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有些不太放心。
人总会对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产生好奇与恐惧,就像强势的人,在别人眼里,他霸道、蛮横、不讲情面,实则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埋葬着对外界的不安,稍有某个点被触动,他便会警觉的竖起身上的刺,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其实他只是害怕自己会受到伤害。
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女人的不请自来破坏了‘脚踏七彩祥云’的美感,只剩棒打牛魔王的震撼,这大半夜的,谁受得了。
想到这儿,他慢慢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迅速打开门并环视了一圈,然后才把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她还在睡,姿势也没变。
他对自己的想象力进行一番深刻的谴责后轻轻关上了门蹑手蹑脚重新回到沙发上。
没有那么多坏人,世上还是好人多,是吧?
这下好了,更精神了,比得了精神病都精神,大半夜不睡觉,房间通体明亮,他盘腿坐在沙发上,修仙的道士都没他这么有潜质。
她是怎么知道门锁密码的?
反正也睡不着了,这个问题饶有嚼头的被写进了修仙秘籍。
她哪儿都不去,偏偏来我这儿,不会是有什么意图吧?
印象中也没见过这么个人,不过每天送那么多外卖,谁知道是不是接触过,或许是忽略了。
他对着液晶屏摆了摆头,扒拉了一下没个形状的发型,心里自言自语,难道是因为我长的太好看了?
艹,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跟踪狂?
他不禁对女人来这里的意图作了一番‘常规’想象并对自己的人格做了最终总结:我可是个正经人。
丰富的精神世界里,时间基本是用跑的。
不知不觉天亮了,阳台上的灯自动熄灭了,理性打卡上班了,他被拉回了现实。
绅士风度不该出现在这个平凡的空间,更不该出现在他这个为生活奔波的人的身上,他毫不犹豫的打开卧室的门,执行那一语‘天亮就走’的合同。
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突然多了个小插曲最多算个饭后甜点,偶尔吃一块给舌头润润色就行了,奢望天天吃不仅给身体增加负担,还会‘三高’的。
再者,他需要正常的生活,家里多了个陌生人,还是异性,诸多不便,让邻居看到了影响也不好,再说的难听点儿,万一跟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牵扯上什么不好的事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不管她醒没醒,他必须让她离开。
但事态并没有按他的规划发展,深思熟虑组织好的语言也没派上用场,那个女人不在了。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消失了。
他脑子嗡的一声,发梢无令自行的立正。
哪儿去了?
他尽量克制那些不好的想法仔细把卧室检查了一遍,衣柜、床底、窗户,能藏人不能藏人的地方都挨个儿过了一遍,甚至连抽屉都拉开看了看。
没有。
就像她来的那样,悄无声息,走的时候,毛骨悚然。
似乎是在无声回答柳世俊的那句‘你怎么进来的’,顺便狠狠得瑟了一下——看!我就这么进来的,厉不厉害?
这种非人类行为再结合上那句‘天亮就走’,他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一股阴风刮过。
女鬼?
呸呸呸
大清早的太不吉利了。
这个世上哪来的鬼,想多了想多了。
也许就是趁着他不注意悄悄离开的。
他打了个哆嗦,恍恍惚惚的先换了门锁密码,简单洗漱了一下,出门前又重新检查了一下所有门窗,确定再确定后才出了门。
连早点也忘了吃,脑思维作乱,身体反馈回来的讯息都被拒之门外,所以不觉得饿。
今天一整天的状态也不好,一是由于睡眠严重缩水,二是那个女人总是以诡异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害的他有几次弄混了地址,差点儿被差评,幸好今天碰到的顾客都是善良的。
他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就应该报警了,最起码能得到她的个人信息,她叫什么,家在哪里,做什么工作的,结婚了吗,手机号
我知道这些干什么?
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赶紧摇了摇头,一个没留神差点儿闯了红灯,停下后两脚蹬地往后挪了挪。
夏日的阳光有些过分的‘亲民’,总给人一种虚伪的压迫感,身负枷锁的人往往觉得头重脚轻,像一只只大头苍蝇在这个城市横冲直撞,看似追逐光明,却最终堕落在臭气熏天的污浊之中。
即便如此,他依旧每天都盼着日出能早点儿,日落能晚点儿,不介意随波逐流的奔跑流汗,因为这样可以让他觉得自己也当之无愧的成为了这个城市中的一员,毕竟每当黑暗降临,他缺失的那部分真实让他变成了‘残疾’。
他被无情的孤立。
或者说是他孤立了大众。
所以他一直喜欢夏天,可以适当的填补一点残缺。
冬天的夜,太长了。
但今天,他破天荒的对这个城市无感,第一次想早点儿下班,早点儿回家。
傍晚,他买了菜急急忙忙往家赶,到门口的时候首先检查了门锁,早晨走时夹在门缝的那根头发还在,至少这道门今天没有失职。
打开门后他站定观察了一下楼道环境,没有人跟踪,没有潜在的安全隐患,一览无余空旷的楼道内没有可能安装微任何可以偷窥的电子设备的地方。
谨慎,成了他的另一个代名词。
一天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身体各个部位的奏报汇集在一起六百里加急送到权利制高点,他稍稍有些吃不消。
先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眼睛在房间内四处扫射,现在就算少了一片纸,多了一粒灰尘都能被他发现。
每个房间都被他x射线般的眼神扫描了一遍,确定这里除了他,不存在多余的粒子之后,他放心的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把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裹着一条浴巾走进厨房。
炒了两个菜,肉炒土豆丝、尖椒肉片,一罐啤酒,大快朵颐。
手机上循环播放着一个毫无质感的内容,因为此时的他指使不动思维意识,注意力东跑西逛的串门去了。
尖椒肉片盐放重了,他条件反射的喝了口啤酒冲了冲味蕾。
吃完饭,机械性的收拾了桌子,洗了碗,回到沙发上。
微笑了一天的白日光有些疲累了,或者是对即将做回舒适的自己感到兴奋,总之,它的脸上泛着红光。
我们不能怪它,它不得已的‘亲民’也只是为了迎合这个世界而做出的自我牺牲,看人们给它起的名字就知道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