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魏徵君臣两个拈子沉思,你来我往,斗智斗勇,一直下到午时,仍然没有分出胜负。突然,魏徵趴倒在御案边上,就呼呼大睡起来。李世民动容地道:“魏爱卿,为创建江山使尽了力气,为匡扶社稷费尽了心思,真是劳苦功高!”
唐皇于是静坐一边批阅奏章,命宫女为魏徵打着扇。凉风徐徐而来,魏徵睡得是更加沉稳了。
四刻时间过去,魏徵悠悠醒转,伏地请罪道:“臣忽然晕困,罪该万死,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
李世民微笑着说:“爱卿操劳国事,何罪之有?起来吧,我俩把这局残棋下完。”
魏徵谢了恩,刚刚拈子在手,却听见殿门外有大呼小叫之声传来。原来却是秦叔宝、徐茂公、程咬金等干将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龙头走进了两仪殿。
秦叔宝扔下龙头,启奏道:“陛下,铁树开花臣见过,可这样的怪事,臣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李世民起身走了过去,望着须髯如戟、双目怒睁的龙头,惊讶地问:“这龙头,你们哪里弄来的?”
徐茂公肃容道:“千步廊南,十字街头,云端里突然落下这颗龙头,臣等不敢不奏。”
程咬金却嬉皮笑脸地说:“只怕是玉皇大帝想吃龙肝了。”
李世民瞪了程咬金一眼,转头望向魏徵,皱眉问道:“魏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魏徵伏地叩头,坦率地说:“臣刚刚在剐龙台处决掉了泾河业龙,这就是他的脑袋。”
李世民闻言,好奇地道:“爱卿在御案边打盹,都没有离开过两仪殿,又没有携带刀剑,是怎么将泾河龙王斩首的呢?”
魏徵:“陛下,留在两仪殿里的,是臣的形骸。臣的灵魂回家取了慧剑,乘着祥云来到剐龙台,那泾河业龙刚好被天兵天将押送了过来。臣依旨道:‘你犯了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前来斩你。’业龙见臣铁面无私,只得伏爪收鳞受死。臣撩衣上前,手执慧剑一举斩下龙头,不料那龙头却从虚空滚落了下来。”
秦叔宝等人听了,不由对魏徵刮目相看。李世民英挺的眉头骤然一敛,心中却是悲喜交加,喜的是,魏徵超凡脱俗,朝中有贤才辅佐,大唐必然蒸蒸日上;悲的是,自己梦中已经答应了泾河龙王,要救他一命,可却还是被魏徵处决了。
事已至此,李世民只好顺势而为,一边传旨命秦叔宝将龙头悬挂市曹,晓谕长安官民要敬天守法,一边传令嘉奖魏徵。众官心中哪里藏得住这样的奇闻轶事,也都赶紧告辞而去。
当晚回到甘露殿,李世民心中烦闷不已,泾河龙王哀告求生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怎么都挥之不去,只扰得自己神疲魂倦。入夜二更时分,李世民隐隐约约听到殿外有悲泣之声,可宫中的禁卫们四处搜索,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惊恐不安地折腾了大半夜,正朦朦胧胧有些睡意,却见泾河龙王手中提着自己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怨气冲天地高叫道:“李世民,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昨晚满口应承会救我一命的,今天人曹官怎么还是毫不留情地将我处斩了?你跟我出去,跟我出去,我们去找阎王爷评评理!”
泾河龙王一把拉住李世民,执意要拖他下地狱。李世民有口难言,惊得汗流浃背,却怎么也挣不脱泾河龙王的纠缠。正难分难解的时候,南方天空香云缭绕、彩雾飘飘,一位鼻秀唇弓、慈眉善目的女觉仙飘然而来。
只见女觉仙将净瓶中的杨柳枝随手一挥,没头的泾河龙王便被无形之力拉得连连倒退。看清楚来的是谁后,泾河龙王只得悲悲啼啼,独自先到阴司地狱里去找阎王爷告状去了。
原来飘然而至的女觉仙就是观音菩萨。菩萨领了佛旨到东土大唐寻访取经人,暂时住在长安城隍庙里,夜间菩萨突闻鬼哭之声,所以赶来制止业龙,救下了大唐皇帝李世民。
菩萨前脚刚走,汗浸浸的李世民后脚梦中转醒,脸色寡白地大叫道:“有鬼!有鬼!”
时间缓缓流逝,皇子皇孙、三宫六院、宫女太监、羽林禁卫人人心中充满了不安,战战兢兢一夜无眠。
五更三点,京城文武官员照旧在朝门外候朝,可直到朝阳破晓,却仍不见圣上临朝,惊得众官不知所措。日上三竿,终于有旨意传来:“朕心不快,众官免朝。”
一晃七天过去,李世民始终不见好转,众官忧惶不已,正想要撞门见驾问安,却恰好碰见医官奉了徐充容旨意,入宫去给皇上用药,众官守在朝门外焦急等候。有顷,医官出来,众官连忙上前围住,打听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医官叹道:“皇上狂言见鬼,心不藏神,脉气不正,十动一代,五脏无气,只怕熬不过七天了!”
闻言,众官无不大惊失色。正六神无主的时候,使令太监奉徐充容旨意宣长孙无忌、房玄龄、徐茂公、褚遂良、秦叔宝、尉迟敬德入宫见驾。六位心腹奉旨,紧紧地跟在使令太监的身后进入到甘露殿里。
六人叩拜完毕,李世民强打起精神,很是感慨地说:“几位爱卿啊,朕从十九岁开始领兵,东讨西伐,南征北战,擐甲执锐十来年,没有半点邪祟敢在朕的身边出现,如今成了九五之尊,却反而见到鬼了!”
望着神色疲倦的李世民,徐茂公劝解道:“陛下,创建江山,杀人无数,又何必怕鬼呢?”
李世民十分郁闷地说:“爱卿你是不知道,朕这寝宫,白天还好,一到夜里就抛砖弄瓦、鬼哭狼嚎的,彻夜不得安宁啊!”
秦叔宝豪迈地道:“陛下宽心,臣今晚与敬德把守殿门,看看是什么野鬼在作祟?”
丞相长孙无忌怒容满面地说:“陛下,既然是魏徵惹的事,就应该让魏徵去解决。”
见众臣都有此意,李世民摆摆手,仁厚地道:“魏徵也不过是奉玉皇大帝的旨意行事而已。”
尉迟敬德恭敬地说:“陛下,臣听侄儿洪道说,大觉寺里来了位年轻的法师,有佛子之相,让他入宫为陛下诵诵经吧?”
李世民准奏,六位心腹大臣谢恩而出。使令太监随即前往大觉寺,宣玄奘法师入宫诵经为圣上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