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子,不能错。呵呵,欠钱这种事,我怎会记错?”
狐疑地看着他们三个,那妇人缩着手却是很倔强,愣是不肯收,“不不不,我儿定没有银子借你,定是你弄错了……我儿干了几个月的差事,拿回最多的银子,就是朝廷给的抚恤了……”
“大婶……”郑二宝托长嗓子,有些着急。
可那妇人摇了摇头,反身就要关门。
“我不能,不能要……”
“大婶——”一直没有吭声儿的赵樽,见状喊住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串烧得漆黑的南红串珠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低沉着嗓子说,“这个是在你儿子身上找到的。他生前把这个卖给了我,我出了一百两,当时没银子给,欠着他。如今人去了,债不能赖。”
听他这么一说,又看一眼那烧得焦乎乎的珠子,那妇人总算是相信了,颤抖着一双满是豁口的手接过了她生平见过最多的银钱,两串泪珠子直往下滚。
“你们真是好人啦,我儿命苦,他爹半年前去了,他接了他爹那狱卒的差事,才不过四个月,就遇到这等天灾……实在是苍天无眼啦……”
看得出来,丧夫失子的她受的打击不轻,哭得那叫一个哽咽悲苦,直把原本在院子里睡觉的大黄狗都给招了出来,一直在门口“嗷嗷”不停的狂吠。
黄狗叫得凶,却把杵在那里绞手指玩的傻子给看笑了。
“大黄!”
他想起了以前鎏年村时,家里的大黄来。
喊完了,他走过去就要抓那狗头,却被赵樽一把给拦住了。
“做什么?”
傻子有些委屈,“大黄……”
郑二宝也吓得够呛,“殿下,小心他咬你。”
傻子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大黄它不会咬我。”
说罢他又要去摸那条狗,只可惜,那狗确实不是他家的大黄,见他走近,一下子就扑了过来,亏得赵樽拦住了它,才免了傻子一顿皮肉之苦。
“嗷嗷嗷……”
那狗还在继续叫……
傻子大概想家了,看着那黄狗,竟啪嗒啪嗒掉眼泪儿。
见那妇人只顾着哭,赵樽皱了下眉头,不再多话,冲郑二宝丢了个眼神儿,拽着傻子调头就走。一路出了巷子,傻子还低着脑袋,只时不时地瞄赵樽一眼,不敢吭声儿。
一直等到上了停在巷子口的马车,想到就要被送回东宫去了,而一回了东宫,他又好久都见不到赵樽,这才鼓起了勇气来。
“十九叔,你把我媳妇儿藏哪去了?”
如今傻子暂时居住在东宫里,仍然由柳氏照看。那柳氏因了先前献“假虎符”于宁王,本来是该受到牵连的,可老皇帝念在她照顾了皇长孙十几年,在宫变之事上又没有主观恶意,也就没有追究。在柳氏的教导之下,傻子已经大抵晓得了一些身份,也晓得了赵樽是他的十九叔,可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在意他的小媳妇儿去了哪里。
听傻子懊恼的“兴师问罪”,赵樽脸一黑,“她死了。”
“啊”一声,傻子抬起头来,气得瞪住他。
“你骗人,她才不会死。”
赵樽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没有看他,只淡淡说,“他们没有告诉你吗?她死在大火中。”
傻子瘪了瘪嘴巴,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声。
“他们说死的是你媳妇儿,不是我媳妇儿。”
“……”瞄他一眼,赵樽显然不想再与他“鸡同鸭讲”。
可傻子今儿好不容易逮住他,哪能稀里糊涂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见过赵樽好几次,虽然人人都说十九殿下惹不得,可他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怕赵樽了,“十九叔,我住你那里去,好不好?”
赵樽挑了下眉梢,看他,“为什么?”
傻子垂下了头,半边脸通红,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道,“宫里头的小娘子太多,都想与我一起困觉。我又不喜欢她们,好让人心烦……”
这话说得……
赵樽“唰”一下黑沉了脸,郑二宝却是忍俊不禁,“噗哧”一声儿笑了出来。可想想这样的日子,实在不适合他笑,又生生抿住了嘴巴。
“你在笑什么?”傻子撩开帘子,“若是你喜欢,我把她们都送给你好么?让她们陪你困觉。”
这个傻子,做了几天皇孙,已然知道自己可以做一些主了。可他把院子里那些个小娘子送给一个太监,这也太残忍了吧?
可怜的二宝公公面色一青,赶紧闭着嘴巴,当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损了人却半点儿都不知情的傻子,在马车上挪来挪去,挪去挪来,可见赵樽仍是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根本就不理会他,不由学人家叹了一口气,才悠悠地说,“不如我告诉你实话吧?”
赵樽蹙起了眉头,“什么?”
撇了撇嘴巴,傻子酸不溜啾地说,“我想住你那里,是想守着你,我怕你找回了我的小媳妇儿,又给我藏起来,不给我。”
斜睃了傻子一眼,见他满脸严肃的样子,赵樽不由得头痛的揉了一下额头,正儿八经的告诉他,“绵洹,你媳妇儿已经死了,你没有媳妇儿了。过些日子,你皇爷爷会为你指一门亲事。”
“我不要!”
傻子气恼得很,瞪大了双眼看他,“那些小娘子都归你使唤吧,我只要我的小媳妇儿,你还给我,就是你给我弄丢的,我就找你要。”
“我说你媳妇儿死了。”
“你媳妇儿才死了!我的没有死。”
“……”
愣是赵樽这样英明神武智慧无双的人,遇到傻子这么一个讲不清理的人,也闹心。再次头痛地揉了一下额头,他抿紧了双唇,不再理会傻子。
“十九叔……”
傻子见他好像真的生气,态度又软了下来。
“我说错话了,你生气吗?”
“没有。”
“那我们去把媳妇儿找回来,一人一半可好?”
他自觉已经放低了要求,很是得意的看着赵樽,目光亮了又亮。可赵樽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原本灰暗的心情,被他这么一阵胡搅蛮缠,愣是有气儿也发不出来,“媳妇儿是不能分的,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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