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阎王手里借了六条命出来的陈二狗, 瑟瑟发抖地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 就看到了黄奶奶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待这老妇人一开口, 陈二狗就忍不住抖了起来。
“吾乃何人, 你心中明了。欠了阴间的债, 尽早还。若敢再生半点歪念, 鬼火焚心、魂魄成灰!”也不知是这话语太过阴森恐怖还是怎样, 陈二狗双眼一翻又昏厥了过去。
待他再次睁眼时,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
天色昏暗,夜幕将至, 陈二狗揉着还有些疼的后脑勺,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堂屋里。
他看了看身边也渐渐清醒过来的五个手下,突然一骨碌爬起来, 直奔灶房而去。
赵麻子等人眼神闪烁地彼此看了看, 也扶着墙、撑着桌地站了起来。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沉默着走出门去, 看那陈二狗又在搞什么名堂。
“哐啷”一声脆响, 陈二狗把空荡荡的腌菜坛子摔了个粉碎, 转身一脚踢开挡在门口的李黑皮, 直冲茅房而去。
“二狗哥, 这是……窜稀了?”驴蛋看着陈二狗矫健的背影,喃喃道。
谁知, 他话音才落,就听茅房里, 陈二狗一声惨叫“全没了!!!”
紧接着, 这位二狗哥就攥着个空瘪的油纸包冲了出来。
刚活过来的陈二狗发现自己攒了许久的私房钱,竟真的一文不剩!一时心疼如绞,就把之前在阴曹地府的种种经历给暂时抛在了脑后。他攥紧了那个空油纸包,有些癫狂地破口大骂道:“老子的钱啊!我叉你个……啊!啊啊!!”
陈二狗话还没骂出口,忽然一阵钻心的疼,顺着他握着油纸包的手就蔓延了开来。
“啊啊啊!!!”陈二狗握着自己那只狗爪,浑身抽搐地滚倒在地。其他五人忽然心有灵犀地齐齐后退了一步。
陈二狗此刻才想起些什么,他忍着剧痛,一边浑身颤抖着,一边努力爬向茅房所在的方向。
“阎王爷爷饶命啊!我错了!我不是骂你,我是我骂我自己!我是王八龟孙混蛋驴球蠢猪没腚眼……”陈二狗趴在地上,对自己来了一场触及灵魂深处的反思。
还别说,他骂着骂着,就觉得身上那火烧火燎的剧痛渐渐散去。看来这是找对路了呀!于是,陈二狗骂得愈发起劲了,边骂还边磕头扇耳光,忙得不亦乐乎。
他这疯癫模样倒把其他五人给吓了一跳,结果,也不知怎地,赵麻子等人竟也哆哆嗦嗦地跟着一起磕起头来。
虽说陈二狗的院子有些偏僻,可偶尔也会有几个人影路过。此时,恰好有个过路闲汉听到院子里乌哩哇啦煞是热闹,他就偷偷摸过去,从那半开的破门里伸头一看。
好家伙!这陈二狗几个鸟人竟是对着茅坑在拼命磕头?!
他们别是撞邪了吧?又或者……是在请什么神,做什么法吗?
次日,陈二狗等人准备出去抓恶人赎自己的小命时,就感觉周围人的眼光有些怪异。
当他们陆陆续续逮住几个和他们交恶的混混,并关到柴房里后,附近就渐渐有了些传言。
“陈二狗他们真的请神了?”
“可不是,你没瞧见之前和他们有过节的那几个都不见了吗?”
“是不是给关他们院子了?”
“是唉,我瞧着前天晚上,他们就把阴老蔫给绑柴房里了。结果第二天阴老蔫的弟弟带着人跑去救人,把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掉都没找到个人影……”
“哎哟!这可真是邪门了!”
“是说呐,要不咋都传陈二狗他们拜了个什么坑神,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藏坑里,死活都找不回来呢!”
“嘿,这事啊,我知道!前几天我大舅哥说了,他亲眼瞧见的,陈二狗带着人给他家的茅坑磕头上香,又哭又笑的。可不就是在请那坑神相助吗?”
……
这之后,也不知怎地,城北一片地区竟渐渐兴起了拜茅厕的古怪风俗。而陈二狗院子里的那个茅厕也被传为了神厕……其后,某年,有倭人假扮汉人流窜至此。为了祈求他们的宏图大业能够得逞,就屡屡去神厕祭拜。乃至归国之后,仍不忘仿了中原建筑,修建神厕。香火祭拜,年年如此,遂竟成了倭人的传统习俗。
话说回来,当李彦锦护送四位参选佳丽到达武阳城时,黄蕴思手下已经有五十多条恶魂了。
这其中,真正罪大恶极的,已经被二爷爷李长屏弄走,为他的人体筋骨研究做出了些许贡献。
而没有牵扯人命的,则被惩治一番后,变成如陈二狗这般的,戴罪立功者。
一时间,武阳城乱糟糟的风气竟变得诡异了起来。
那些平日肆无忌惮作恶的混混地痞们,纷纷收敛行迹,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坑神给真的坑了……
李彦锦在客栈里安顿好众人后,先找到了自家岳父。
“爹,你们玩得如何?可有什么人找麻烦吗?”李彦锦趁着旁边无人,笑呵呵地喊了好几声爹。
谢栋听得开心,拍了拍女婿的肩膀,道:“一点事儿没有,吃好喝好玩得好,再过几天,我们也该回去了。”
李彦锦笑道:“那成,等我办完公事了,咱一起回。二娘这阵子总担心您,我出门的时候,还反复交代了要我把您给逮回去。”
翁婿俩对视几眼,不由都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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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幺哥他们呢?”李彦锦来时,只听说丈人和表姐在客栈里休息,其他人似乎并不在跟前。
“哈,那俩小家伙算是走运了!小然之前不是还说要跟着我学厨艺吗?结果被黄娘子带着野了几天,就把我这师父给抛之脑后了。如今啊,已经成了黄娘子的关门弟子。昨儿还开玩笑地说,若是论辈分的话,你们得喊她一声师叔,啊哈哈哈!”
李彦锦咳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
谢栋拍拍他的胖肚皮,道:“原本我还想着小然有了师父,幺哥没人带着,有些可怜。不过昨儿,李二爷却拉着他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这孩子竟也拜了李二爷为师父,算是皆大欢喜了!”
李彦锦见大家都玩得挺开心,就先去处理公务了。
下午先给戴如斌送了帖子,得了回应后,次日上午,他带着许二娘等人,就去了府衙。
戴如斌派人把李彦锦等人请到后堂,许二娘四人子则由戴如斌的妾侍尹梅出面,暂时安置到了偏院。
戴知府哪怕心里对李彦锦诸多惧怕与不满,面上却做出一副宽和上官的模样,与李县令说了一套官话。
客套完后,李彦锦就想交差了事。戴如斌也不想多留他,两人都准备结束谈话时,却听下人来报,说是去施员外家做客的曹宦官回来了。且曹大人听说卫川县送了佳丽来,就提出要立刻见一见。
若没遇上,也就罢了。如今那曹宦官既然知道卫川县的人到了,李彦锦这县官就不好再开溜了。
于是二人只好重新坐下,等那曹宦官过来。
不多时,曹云达就面色不愉地进了后堂。
“哟~~~戴大人久等了啊!”曹宦官一开口,语气就有些尖锐。
李彦锦瞥了眼戴如斌,心说这老小子莫不是得罪人了吧。
戴如斌心里有些烦躁,他大致能猜到,曹公公是为了何事发恼。
今儿上午,施员外费了颇多钱财人情,总算是把负责采选的曹公公请到了家中做客。
施员外家有三个女儿,在这个关头请曹公公做客,所图何事众人皆知。
原本这也没什么,曹公公得些好处,帮上施家一把,也不是难事。可谁让施家的三个女儿都被她们的嫡母教养得有些一言难尽……
施家嫡母乃山西望族的分支庶出小姐,当初嫁进施家时,颇给施员外争了些面子和威望。
只是这位施家主母大约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缺憾或是平衡内心的扭曲,竟是对自家三个女儿,不分嫡庶统统按高要求严标准来调/教,誓要把她们都弄成女诫女德上的标榜人物……
这位主母的心愿是好的,奈何她自己就不是那种圣母人物,且手段又有些过于严苛。于是三个好好的小娘子就硬是被教得如同木石一般。尤其是嫡女,自三岁起就被关进了二层的小楼中。本是花样年华,却十几年不曾出过闺楼,活似生下来就坐牢一般。
于是,当曹公公到了施家,准备看一看他家女儿时,却不想,施家嫡女竟是当堂撞了柱子,说是无端被外男瞧去了样貌,实在无颜苟活人世间……
曹公公看着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施家嫡女,又看了看抱头痛哭,恍如被恶霸欺凌一般的两个庶女,杀人的心都有了。
于是他怒气冲冲地离了施家,丢下施员外在身后哀求讨好,却再不想看这等蠢货一眼。
这也是曹云达一听说卫川县令也送了佳丽过来后,就提出要立刻相见的原因。
曹公公收了施家的钱,不好冲着施员外喊打喊杀。可小小的卫川县令却没给公公送过什么,如今撞上了,但凡有个不妥之处,曹云达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把野火直接撒到那小县令的头上!
内心烦躁的曹公公一进后堂,开口就有些阴阳怪气。只是当他瞥见在戴知府右侧,起身相迎的李彦锦时,却不由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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