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麻子看着那些血水, 心头一阵阵发紧。他猫着腰一步一挪地慢慢向后蹭着, 也不知挪了多久, 才摸到了芦苇丛的另一头。
赶着关城门的点, 赵麻子气喘吁吁地回了城。
他把白日所见, 告诉了陈二狗和李黑皮。三人都是又怕又羡。
次日一大早, 他们就看到严虎等人, 赶着车进了城。
没多久,陈二狗就眼睁睁地看着严虎辞了工,买了房, 换了新衣,娶了婆娘。
一个往日点头哈腰、赔笑跑腿的店小二,就这样变成了吃香喝辣、吆五喝六的有钱老爷!
穷人乍富, 总少不了麻烦, 严虎也不例外。不但有些不开眼的混混地痞跑去讹赖,也有公人衙役前来刮刮油水。
就在陈二狗三人还以为严虎怕是要离了武阳城时, 这厮突然一改之前的老爷模样, 花钱招揽了帮手下, 弄了个黑虎帮出来。
这黑虎帮在严虎手下, 越搞越大。不但在府城的三教九流中成了龙头老大, 就连官府公人也轻易不敢招惹他们,双方暗地里还颇有些勾结来往。
陈二狗等人对严虎和黑虎帮的发迹过程是最清楚的, 虽然自己没那个胆子和本事,可也架不住偶尔幻想一下。当年, 若是让他们做了那么一票的话……
于是, 当他们在街上看到了肥羊般的黄奶奶一家人,就忍不住暗暗嚎一嗓子,“来个一锅端”啊!
只是,这锅太大了些,他们没端起来,倒让自己“噗通噗通”全跌进了锅里……
知道府城里有这么一个毒瘤祸害,黄奶奶也兴奋了起来。本来就是为了在小徒弟面前多显些威风的,如今这机会实在太好!
光对付几个小混混实在不算什么,若是能一举拔掉这个上百人的黑虎帮,那才是真本事!
于是,这几天,黄奶奶就和李长屏在忙着查黑虎帮的事情。
动手之前,至少要弄明白,他们有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做过些什么恶事,哪些人罪大恶极……
只是之前就他们夫妻俩,人手不太够。智通倒是在,可他也分不开身。隔三差五就要去陈二狗院子里收人,还要护着谢栋谢润舅甥俩。
好在如今又多了个李彦锦,且他还带着四个得力的衙役随行。有了这五人的加入,事情也顺利了许多。
黑虎帮,在府城里横行了七、八年的大帮派,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倒成了一片沙砾。
直到李彦锦等人离开武阳城好几天后,府城的百姓才发现,以前作恶多端的那伙人突然就消失了!
要说全消失也不对,那些不入流的小喽啰们似乎被一个叫陈二狗的人给管了起来。每日都被押着去做些扛包、送货的力气活,还有些,干脆就给城里一些有钱人家打起了长短工。
真正不见的,就是那伙歹人中的头头脑脑。至少黑虎帮的帮主和几个副帮主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且,过了一段时间后。之前被黑虎帮抢夺过钱财、物件乃至房产的一些人家,也从陈二狗那里多多少少得回了些补偿。
更有曾被严虎等人强夺了的几个女娘,也领了安身银子与和离书,哭哭啼啼地回家团聚。
府城这边随着黑虎帮的瓦解,风气都为之一振。
但卫川县的县衙里,有人却为了黑虎帮的旧案而重新展开了调查。
原来,李彦锦在审问严虎和几个黑虎帮核心成员时,发现他们当初发家的那桩旧案中,竟然有些眼熟的东西。
严虎等人开始还嘴硬叫嚣不已,结果二爷爷李长屏一出手,这伙人就只盼着能早点归西,争先恐后地把这些年干过的坏事都倒了个干净。
为人体筋骨研究验证了几个观点的李长屏,遗憾地看着严虎四人,道:“怎么招得如此之快啊?怕是假的吧,不如我再来点别的……”
李县令笑着谢过了二爷爷的热心相助,耐心地琢磨起这四个歹人的口供。
当他看到严虎口供中的两个字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下午,严虎又被单独拎出来,享受了一趟二爷爷的特殊招待。
而这一趟,刑房中除了严虎外,就只有李长屏和李彦锦二人。严虎的口供,也被李彦锦收起来,并没有放进公房里。
晚间,李彦锦和谢沛坐在竹塌上一同看起了这份刚出炉的口供。
“二娘,你看看这。”李彦锦指着其中一段,让媳妇看。
谢县尉低头细看,发现这是严虎的口供。
说是,他在客栈里当小二时,无意中听到了受害的那家人的私语。
因他们提到了“几万两银子”、“运走”等话,做梦都想发财的严虎就对这些人上了心。
这一注意,还真被他看出些端倪。他发现这家人,若说有钱吧,明明坐的是马车,在客栈里却住的是大通铺。若说他们没钱吧,可人家吃肉喝酒却并不含糊。
按他们吃喝的花费,明明可以住在上房,可这家人却偏包下了靠近车马棚的一间大通铺。
严虎心怀鬼胎,就借着打扫的名头,常去晃悠。这一来二去,他就发现,这家人不管吃饭睡觉什么时候,总会留下个人守在窗口。
严虎在客栈里,看多了来往客商。顿时就明白了,这家人与旁人不同,并没把最值钱的东西随身携带,藏到房间里。而是一直就放在他们自家的马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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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才会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守在窗口,就为了盯着他们家的两辆马车。
严虎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心中的贪欲就化成了恶鬼的尖刀,这才伙同了几个混混兄弟,做下了杀人劫货的买卖。
这其中引起李彦锦和谢沛注意的是,严虎交代,他们在那艘船上,杀人抢劫时,其中有个男子求饶,说是知道何处藏着更大的一笔银钱,只求严虎放过他一条性命。
原本严虎几个人就被船上几千两白银给闪花了眼,心里都觉得这人多半是为了活命,胡掰出来的说辞。再加上,那人趁严虎等人愣神的功夫,竟是一下子跳进了河里。
若是遇到别的劫匪,这人说不定就逃出生天了。可惜严虎的兄弟中,有两人水性极佳,且又对附近河道非常熟悉,于是费了些功夫,到底还是把人给抓了回来。
只是在抓人时,那人被捅伤了肺管,上来咳了几声,就彻底断了气。
而严虎等人把船上的活口都杀光后,就把这几千两银子和其他物件给运回了府城。
当他们回去分钱时,才发现,这些银子大部分是被人重新熔铸过的,而还有一小部分,竟然刻着“升和十年镇北军军饷”字样!
这一下,就把他们吓到了。因为那时候北地官银被劫一案已经闹开了,江湖上对“三桩帮”的追杀令也发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这笔官银只要一露面,必然要引来天大的麻烦。
所以,严虎等人看着官银上的字样,这才明白,自己到底劫了什么人的财……
这些刻着字的官银大约有六百两的样子,严虎他们并没分掉,而是一点一点弄成了碎银。
后来成立了黑虎帮后,帮里抓来个会打银饰的老儿,这才彻底把这批烫手的官银彻底抹去了痕迹。
倒是严虎自己,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留下了一块完整的官银,藏到了帮里供奉的关二爷神像里,每日也跟着受些香火供奉。
看完口供,谢沛抬起头,长出一口气。转头对李彦锦道:“那神像带回来了吗?”
李彦锦摇头,道:“当日并没审出这些……”
谢沛站起身,道:“我去取那神像。”
李彦锦点点头,想了下,道:“我让严虎再说说当年杀的那家人的模样,回头找牢里关着的那几位认一认,看看是他们三桩帮的什么人。”
“嗯,这事……现在要告诉幺哥和小然吗?”谢沛问道。
李彦锦想了下,道:“咱们先查吧,两个孩子现在才刚拜师入门,知道这些,既帮不上什么忙,又容易扰了他们的心思。”
谢沛不再多说,起身要走。李彦锦突然拉住娘子的手,用力朝怀里一带,准备来个美人入怀。不想他这一拉,根本就没拉动,却被美人抓住胳膊,一把给拎了起来……
“诶!诶!诶!”
李彦锦个子高,谢沛也是逗着好玩没真用劲,于是县令大人就被拎到了一半。上身起来了,腿却还跪坐在竹塌上。
“呃……”李大人低头看看自己这端正的跪姿,又抬头瞧瞧娘子憋笑的小脸,十分诚恳地问道:“娘子这是想和我再拜一次堂吗?要不……拜完之后,顺便再洞个房可好?”
谢沛忍着笑,道:“且侯着吧,为妻去去就来!”
县令大人委委屈屈地独守了两日空房,第三天一早,谢沛拎了个包袱回来了。
“怕路上出麻烦,我把那银子还是塞关二爷肚子里了。除此外,陈二狗还给了我几样东西……”后宅里,谢二娘把那锭官银,从关二爷雕像下,取了出来。
李彦锦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刻着“升和十年镇北军军饷”的银锭,道:“我根据严虎说的,画了几个头像。让三桩帮那几个人辨认了下,说是有点像他们曾经的二当家。”
“二当家?”谢沛回忆了下,道:“之前审杨金博他们的时候,好像没听人提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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