊之余,随手把前世在网络上看见的一个段子抄出来的。可晴岚不知原委,只觉得那些词儿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还能软一软赵绵泽的心,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他或许也能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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