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两条黑影从县衙后宅中一闪而出, 直奔城北一家客栈。
虽然还未到宵禁之时, 但路上也看不到几个人了, 只有巡逻队还不停地在城中四处巡视。
城北客栈外, 孟六带着两个巡逻队员, 猫在不远的巷子口。他正专心地盯着吕兴业等人所在的房间, 忽然脑后一阵微风拂过,紧接着就听见自家老大——谢县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下除非我喊你,有什么动静, 都别出来。”
孟六还没来得及扭头说话,就见眼前一暗,谢县尉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就蹿上了客栈的院墙。再一眨眼, 人影子都瞧不见了……
“六、六哥……刚才那是谢老大吗?”身后,一个年轻的巡逻队员, 结结巴巴地问道。
孟六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兴奋地说道:“废话, 这卫川县, 能有这么俊功夫的, 除了咱谢老大,还能有谁?!”
“我的天啊, 感觉他一晃就不见了……”
“我觉得咱谢老大要是去打仗,估计能做成那什么万军之中, 取上将首级的事来……”
三个人小声嘀咕了片刻, 对跟着谢县尉学些真本事,越发上了心。
谢沛与手下打过招呼后,就与李彦锦汇合。二人很快就摸到了客栈二楼的房檐下挂着。
眼下,还不到歇息的时间。吕兴业正与宋武等人在房中小声商议。为防意外,他房间的门外,有人守着,而窗户也是开着的。
不过,这难不倒谢沛两口子。他们本来都是耳力过人的高手,只需要稍微靠近一些就足够听清房中的动静了。
房间内,吕兴业刚把卫川县令夸赞了一番,又叹道:“我们手下忠勇能战的好汉不少,可像此等善于治理地方的能人却没一个。最难得的,从百姓口中可知,这卫川县令既不是贪婪之人,却也不是迂腐书呆子。真是好得很啊……”
宋武是吕兴业的结拜兄弟,也算的上是吕家军的二把手。他见大哥如此推赞本地县令,就嘿嘿笑道:“大哥既然这么看重这小官,不如咱买够了米粮后,就直接把人掳去。到了咱们的地盘,他还不得老老实实地帮咱干活吗?”
他这话一出,吕兴业就皱起眉头。两人身侧,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背对着窗口,开口劝道“此事不妥!”
宋武看了眼陶越泽,有些不满地说道:“哎呀,最烦你们这些斯文人。搞什么都要拖拖拉拉,这个不可,那个不妥的。你有主意,你倒是早说啊~~~”
军师陶越泽被宋武顶的一滞,也懒得和这武夫计较,只转头对吕兴业道:“大哥,您既是想要此人帮咱们治理后方,那就必须要这人诚心诚意方可。不然,若今后咱们在前面流血打拼,后面却让藏了二心的人管着……那才是要命的事情啊。”
吕兴业点点头,叹道:“我也知道,所以才觉得可惜。此人现在已经当了县令,且听说连知府都对他格外看重,想要说动他跟着咱们干,太难啊……”
陶越泽捋了捋自己的短须,道:“虽然难,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直接去说,定是说不动他。但若是咱们反着来,那他最后就只能跟着咱们干!”
宋武听了,暗中撇了下嘴角,心说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又要坑人了。
果然,陶越泽就接连说了几个法子。不是造谣本地县令对朝廷心怀不满,就是从其家人下手,弄出些祸事。总之,就是要坑得人家,没有活路,不得不反。
陶越泽说得兴起,感觉自己仿佛正把无数能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智谋之高简直要赛过诸葛亮。
而吕兴业虽未开口,却也认真琢磨起陶军师的话来。
正当陶越泽说得口沫四溅之时,忽然窗外有人朗声说道:“想见我家大人,何必如此费心?!”
紧接着,就见窗口光线一暗,一个人影就蹿进了房来。
吕兴业等人大惊之下,猛地起身。宋武忙把吕兴业拉到身后,自己则浑身紧绷地盯着窗外来人。
只见一个年轻的俊美男子,正神态自若的抱臂而立。他面上还挂着淡笑,仿佛是专门来访友的故人一般。
“哎……哟……”房中忽然响起呼痛之声。
宋武光顾盯着来人,此时听到有人呻/吟,方才发现,前一刻还忙着喷坏水的陶越泽竟趴倒在地上,而那年轻男子则稳稳地踩在陶越泽的腰背上。
虽然平日里,宋武对这狗头军师非常看不上眼。可此时,他也知道,必须先把陶坏水救下来。
吕兴业听了刚才谢沛进屋前,所说之话,还有些犹豫,宋武却没想那么多,直接挥拳就上。
“小子,深夜翻窗而入,偷偷摸摸不似好人,且吃你宋爷爷三拳!”宋武幼年家境殷实,跟着几个拳师颇学了些功夫。再加上他自己也爱习武,二十年来勤练不辍。如今论身手的话,吕家军中,无人能出其右。
看着眼前这小白脸,除了胸膛略厚实点,其他地方都没二两肉,轻飘飘的,一点都不威武。
宋武挥拳时,就没用全力。想着把人打开了,能把陶越泽救起来,也就可以了。
可不曾想,他这拳头刚上去,就被小白脸一巴掌拍了开去。
这一巴掌浑似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般,只一挥,就把宋武拍得,整个人转了大半圈。而挨了一掌的右手也迅速发红发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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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啊,这小子的巴掌莫不是个铁榔头吧?”正对着宋武拳头的吕兴业,立刻就咽了口唾沫。
宋武顾不上手疼,跳转身一看,那小白脸恰悠悠然地收回了巴掌。他面上仍旧挂着淡笑,双脚却纹丝不动。
而他脚底下趴着的陶越泽,只呆愣了一瞬,就果断地晕了过去。
“我叉!这该死的陶撮鸟!”宋武心里暗骂,眼睛却不敢四处乱看。
面前这小白脸实在厉害,今晚他们这一屋子人,怕是要载在这里……
宋武正想着,要如何保住大哥,拖延时间,就听身后吕兴业开口道:“之前我们口不择言,多有得罪,还请壮士不要见怪。不知壮士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吕兴业已经看出来了,来硬的吧,硬不过人家,那就赶紧上软的,咱认个错先!
而且,听这硬茬之前的话,恐怕与那卫川县令多有关系。如此,就更不能胡乱对付了。
谢沛早就认出了这位吕恩主,要不是听那狗屁军师说得可气,她也不会直接冲进来。
想到李彦锦还在窗外策应,谢壮士就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我乃此地县尉,今夜巡视城内治安时,无意中听到这位的高论……”说着,脚尖就在“晕死”过去的陶越泽腰上碾了碾。
陶越泽没忍住痛,哼了两声,眼睛却死死闭着,坚决不睁开。
吕兴业在宋武身后,抱了抱拳,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朋友也是看我太过仰慕贵县令,加上又喝了几杯酒,这才口不择言,得罪得罪。壮士不如坐下来,我们叫些好酒好菜,慢慢商议下,该如何赔罪的事情……”
谢沛嘴角微微一翘,道:“赔罪?那倒不必了。各位既然是从岳阳来的,是何身份我就不多说了。走前,我有一句话相送,我家县令若是安好,还则罢了;可若是哪一日,他有点什么损伤,我与李家自会去寻岳阳吕某人。”说罢,谢沛冲着屋内的方桌,凌空击了一掌,然后一个鹞子翻身,就从窗口退了出去。
宋武等人追至窗边,只见四周静悄悄的,根本就连个鬼影都没。
屋内,吕兴业摸着下巴,看着方桌沉思了一会。然后才尝试着,伸手去推了一下。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原本完好无缺的方桌突然裂成无数碎块,散落一地……
“这……这是劲气外放啊!!!”刚回转身的宋武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嘴里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吕兴业闻言,问道:“劲气外放是什么?与你比的话……”
宋武苦笑着摇摇头,平日的傲气一丝不见,说道:“如何能比,如何能比啊!难怪她一掌就拍得我……我如今要说的话,恐怕最多算个劲气入门,想要达到劲气外放,恐怕苦练四十年都不一定能成……”
吕兴业愣住,自言自语道:“那这就是绝世高手了吧……怎么才只做了个县尉?也太委屈了啊……”
吃了谢沛这一吓,吕兴业等人也熄了针对卫川县令的诸多念头。
陶越泽及时苏醒过来,忍着浑身痛楚,半坐起身,道:“还道此地县令不过是个有才干的文人君子罢了,不曾想竟是养着这般……咳咳。”
吕兴业点头道:“以后咱们行事最好避开卫川县,此地县令绝不是能欺之以方的君子文人。他有如此手下相助,却窝在这偏僻小县里,恐怕所图不小啊……”
宋武等人一想到离自己老家不过五天距离的地方,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头猛虎,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吕兴业知道众人所想,倒没有跟着一起发愁,反倒语气轻松地说道:“你们也莫要发慌,且想想,咱们如今在那昏君眼中,恐怕连个小咬都不如。一旦朝廷真要调动禁军来袭,咱们的胜算几乎没有。如今,咱们身边藏了这么头猛虎,我就不信这么有本事的人,能忍得下那些污糟烂事……”
陶越泽强撑着,坐起来,说道:“是也,是也,多出些猛虎强龙把局势搅乱,咱们才能趁乱发展,以图大事……”
次日一早,岳阳六人连米都没买,直接悄悄地离了卫川。其后,倒是另派了手下,到卫川来,平价买走了一批米粮。
而他们走得太快,也就没见到,卫川县无数农户在县令大人的带领下,捞鱼苗、撒稻田的盛景。
春耕之后,李县令特意给疲累不堪的衙门众人放了三天假。而他也借此良机,与自家娘子一同出城踏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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