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魔女其三·荒芜大地爪痕遍布
    “居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不,你就像是知道我要做什么一样,读心?”

    才不对,我用力拽着铁链。我在预知到灰幽灵的意图时立刻将展柜中能用到的东西拿了出来,一根铁链和两把镰刀,将铁链的两端缠在镰刀柄上打上死结,一把镰刀直接插在对面车厢的地上,我把另外一端牢牢地插进我这边的地板之中,完成了简易的固定。

    只是我这边的镰刀是柄部之下都没入了地板之中,刚好卡在刀刃和柄部的连接处不用担心,而对面那个的刀刃已经开始撕开车厢的金属外壳慢慢地开始向我这边挪动。

    “真是多余,算了,反正还没到预订的时间,就陪你先耍耍吧。”

    对方很贴心地把镰刀踩进了地板之下防止它继续滑动,她刚要开口,我和她背后的门同时被打开。

    “你们在干什么?”两边都有三个工作人员,一个拿着巨大的防爆盾,两个持枪,四个枪口对准了我和灰幽灵。

    但是这可不行,灰幽灵要攻击了,我只能大喊:“趴下!”

    迟了,飞过来的短剑被我躲开但是直接击碎了防爆盾插进来我背后那个人的脑袋,当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她那边的三个人全部杀死了。

    “开枪!”当灰幽灵拧断最后一人的脖子时我这边剩下的两人才发应过来,我抓住他们的衣服直接把他们摁倒在地躲开对面飞过来的道具,然后两下把两个人扔回我的后面。

    “别再过来了,你们应付不来,赶紧通知古之会!”

    “还真是心地善良啊。”

    我没有回头,用手抓住飞过来的铁锤:“扔够了吧?”

    “感知能力者中有你这般身手的可不多见,‘天灾’中也没你这号人物,气息上确实只有二十出头,这可是铁证啊,每次新时代要变革,总有像你这样的天才一个又一个冒出来。”

    “新时代?”

    “从最早的部落时代,到诸国争霸,到混乱时代,然后是古之会的万年统治,每当时代将要变化,有些恶趣味的家伙就会促进世界诞生出像你们这样的人,看来那个女人说的没错,古之会的时代就要过去了。”

    “相信征兆?”未来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征兆就能改变的,我对此持保留态度,“可不像是你这种人会说出来的话。”

    “古之会的时代终将过去,在龍死掉的时候就注定了,你不该阻止我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但是,才二十出头不去享受青春,来送死可不好!”

    她的攻击很快,但是我能拦住,我不会选择我败北的未来。

    她没有拿武器,当然我也一样,不知道为何我没有这个打算,就好像本能一样去赤手空拳地战斗。

    灰幽灵的攻击很密集,而且节奏忽快忽慢毫无规律可言,当然这是对常人而言,而对我无用。

    “真是奇怪啊,你哪来这样的力量。”她纵身一跃,踩在了那条绷直的铁链上,虽然铁链一直在晃动但是她在我的视野里纹丝不动,“你的力量在不断增强,但是你的身体居然完全不需要适应,真是离奇。”

    我实在没有什么感觉,但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每当我遇到什么依靠现在的力量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我的力量就会增强到足以解决那问题的程度,二十年来从没有差错,只不过,我隐约感觉到我的身体快要到达极限,唯一的解释就是我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力量,现在只不过是找回了使用力量的方法。

    我从小就在疑惑我到底是什么,我能看到未来却对过去知之甚少,但我起码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出生在普通家庭的人类孩子该有的力量,如果这份力量是与生俱来的,那么,我大概不是人类。

    我能明白,对方的实力在整个世界都能排进前百的行列,但是我的幻象告诉我能赢,即便不依靠预知未来,只用纯粹的力量,我也能赢。

    “什么嘛,气势这不是出来了,你也太危险了。”

    你在干什么?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看着灰幽灵将自己的脑袋整个摘下,在我见过的所有的幻想中都没有这幅场景,也就是说这是被那个男人隐藏起来的未来,灰幽灵的能力不止如此。

    “没法感知到我在做什么吗?”

    声音不是从头上传来的,而是从她的腹部发出,那颗头颅的眼睛已经紧紧地闭上了:“你觉得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你觉得,肉体和灵魂,哪个才是活着的基准?”

    “我可不想谈论哲学问题。”

    “这可不是什么哲学领域的问题,这是战斗中至关重要的,寻常人无法稳定灵魂在物质世界的波,结果就是他们会被吸入灵界,而强者不会,而我则更进一步。”

    “你很强,就那身体素质要远远超过我,但是你的经验还是太少了,战斗方法也太少了,眼界也太小了,你根本意识不到强者的战斗方式,就算我现在告诉了你,你也无法更改你潜意识里已经定型了的‘定义’,要怪就怪把你当做普通人养育的父母吧。”

    和之前一样的攻击,我能反应过来,而且还能反击。

    欸?怎么会是这样的触感?我看着自己的手,刚刚这只手握紧了拳头打在了她的身上,如果是之前的这招肯定能造成不小的伤害,可是为什么灰幽灵会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定义啊,强者间的战斗,相互的定义是很重要的。对你来讲我已经死了,所以你的攻击由于你的思维不会奏效,毕竟死人虽然会受伤,但既然死了那就根本无所谓。”

    这么一回事,那就不断告诉自己她是活人就好了。

    “没用的,你越是想改变自己的思维,你那观念就会在你的意识中扎根得越深,没经过训练的生命不可能自由地控制住自己的思维,任何微小的潜意识都可以被我找出来利用。”

    身体不断地承受攻击,没有多少伤害,看来我确实已经变得很强,但是我也无法对她造成伤害,我们陷入了僵局。

    定义。也就是说我对某些事物的看法会影响到现实,而我无法更改我的潜意识里的看法,因为那是构筑我的世界观的基础。

    我完全明白了这样的战斗方式,但是完全做不到运用自如,人要如何改变根深蒂固的思想?我没有半点头绪。

    但是,如果说因为我认为她是死亡的状态导致我的攻击无效的话,那就让一个没有思维的存在攻击就行了。

    “魔女!”

    “这是……能力的具象化?”

    这个现在站在我身边的没有五官的金色人形是我从那片空间中带出的,能力的具象化?我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也就是说其实这是我的能力本身而不是金色空间的产物吗?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因为虽然“魔女”有着自我意识,但她从未开口说话,也没有任何其他表达自身想法的行为,我只能感觉到她并非一具空壳,而是一个完全听从我命令的存在,而这样的存在,能够对现在的灰幽灵造成伤害。

    “不应该啊不应该呀,一个连定义都不懂的小鬼怎么会是先天能力者呢?不可能啊,你怎么能有能力的具象化呢?你早该被夺舍了才对啊。”

    夺舍?被我的“魔女”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不不不不不,是你奇怪才对,明明是你根本不符合世界的规则,怎么会有你这种怪物?明明像你这样的家伙早该被能力夺舍或者变成容器了才对,啊,不对不对不对,我见过像你这样的东西,可年纪对不上啊,可……是了,你只能是那些东西了,当年那些铸体里有十个被偷走了,想不到那些胚胎中居然有最近才从培养皿里爬出来的。”

    铸体?胚胎?培养皿?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清楚,哦,对,你当然不清楚,你根本就不是正常方式生下来的孩子,你早该在一万年前出生,却一直被禁锢在培育你们成长的容器之中,而你还以为自己是普通的人类,真有意思,太他妈的有意思了。”

    “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我完全听不明白她那些话的真实含义,那些话语表层的信息已经让我没有办法思考:“我是什么?”

    “铸体,古之会那个伪善者用自己的基因为底制造出来的兵器,每个都被基因工程修改了基因信息,不亚于‘神难’的实力,在各个领域都登峰造极的人造能力,六十六个铸体在即将诞生前被抢走了十个,外域的十位王者,其中一位就是七龙王之一,它把你抢走并封存了一万年,然后二十年前出于不明原因让你诞生,结果却只是让你变成了普通人?笑死人了,真是笑死人了!”她捧腹大笑,不过笑声也是从腹部传出,“不过这也只是我猜的,哈哈,那就再见了,铸体可不是我能解决的。”

    跑了?我一时间怔住了,意识到她已经跑远的时候我立刻跳上车厢顶追了上去,显然现在的我远比她要快不少,很快就超过了她:“你怎么能跑?话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喂喂喂,我话都说的够明白的了,你该问问把你养大的那些人,别把怨气撒在我的头上。”

    “虽然还有疑点,但是我可不打算就这样聊天,我要把你所有的分身都抓起来,然后再问个清楚。”

    “真是的,任性的小姑娘可很不受人待见的啊,话说为什么还没来啊?”

    还没来?她在说什么,还是说谁?我的意识还不能完全突破那个男人的封锁重新回到金色空间内部,没有办法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她这番话让我明白必须速战速决了。

    她的力量没有我强,速度没有我快,虽然没法造成伤害但是要限制住她的行动则很简单,几下子的功夫我已经把她抓在手里,这具分身是个小孩可真是帮了大忙:“谁要来,赶紧说清楚。”

    “真是倒了大霉,明明安德烈和杰西卡的任务才比较容易遇上你们这些人,啊,总算来了。”

    我猛地回头,在夜色之中一柄剑浮在半空,而一个肥胖的男人站在剑之上:“谁?”

    “……”悄无声息的,他消失了,我顿时感觉手上的重量消失了,而这时我才意识到灰幽灵已经被他救走了,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却完全反应不过来。

    “一个还没完全恢复力量的铸体就把你打成这副德性,赶紧继续你的下一步吧。”

    “那行,我们就离开了,你来对付,哦,能活捉的话最好。”

    “看在你们首领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你的无礼。”男人一脚踹在灰幽灵的肚子上,将她直接踹进了奔腾的海浪之中,“好吧,虽然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但是就当是热身了。”

    “你是什么人?”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可笑,体脂肪太多以至于哪怕隔着衬衫都能看到肚子上肥肉堆积的褶皱,而且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穿的吊带裤的带子已经拉长到了极限感觉随时可能撑破,但是毫无疑问,他比我强很多,不然我不可能反应不过来。

    “我啊……我叫董毅,如你所见,现在站在了兽园这边,你呢,才刚出生的你为何选择了古之会?”

    刚出生?开什么玩笑,我可都二十岁了,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希望看到一个毁灭的世界?”

    “……你还差临门一脚才到我闷这个地步,如果活着就只有受苦,那么哪怕能有些许的解脱你也愿意付出一切,能开打了吗,我有点压不住了。”

    还差一点。我压低身体蓄力:“压不住?”

    “就用你也能明白都方式解释一下吧,当你都注意力转移的时候痛苦就会降低,而战斗,是我们唯一的发泄!”

    很快!但是我已经从那摇摇欲坠的封锁之中看到了些许未来,其中就有我躲开那对准我咽喉的一剑的场景。

    我侧过身子避过,立刻下蹲躲开他持剑的横扫,马上拉开距离。

    但他比我要快,距离始终拉不开,记得艾达丝教过我如果没有办法拉开距离就会一直处于被压制的不利处境,所以必须找机会反击。

    未来的幻象指引我的行动,那柄老旧的剑上有个小小的缺口,虽然剑刃依旧锋利但是那个缺口却很钝,我用一根手指抵在了缺口上,一阵钻心的刺痛,看来就算那里并不锋利还是能切开我的手指,不过也仅仅只是切开而已,趁着他的武器被挡住的瞬间,我一脚踹在他柔软的肚子上。

    “什么?”没有预想中的踹开,刚刚触及他的腹部我的脚就陷进了那团肥肉之中威力大减,仅仅只是让他踉跄后退了半步。

    我连忙后退,但是他也没有追击,而是抚摸着自己的剑的锋刃:“想不到千年没有使用,老伙计你也颓废得不成样子了。”

    “你连兵器都不保养的吗?”

    “……我本以为我能够忍住痛苦,结果当有人向我伸出援手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去握住。我和我的老伙计都不需要再故作矫情了,很快,就是我们最后的战斗。”他举起持剑的手,将剑尖对准我,“千年没有与人交手,让我好好热身一下吧,如果到时候太过难看,就对不起我的老伙计,和传我这身武艺的恩师。”

    “说话别那么文绉绉,和你的形象不符合。”

    “嗯,有点道理,不过我以前还是蛮风流的,岁月不饶人啊。”

    来了,是突刺,我堪堪避开,但是我感觉错了吗,他的速度比之前要慢上不少。

    突刺之后是横切,然后摆出上段架势的斩击,动作没之前快,而且太过死板,就好像……初学者一样。

    这就是热身?

    “点到为止,别试着打倒我。”交手了几十招,他拉开了和我的距离,“你太急躁了,以你现在不纯熟的技巧和半恢复的力量根本没法与我相提并论,而且我奉劝你一句,现在这样就够了,如果你还想着提升自己的力量,终有一日你就会和我们一样,不疯魔,不成活。”

    “所以我真的不是人类?”

    “一般人类,就像我,要达到‘神难’的境界起码也要千年以上,而你不过二十,可能龍在编辑你的基因的时候让你更像人类,不过你确实不是,以及……算了,现在我们应该算是敌对的立场,说这么多应该也就够了。至于毁灭,兽园并不打算毁灭世界,它们没这个格局,它们只是想毁掉古之会罢了。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总以为兽园这种反派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但不过是一群不成器的失败者报团取暖罢了,世界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毁灭,生命也不会因为没了一个组织而灭亡,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过是日子难过一点。”

    “古之会消失的话,世界回到混乱时代,要死多少人,你管这些叫难过一点?普通人根本就活不下去,你怎么能对这些视而不见?”我无法理解,“你们也是从普通人过来的,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我们能理解凡人,但是那些凡人理解不了我们。你生活的环境一定很好,起码没有一群凡人天天恳求我们的帮助,他们并不明白我们每天克制自己的力量生活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了,试想一下,你生活在满是蚂蚁的地界,你还得小心翼翼地找到安全的落脚处来避免自己伤害任何一只蚂蚁,如果进入混乱时代,起码我们这些人能活得更自在一点,而这一次,不会有第二个古之会了。”

    我能明白他的意思,越是强大的力量正直的人就越是束手束脚。虽然我算不上多正直,但是我也一直压抑着力量生活,可这并不是理由:“所以你们还是为了自己而牺牲别人。”

    “……你是那种人啊。”他突然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生活的环境还真是不错啊,把你养成这副模样。”

    “你说什么?”

    “你压根不重视生命,你只在乎别人是否活着而不会注意到别人的苦难,你对痛苦没有同理心,只有拯救别人的自我满足。只在乎形式而忽略了内核,你们铸体果然是天生的容器,和那些混账概念体如出一辙。”

    “活着就是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对大部分人来讲,并不存在。”

    难以理喻,不管怎么样没有人可以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力。

    我冲上去和他战斗,力量还在不断提升,虽然很微弱,他也不得不放弃那些僵硬的招式重新提起了速度。

    但是我总是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为了避开他手上的剑我总是以回避居多,徒手对付持有武器的人只要够快是有优势的,因为持有武器的那只手只能握着武器而无法灵活行动,只要控制住手腕就很容易赢。

    可每当我差一步就要握住他的手腕时,我总是鬼使神差地改成用拳头挡开攻击,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考虑到我的能力,虽然被那个男人暂时封锁住,但也能发挥些许效果,想必如果我去握住,就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

    “我出生的地方很穷,穷乡僻壤,虽然沿海,但是偏偏是在群山之间,要想出海捕鱼都得翻过几座山,而每次翻山总会死上几人,所以我们村子一直自给自足,但还是很穷。”

    他的注意力完全没有集中,但是攻击却没有慢下来。

    “神奇的地方在于,这些山中不止有一个村子,虽然几个村加起来还没有外头一个县的人多,偏偏却互相敌视,一个村子开挖水渠了,河道下头的村子就肯定要过来撒泼,一个村子发现了矿脉,其他村子肯定要去强抢。”

    “虽然听上去好像谁力气大谁就过得好,但是其实就算打赢了也就那样,没多大都差别,日子照样穷。”

    “那时候,如果不是过年,基本上见不到肉,我最后见到我父亲的那个晚上,村长派人挨家挨户送去了一碗腊肉,父亲板着脸吃着肉,母亲在旁边抹眼泪,我当时八岁还是九岁已经记不得了,不过就算还小,我也知道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我的父亲了。”

    “他死在了第二天的械斗当中,被人用锄头砸碎了脑袋。那碗腊肉份量其实不算多,油也没放多少,更别提佐料了,不过当时,这样一碗肉就可以让我的父亲去卖命,这样一点东西就可以让我父亲去送死。”

    “你这是想卖惨吗?”

    “……我父亲受了恩惠,所以他把自己的命偿还在那里了,自然我也得到了村民们的照顾。而当我吃上那碗肉的时候,我没有死,我把那个杀害我父亲的人的儿子打死了,我记得那一次我一共打死了十一个人。”

    “我屡战屡胜,甚至翻过了那祖祖辈辈都难以逾越的山,走到了外面的世界,遇上了传授我武艺的师父。”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未来的,我父亲的未来就是终有一天死在某场为了水源或者土地的争斗当中,他也幻想过走出大山,也期望度过美好的人生,但他最终选择了去死,为了家人以后的生活去死,那就是他当时选择的未来。”

    “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了,有些时候活着的尽头永远只有一条路,没有人有资格决定将来。我父亲终其一生都没试过走上那条山路,他时常跟我讲过去的想法,可那些想法直到最后也只是想法,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人为了未来而长大,然后长大了,就不再有未来了。”

    “我的离开是我选择的未来,还是我父亲施加给我的枷锁?没有人不是命运的奴隶,你只能看到苦难后的幸福,却对倒在苦难前的人视而不见,就像人们都知道我剑仙的名号,可没有人知道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妻儿的未来,被一柄锄头活生生砸死。”

    “因为都一样。战乱的时候人命如草芥,和平的年代也不见得生命有多高贵;留下的只剩下一捧黄土,离开的,却也人不人鬼不鬼。到头来都是一样,挣扎的和放弃的,还不是都一样!”

    最后一句话他大声吼了出来,一时间震慑住我的意识,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剑已经刺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捂着伤口跪倒在地:“不对……正是因为,最终的结局,都一样,呼呼,在努力活着的过程,才尤为重要!只要努力,活着,即便,终有一死,那也,不同!”

    “真不愧是铸体,居然已经开始自愈了,可惜我的剑气一旦入体就会不停地破坏你的身体,即便你能够自愈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而已,就像你说的,只要活着,对吧?那你就这样活着好了,一万年来还没有出现过老死的铸体,你就维持这份痛苦活下去好了,反正你只要活下去就行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是这样说的吧?”

    很痛苦,活像一根钻头在我的体内四处搅动,倒不如说比钻头还要折磨。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没办法思考,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当我体内的东西四处破坏时我其余的部分就开始愈合,然后那道气就开始回过头攻击刚长出的部分,越是破坏我的自愈就越快,越是恢复它破坏的效率也就越快,此刻唯一真实的,就只有痛苦。

    “其实回到之前的话题,我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样,我之所以会去帮兽园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

    痛苦仍然在蔓延。

    “得到了恩惠就要去偿还,这是我父亲,我的祖祖辈辈教给我的事情,即便我已经不是那个村庄的人了,但是这种思想还是扎根在我的心底。”

    痛苦不会消失,它如海浪般翻涌,试图将我淹没。

    “我们都是命运的奴隶,毕竟‘命运’,已经死在了未来的守门人的手上。”

    我的思维消失了。

    我回到了那片空间。

    我应该还没有死,虽然被极大地减轻了,但是腹部仍然传来阵阵痛楚。

    那个男人已经转过身来,注视着我,而我盯着他那双相比散发金光的身体还要夺目的双眼,说实话,如果不是他拦住了我的能力我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说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

    仔细回想起来,这个男人的身份我一直没有搞懂,直到我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未来的守门人。

    克里斯汀娜姑姑说过最强的预知能力者封堵了其他所有先知的能力,而我是他们口中的人造人,也就是铸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并且特意没有阻止我去预知未来。

    那个叫董毅的男人,说命运死在了未来的守门人,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上,这是什么意思,我感觉到只要理解这个,我就能明白一切,我的身份,我的身世,我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将要扮演的角色……

    突然,幻象开始变动,无数景象开始在我面前展现,但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我看到了过去的景象。

    在物质和概念还没有分离的时候,在起点与终点还重合在一起的时候,在时间还不曾流动,在空间还不曾扩张,在距今很久又很近,在一切的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体的,而这个集体组成的个体,就是最初的起源,“全”。

    祂既是开始也是结束,同时保持运动和静止,所有的一切都凝聚在祂身上,祂不断地注视着周围,实际上祂能看到的也只有祂自己。祂看了很久,但这很久也不过连一瞬都不曾突破,祂最终感到了无趣。

    于是祂试图撕裂自己,但是无论祂如何行动,那些部分依旧与祂相连,因为祂是“全”,是一切的集合,又或者说,是一切的创造者。

    但最终,祂得到了“无”,而“全”就此消失,因为没有了“无”,剩下的就不再是“全”,而是“有”。

    “有”和“全”的唯一差距就是缺少了“无”。而“有”可以被改变,因为缺少了“无”的关系,“有”不再是完美的集合,而是除了“无”以外一切概念与物质的混杂,这些已经有了分离迹象的事物不断撕扯“有”,让祂成为了“混沌”。

    “混沌”是一切的对立事物的集合,也正因为如此,祂便开始了分裂。

    “光”与“暗”,这是模仿“有”与“无”的组合,分别象征着毁灭与创造,从“暗”的无尽之中源源不断涌现出各种事物,而“光”则消灭了其中一切不符合标准的残次品。

    当物质与概念被分离后,数不清的概念们混杂成一团,互相独立又彼此相连,正因为如此,随着物质世界的发展,无数非物质们因此选择了物质世界中许多单一的概念作为自己的化身,这就是概念体的来历,是那些混杂在一起的非物质们为了独立而创造的分身。

    而名为“命运”的概念体,死在了眼前这个人的手中,不仅如此,他还篡夺了“命运”的力量,由此他制造了这片空间,将无限的命运与未来局限在此处。

    而那片虚无,就是“无”,没有人能意识到祂,没有人能感受到祂,但是祂就要来临了。祂所接触的一切,都会化作虚无,因为那就是祂的本质与使命,这就是一个循环,当祂将所有物质与非物质都拉入虚无的彼岸,新的“有”就会开始另一轮的创造。

    我感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你们难道希望我去阻止吗?

    幻象继续变化,我看到了无数物质世界的毁灭,那些非物质存在为了能够尽快在物质世界玩耍,从而在物质世界泛起了涟漪,这些涟漪产生的痕迹拥有了生命,与从前的循环一样,这些生命被后来的人们称之为神。

    但是这次的循环不同,因为某个概念体选择了神作为自己的容器,然后因为过于介入诸神的战争从而导致无数物质世界在他手中毁灭,大大加快了这次循环的进程。

    循环不可避免,但是必须在特定的时间,所以这个男人在监视着这一切,为了不让“无”更早地注意到这唯一幸存的物质世界从而不断地拨动未来,而我,则是他的替代品,我被制造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被无尽的工作所束缚的男人有片刻的喘息,让这个强大的男人可以更好地维护物质世界而不是将全部的精力投放到未来之中。

    每当我拨动未来的流向,这个男人就可以得到喘息的时间,那么……难不成其实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已经在这个空间之中毫无意识地度过了一万年吗?

    心情有点复杂,尤其是在得知了自己只是作为一件工具而被制造出来。

    我真佩服我自己居然没有崩溃,这片空间还有压抑情感的功能吗?

    不过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会无视古之会的毁灭吗?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目标,我与他的战场不同。我明白就算重新回到混乱时代,生命依然会存活,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即便那更高层次的战斗不允许失败,即便现在的牺牲能换来长久的安稳,但还是需要有人替那些将要被牺牲的人发声。

    “我来代替你,你去阻止这一切。”

    他摇头,幻象持续变化,我看到了兽园这次行动背后的主谋,而她现在还没有出现。

    “你说现在还需要我去,但是我都半死不活了怎么动?”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痛楚已经消失,我死了?不对,如果死了那么他也不会说这番话了,想必是有人出手相助。

    我想起给我那张卡的男人,看来失去意识前让“魔女”去找古莉塔和艾达丝是正确的。

    “行吧,合着我一开始就上了贼船,我会去想阻止兽园也是你拨动未来的结果吧,还真就是命运的奴隶,有你在,所谓的命运都不过是你自己的玩物而已。”

    他目光下移了一点,我读懂了他的不满,因为他从来没有为一己私欲篡改过命运的走向,不如说他也是奴隶,被束缚在这片空间之中,而现在他多了一个狱友。

    反抗命运的人值得夸奖,但真正伟大的人会接受注定的命运。说这句话的人是南方大陆学识最渊博的智者,我曾经难以接受,因为在我看来这是懦夫的举动。

    但是现在,我的命运已经展现在我的面前,我是这个男人的替代品,是这座金碧辉煌的监狱的囚徒,我的余生都将为了一个终极的目标而被束缚在这里。

    我终于理解了这句话,因为反抗本身就是命运的一环,意图改变的抗争是愚者的决断,而知晓了命运不可逆转的本质,接受了自己最终的结局还选择反抗的,才是真正的伟人。

    我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与这个男人不同,我不会接受注定要被虚无吞噬的结局,即便这不可能实现,但我仍然会用尽我的余生去努力,去改变未来。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怜悯,他已经知道我的想法,但他悲观地认为这不可能,他远比我要强,他能看到许多我不曾看到的,知道许多我不曾知道的,他的眼界和格局远胜于我,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比我更加懦弱。

    “我,玛利亚·金·拉普拉斯,希望您能帮助我。”

    他没有理由与动机,但是他开口了。

    “我见过无数的未来中,有一个天真的男人实现了他的梦想,但是这个未来已经不复存在,因为他死了。我不认为你能做的比他更好,我不会对你抱有一丝希望,但是,就像我早知道他会失败却也愿意注视着他一样,给我展现你的未来吧,让我看你那不切实际的梦想,让我看你为之奋斗的未来。”

    “让我看,你书写的,只属于你的故事。”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