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办完寿宴, 寿礼什么的又都被太上皇收走了, 得了个天下第一大孝子名头的升和帝, 手头也不太宽松。
所以, 他在派人平乱时, 就提出调用当地厢军, 粮草也就从这些厢军的口粮中拨用。这, 真是个省钱省事的好办法啊……
只是,他这话刚说完,朝堂上, 原本跃跃欲试的众人,顿时就安静如鸡了。
如今,但凡站在朝堂上的, 谁还不清楚, 下面那些地方驻军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所谓厢军,其实就是当地武官吃空饷的那口大锅。十个厢军里能有一个真活人就不错了。而且, 上战场的话, 这一个真活人, 还不一定能顶用。
听说, 某地的厢军里, 竟是养了群老老小小的手艺人。这些手艺人吃着朝廷的军饷,每日却给上官做各种私活。有做家具的, 有做酒糟的,有皮匠, 有雕工, 甚至还有乐人和小厮……这些人若是做出了什么东西,自然是都被上官收走了。那些上官把看得上的,留下自用;多出来的,就拿出去卖钱。总之是,生财十分有道……
若是指望这样的厢军,能去平乱,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次平乱,朝廷竟然一毛不拔?!不发饷也不发粮!
那所谓的口粮从厢军口粮中拨用,根本就是捏着鼻子哄眼睛罢了。厢军里连士兵都没几个真的,那些口粮更是早就成了某些人的囊中之物。
真要是这样去平乱的话,运气好,能逼着当地武官,挤出点口粮来应付了事;若倒霉遇上了硬茬,那真是,除了自掏腰包,就找不出别的法子了……
因此,偌大的朝堂上,一时间竟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伸头接这个大石头。
升和帝气得要死,他也知道问题所在,可却只能与这些鸡贼的混蛋官员一同装糊涂。不为别的,皇帝他手里也没多少余粮了啊……
升和帝很光棍,死咬着不松口。叛乱必须镇压,要钱,也真的没有!
可再如何,平乱这种事也不好耽误。吵了几日后,有个坏家伙就想出了个馊主意。
大伙不愿意去,确实是因为手里都忙,脱不开身。可……那不是还有几个不忙的吗?
你问是谁?跟着唐琦一同回京的那十几个年轻将领啊!
他们可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对付些手无寸铁的乱民肯定不在话下。所以,哪怕是领着那样的厢军,弄不来多少军粮,定然也没什么问题!
升和帝一听,大悦!直接就下了圣旨。
这主意实在太妙!把这十一个将领调开后,跟着唐琦的护卫自然也会分走一些。
这没了爪牙的老虎,谁还怕他!
年轻将领们心里热情地问候着出馊主意的王八蛋,顺带着也问候了下升和帝他老人家。
只是平乱这事,既然交到了他们头上,身为军人,责无旁贷。
唐琦回京时,带了两百精英护卫。得知此事后,他就给小辈们,一人硬塞了十五个护卫。他自己只留下三十来人,勉强能护住日常居住的院子罢了。
谢沛这边还惦记着唐将军的安危,不曾想,她很快就见到了上辈子的一位熟人。
十二月初,往年这个时候,各地都开始准备起过年的事儿了。衙门里也因为快要放假了,带着几分欢快的浮躁。
但,自从朝廷下了平乱的旨意后,江南各地的气氛就都紧张了起来。
老话也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之前闹乱子的,还只是那几个倒霉地方罢了。如今朝廷一平乱,连带着,附近其他地方也跑不了干系。
一想到那如烂泥蚂蟥一般的厢军要打自家地盘上过,搞不好还要驻扎下来,不少官员别说是过年了,就算是玉皇大帝过寿,都高兴不起来了。
原本,这事与湖白府没什么干系。可要命的是,占了八个县的吕兴业,他的老窝岳阳县就紧挨着湖白府。
因此,不但有一位将领要带兵入荆湖府平乱,还有一位,也要从湖白府过境,去两面夹击吕兴业。
又因为卫川县是湖白府境内,离岳阳县最近的县城。所以戴如斌就派人传了李彦锦与谢沛到府城来,让他们先见一见这位平乱的武官——项古青,项校尉。
之所以让李彦锦他们过来,戴如斌也藏了点自己的私心。
想他堂堂四品知府自然不能对一个六品校尉卑躬屈膝,可这人身上带着的是朝廷平乱的旨意,又拥有直接向陛下递本的权利。所以嘛,也不好太过得罪。
因此,直接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至于接盘的李县令……人家背后有大靠山,定然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
于是,当李彦锦和谢沛刚赶到武阳城,就被戴知府直接请去与项古青见了面。
府衙的后堂中,戴如斌先把李彦锦使劲夸了一顿,然后就语重心长地说道:“平乱一事,事关重大。李县令乃我辖下最得力之人。上次给陛下选秀时,他就深得采选使赞誉。今次,你定要好好配合项校尉,不得有一丝懈怠。”
李彦锦心说,这老小子肚子里的坏水还真不少啊,三两句话里,就要捎带着挖个坑,下个套。看来还是吃亏吃少了!
“大人过誉了,此等大事还是要戴大人如此老成持重者主持才是。下官年轻,不过有几分蠢力气罢了。给大人们跑跑腿,传传话,跟着长长见识就很不错了。”李彦锦笑眯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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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如斌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没上套,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项古青打断了。
项古青乃武官出身,在北疆打拼了七八年。因勇武顽强,被唐琦大将军看重,虽因脾气太过耿直,得罪了监军,却在唐将军的护持下,一路从个小小的百户升为了六品的昭武校尉。
他本就厌恶那些狡猾贪婪、势利虚伪的文官,如今一听戴如斌前面的话,就觉得李彦锦也是个拍马媚上的奸猾玩意。
自跟着唐将军回京后,项古青心里就憋着火,此次被人推出来平乱,他也知道自己这伙人是被当作了冤大头来使唤。
平乱若是平得好了,那是应该的,不然就是镇北军的功勋都是作假来的。
可若是出了任何一点纰漏,那他们就是毫无疑问的替罪羊,甚至连唐大人的处境都要更为艰难……
如此憋屈的事情,项古青忍得焦躁愤懑,此刻一开口,就没了好声气。
“戴大人,李县令,我是个粗人,说不来那些花样言语,有什么说什么,还请不要见怪。平乱之事刻不容缓,咱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项古青一派粗鲁武人模样,大声说道。
戴如斌被说的脸上笑容一僵,肚子里把这姓项的骂了个狗血喷头。果然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泼才,与他多说一句话,都有辱斯文!
李彦锦脸皮厚度超凡脱俗,项古青这两句话,对他而言,就如拂面清风一般。
“项大人说话果然痛快,就请府台赶紧安排示下吧!”李县令笑眯眯地,顺势就把球又踢给了戴如斌。
这三位你来我往说了一通,站在李彦锦身后的谢沛却兴趣满满地打量着项古青。
上辈子,唐琦大将去世前,因少了那次大捷的功劳,项古青还只是个军侯。而谢沛和智通则凭着两年来的军功,从小兵混成了屯长,也就是比军侯低一级的军官。
好巧不巧的是,谢沛的上官孙军侯与项古青有些别苗头的架势。平常没事时,两人总爱比一比谁更厉害。
有一次,两人不知怎地,比起了掰腕子。说好了各出三人,三局两胜。输的那方,要给赢家洗一个月的衣服。
洗衣服这事,对这些兵汉而言,实在是个麻烦事。因操练和杀敌,他们的衣服脏起来非常可怕。可清洗时,若是用力太大,质量低劣的粗布麻衫就会“嘶啦”一声,咧嘴大笑。
也因此,要不是镇北军军纪严明,这些家伙恐怕宁可臭死,都懒得去洗一下自己的衣袜。
洗一个月的衣服,可谓是非常重的赌注了,双方都格外重视。
项古青手下有个自诩为小孔明的狗头军师。他观察了下孙军侯这边选出来的三人,最壮的应是那个光头和尚智通,其次则是则是位粗臂大汉,最差的就是身材有些瘦小的谢沛了。
看完之后,小孔明就给项古青提了个田忌赛马的建议。
于是,前两场,双方打成了平手,各有一胜一负。
到身形削瘦的谢沛上场时,对上的是项古青这边一位孔武有力的壮汉。
小孔明毫无风度地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上马对中马,中马对下马,下马对上马,哈哈哈!中马对下马!对、下、马!”
“下马”谢沛很客气地对“中马”拱了拱手,神色从容地坐在了桌边。
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小孔明的笑声还未停下,谢沛就站了起来,冲对方说了句“承让”,淡定地走到了一边。
孙军侯这边,众人轰然大笑,拼命地叫起好来。而项古青他们则瞪大了眼,看着被谢沛离去的背影,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孙军侯走到小孔明身边,拍了拍他的狗头,道:“计策是不错,可惜狗眼太低了啊!谢沛那……可不是什么下马,人家是汗血宝马啊!宝马!啊哈哈哈!”
就这样,洗了一个月衣服的项古青麾下,都对谢沛印象深刻,刻骨铭心,心内暗骂,好一匹狡猾的怪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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