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钺开始沉默,脸色阴晴不定,很久之后才沉沉开口。
“皇位的争夺,你会为自己留一个对手吗?”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童钺才说出口。
“我只知道,越少的人有可能碰到那个位子,我都不会手软,即使……。”
“鹿鸣不过是国师,怎么会有可能继承皇位?”
“你根本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我已经用尽手段设计让父皇对太子有所嫌隙,却突然冒出个毫不相干的人,靠着出卖身体往上爬的下贱人获尽父皇的宠爱。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却被我知道,鹿鸣他居然有着皇室的血统,父皇为了保护着他,居然到了不让人见到他面孔的地步,就算让人指责他色令误国也甘愿承受!他本已是国师之尊,你说我怎么能让这样一个危险存在?我苦心经营这么久,怎么能让他阻挡我?他凭什么有资格让父皇如此待他?连我们所有相伴这么久的亲子都比不上?凭什么?!”
童钺的语气近乎疯狂,话里的内容也让我惊呆了,鹿鸣不应该是溱烈的儿子吗?怎么会带有皇室血统?他会是怡国先王的儿子?那么溱烈当年都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一切在瞬间被推翻……
“你说鹿鸣他有皇室血统?怎么可能?”
“哼,一个□□的儿子,生来就是下贱的,被这样一个人弄到如斯田地,你叫我如何甘心?”
“等等,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那时也只是个孩童,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
“如果是听别人说,你可以说我疑神疑鬼,但是如果是父皇亲口承认的呢?”
“可是,当年和鹿鸣的母亲闹得沸沸扬扬的不是溱烈吗?”
“你以为父皇会让人抓到他沉迷于一个□□的声色的把柄吗?溱烈?不过一个替罪羊而已。”
“那么,鹿鸣知道吗?”
照目前的情势看,鹿鸣应该是不知道的。
“我也是无意中从父皇和皇后的争吵中得知的,父皇就算再宠他,但是也决不会承认鹿鸣是他的儿子,为皇室蒙羞。可是既然我知道了,我也决不会为自己留下隐患。我们之间的交易,我希望你不会忘记,鹿鸣的命,我一定要。”
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鹿鸣如果是怡王的儿子,那么溱烈岂不是成为一个替罪的发泄对象?静下心来仔细思量,所有的问题都在瞬间得到解答。
流落民间的皇室骨血,就算不是为皇室遮羞,皇子间的争斗也是绝对不能允许这个人的存在,后宫争斗向来都是各有势力,为了消除以后的隐患,当年能够这么大的动静而又不了了之,以他们的能力是绝对能够做到的,而让一个□□消失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只有他们有能力让和李芳菲有过关系的达官贵人们慢慢的死的死,流芳的流放。
只是,溱烈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现在只有从鹿鸣身上下手,才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
三天后,怡国在迎接熹国来使中,准备了一场狩猎,为了这场狩猎,不,确切的说是为了鹿鸣,我和墨玉玄逸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当然少不了樊祭的帮忙,毕竟,行刺一国君主还要全身而退,是要仔细筹谋的,为了让游戏更加精彩,我特意将兰可带在身边。既然鹿鸣已经对我熹国官员的身份有所怀疑,不,说不定他已经知道我就是楚隐,那么无论如何,我也要开始反击了,酬谢他风兰的款待。都说烈酒最香,毒花最美,即使这朵花再毒,我也要摘下来。
虽然怡国是个小国,但皇家猎场却是相当广阔。怡国皇旗飘扬,怡王童琼虽然有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一身猎装在身也显得英姿勃发。身边紫色的身影已久的风姿绰约,可能是心理作用,只觉得鹿鸣总是若有若无的盯着我,不由的摸摸自己的脸,虽然已经易过容,但却有点心慌的感觉。樊祭也是一身银白色的猎装,衬着他栗色的肌肤,若有若无的不羁笑容,精壮的身躯被紧紧的包裹,这样的人总是容易吸引人的目光。因为我是文官,所以便是一身便服,墨玉则早已装扮成樊祭的侍卫混在人群中。
兰可没有想到我会待他来参加狩猎,听到我这么说时,面露惊讶的脸上一丝期盼和雀跃一闪而过,是了,就要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很高兴吧。
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只是会装作不经意的瞟过那个高高在上,在这里永远是众人的焦点的人物,眼里有爱慕,有忧郁,有不舍。
很好,感情越深,今天的戏就越好演,就越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
远远的见到墨玉,冲我微微一点头,这么久的默契已经让我知道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风,越大越好……
一声号响,众马开始奔腾,人人都想在这个时候大显身手,以此获得君王的亲睐从此平步青云。童琼跑在最前面,墨玉跟着樊祭也驰骋而出,眼前一片烟尘扬起。
信步向鹿鸣走去,兰可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
“国师大人,对狩猎可有兴趣?”
戴着面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和身后的人很相似的眼睛,抬眼看看我,一丝精光一闪而过,有些玩味的味道。
“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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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去狩猎,只有我们俩手空空岂不是无趣的很?不知卜某可有这个荣幸能同国师大人一同驭马下场走一趟?”
本以为他会有所推托,没想到他异常痛快的就点头同意,倒也省了我一番口舌,转身对身后的兰可说道。
“你独自在这里也甚是无趣,同我们一起吧。”
当然要叫上他,少了他我的戏还怎么演?
纵马下了猎场,只有我们三个人,朝着大批人马消失的方向一路小跑奔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林中,此时大批人马应该已经分散在树林中,只是在小角落里看到墨玉他们给我留下的记号。不动声色的按照记号,装作不经意的朝他们指示的方向骑去。
或许是方才的人太多,很多小动物都吓的躲了起来,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不少都探头探脑的出来,探究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他们基本上都是武将,杀生这样血腥的事煞气太重,怎么能有这般享受林间风景来的惬意?”
我笑着找话题,只为打发时间。
“人生来又有几个不是带着罪孽的?几世的积累,也不差这一点。就是现世,又有几个不是手染鲜血?卜大人身在杀人不见血的官场,这样的事也受不了吗?”
“本以为国师大人信奉神明,自当心境清明,没想到会如此豁达。”
“神?在心中便是有的,不在便没有,而我的心境从来不曾清明过,本就是个不会被神所福泽的人。”
被他如此直接的话赌的瞬间不知道怎么说……
见我沉默,鹿鸣转头看我。
“卜大人不赞同吗?哼,人总是自以为是,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文人,总是满口道德仁义,可是像卜大人这样的高官,如果说爬到如今的地位从未有做过心存愧疚的事,那不是在骗别人,只是在骗自己。脏就是脏,可有的人总要说自己是如何的真,如何的干净,最是虚伪。”
不禁让我想到那天在海崖边,他的话,或许他的确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才让他对任何事物抱有这么极端偏激的看法。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落于下风,此刻我只盼着到达预定的地方,早点结束此次和他的口舌之争。
“不论国师大人是觉得我虚伪也好,卜某始终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国师口中那样,就算是曾经受过伤害,我还是会选择相信,人生一世,同这天地相比就如同蜉蝣一般短暂,那么短的时间,如果因为自己整天的疑神疑鬼,连个可以依靠信任,把酒言欢畅谈天下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太寂寞,也太可怜。”
鹿鸣对于我的话很是不屑,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不知行进了多久,突然听见前面有打斗声,时间刚刚好,他们动手了,远远听到一声惊呼。
“快,护驾!”
我们三人惊异的护望一眼,都急忙策马向前,兰可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恐和焦虑,冲到了最前面。
周围茂密的树木将一个略显空旷的草坪围成一个圈,此时正一团混战。
一群黑衣人将童琼他们围在中间,周围跟随的侍卫还有樊祭他们正在拼命抵抗,为了保护君王侍卫和黑衣人厮杀成一团,我一眼就看到易容后的墨玉此刻一把剑在手中舞得的剑气横生,轻盈漂亮的身姿在众多人中显得矫健异常。
眼角一扫就见兰可再也隐藏不住的焦急,紧紧地盯着场中央众人护住的那个人,想要冲进去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行动,只是紧紧的握着拳头。
鹿鸣确是依旧的冷静,冷静的过分,似乎自己国家君王的安危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让我不由的感叹,这个人还真是冷血,就算不在乎自己君王的安危,不论如何这个人跟自己也有着不一般的关系,真的就一点也不关心吗?
一团混乱中,那个年轻的君王却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一脸焦急的呼喊出声。
“鸣,不要过来,快离开,危险!”
话音一出,兰可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脸色苍白,一丝苦涩在他的眼睛里弥漫开来。
因为狩猎过程中,人都分散了,任谁也想不到在皇家猎场居然会有这么大量的刺客,一时间根在童琼身边的侍卫不敌我暗夜的高手,纷纷倒下,边打边往我们所在的地方后退。
“鸣,你怎么还不走?这里太危险,快走。”
君王一把抓住鹿鸣的双臂,紧紧的拽着,脸上毫不掩饰对眼前人的担心,似乎忘了刺客的目标是自己,不是眼前的人。兰可紧紧盯着那双手,手指的关节已经握的发白,却依旧站着什么也没做。
游戏是时候该加点料了…………
几声破空之声接连响起,从密林深处一支羽箭窜出,直接擦过鹿鸣身边射到树上,有人纷纷舞动手中的武器打开羽箭的攻击,寻找躲避的地方,这是听到一声惊呼。
“陛下,小心。”
兰可纵身一跃,将童琼扑倒在地,鹿鸣完全暴露出来,一支箭直接向着他的面门飞来。
“鸣!”
童琼的叫声可谓撕心裂肺,任谁都听得出那种绝望发自肺腑。侍卫赶不及相救了,都以为鹿鸣死定了,却没想到站在他身边不远的我会有如此迅速的身手,一把揽住鹿鸣的腰将他搂进怀里护住,一个转身避开那只箭,却还是被那只箭将手臂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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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护驾的到了!”
时间刚刚好,虽然我的受伤不在计划内,但是只要目的达到了,这点伤算什么?
羽箭的攻击停止了,他们应该按原计划顺利的撤走了。一帮大臣跪了一地,纷纷请罪,老套的什么护驾来迟,请皇上赐罪什么的,甚是无趣。
“卜大人,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鹿鸣还被我护在怀里,甚是尴尬。童琼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是当着众多人面却又不能明说。
“本以为传说中的熹国才子,想不到身手也如此不凡。”
鹿鸣语气依旧,带着怀疑的眼神审视我,说完就朝旁边的兰可扫了一眼。不想回答他,樊祭连忙叫着要找大夫为我查看伤势,看着我还扎着箭的手臂脸色很是不好看,抬眼寻找墨玉的身影,带着面具的脸那双眼睛的担忧很是浓烈,不可查的朝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就见墨玉垂下眼睑,不一会儿便被围拢上来的人埋没。
“来人,居然有人敢在熹国使者来访时行刺,惊了小王爷的驾,朕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不查清楚,你们提头来见!”
晚上靠在床头看书,白天的一阵折腾,送礼的送补品的人来人往,终于此刻有一点清静的时间,尤其是樊祭左叮嘱右叮嘱,知道他粘人的本事大,没想到他罗嗦的本事更大,这一次倒是获得了个额外的好处,说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危,将墨玉以王爷赏赐的侍卫的名义,派到了我身边,不知道是樊祭的意思,还是墨玉要求的。
墨玉似乎不高兴了,今天一天来了之后就没有跟我说过话,弄得我心里一直很虚,不过估摸着,该来的人也快来了,正想着就见兰可推门进来,看见墨玉在,一愣,没有说话。
“有话说?不用避嫌,自己人。”
“今天你是故意的?!”
我笑了笑。
“这只是一次回礼,你的药下的不太高明。”
兰可脸色苍白,步幅有些不稳。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伤害他,给你下药是我!不关他的事。”
“真是笑话,我何德何能有这个能力去伤害他?这个罪名,我可担当不起。不过,这也说不定,毕竟是有人动手在先,我做人再大度,也不会容的有人骑到我头上来。”
“那不关他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还在维护你的主子吗?你觉得以你今天的行为,他那里还容得下你?”
“你故意做这一切,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也不跟你废话,做我的人。”
兰可轻蔑的一笑。
“大人,兰可不早就是你的人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心里没有你,可以依靠的主子现在也已经容不下你,你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大人,果然好手段,难道费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让我为你效力?”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现在你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在我这里你还有机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本来是不确定,但是经过今天我已经很清楚了,不过是那个人而已,表现的这么明显,既然我看得出,你的主子应该更加看得出。”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查一个人的下落。”
“谁?”
“溱烈。”
“他?可是主子他已经不会再容得下我了,不可能……。”
“聪明的人总是有办法的,至于你主子那里,我会为你铺路让你可以回到他身边,你只要查到那个人,我就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有时候我发现,利用人感情果然是个很有效的方法,怪不得会生出这么多阿谀我诈。兰可一离开,墨玉出声问道。
“你真的打算用他?”
“怎么?肯跟我说话了?”
墨玉又低头不说话了。
“玉,我都受伤了,你还这么狠心不理我……。”
我故作委屈的碎碎念,墨玉终于挨不过,挪过来坐到我身边,脸上却是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扭着头看别处,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换来墨玉冷眼一瞥,一把抱住他亲一口。
“好了,不要生气了。”
墨玉闷闷的开口。
“你居然为了别人受伤。”
“好,不为别人受伤,只为你受伤好了吧?”
墨玉猛的抬头,皱着眉头,一本正经,非常严肃。
“为了谁都不可以。”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碍事过,墨玉的表情实在是很可爱,真想看看他本来俊朗的脸呈现这幅表情的样子,正想揭开他的面具,就被他压倒,很是生气的样子。
“明知道我会担心,还在我面前这么做,我在一边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就连你被下药也是,我的责任就是要保护你,倾尽一切保护你,可是你又中毒又受伤,我……。”
从来都很少言的墨玉仿佛是瞬间爆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樊祭那厮的传染……
“我都受伤了,你还凶我……。”
我一脸的委屈,可怜兮兮的。
“我不是……。”
“就是……。”
估计是和樊祭待久了,别的没学会,耍无赖这套倒是学的很快,而且以我数次以身试法来看,效果应该是不错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
眨巴眨巴眼睛,笑得有些得意。
“应该很温柔……。”
吻着墨玉性感而又柔软的唇瓣,墨玉张开嘴任我的舌进入与他纠缠在一起,两个人的体温开始升高,墨玉却推开我。
“你还有伤……。”
做事不能有始无终,不能浪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耍无赖的实战练习,所以我决定今晚要将耍无赖进行到底……
“你答应了要很温柔的,不许推开我……。”
“我没呜……。”
心里笑开了花,伤口的痛也早被墨玉的低吟融化的无影无踪,现在才发现,其实和樊祭多呆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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