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小寻摊开地图,指着上面两条黑色曲线,从头到尾比划一遍,说道:“这条石子河,从石台山流下来,经过阳谷山和入云山,最后进入渭河,我觉得灵潮宫取的水,就是这条石子河。”
卫小楼看着地图,没有回话。
“灵潮宫的位置,就在阳谷山或者入云山上。”千小寻继续说道。
“别看只有两座山,但它们连成一段,起码有三百里,范围太大。而且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灵潮宫的催眠术。”
“什么意思?”
“我怀疑唐姑娘是被催眠,才不肯说出灵潮宫的位置,或者相关记忆已经被人隐藏篡改,所以她说的有关灵潮宫方位的话,都不可信,咱们只能从细节处慢慢推测。”
千小寻愣了一下,抬头望向卫小楼:“那怎么推测?”
卫小楼顿了顿,应道:“她回忆中的取水场景,是冬天早上,此时太阳从东南升起,正好照在对面河岸,那河流的方向,应该是由东北流向西南,而石子河自北往南,明显不符。”
“西南流向的河流,只有古兰河的一小段。但这个位置实在太偏,灵潮宫那帮尼姑,要到山下换粮食,得走多少路?”
“我刚才说过了,唐姑娘的话,不能全信。”
“这……她自己都不知道真假,那我们要怎么判断?”
“很简单。灵潮宫哪怕真不食人间烟火,也逃不开人欲天理。我听唐姑娘的话,估算灵潮宫应该有五十人,这些人虽然都是女人,但仅吃穿一项,就不是自己种菜,或者以药材换粮食就能解决的。我怀疑她们另有产业。”
“什么产业?”
“金银财物她们既然不稀罕,那最值钱的东西,自然就是土地。”
“租田地或者房产给别人?”
“玄机阁有千家管理传送门,灵潮宫也可以找一两家管理田地,每年下山收租就行。”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有所依据。”
“猜的,当然,也不是乱猜,有依据的。你只需要能到双扉城各药店问一问,打听一下横断山断产什么药,就知道灵潮宫所谓种药换粮食,完全就是谎言。”
千小寻听得目瞪口呆,不由问道:“夫人,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卫小楼笑道:“做生意的?”
千小寻明显不信,可又不敢追问,调侃道:“那跟你做生意,十个算盘都算不过你。我估计我们阁主可能都得欠你钱。”
卫小楼应道:“你们阁主确实欠我很多钱。”
千小寻一听,暗自叹息一声,心想蔡多福和这女人关系这么复杂,两人要是没一腿才怪。当下也不敢多事,急忙转回正题,问:“依夫人的意思,那灵潮宫,应该在什么位置?”
“古兰河赤霞山。”卫小楼指着地图说。
“这么精准?”
“我有八成把握。你可以让阁主到那里去找找,没准能找到你姐姐的消息。”
“好。”
……
千小寻本不想在双扉城逗留太久,可要找出灵潮宫的位置,不得已又住了两天。如今在卫小楼的帮助下,已经知晓灵潮宫的位置,他决定立即启程,赶回渭城。
这段路程,得绕一个大圈,而且山路崎岖难行,至少要花十天的时间。此时赶回去,能赶上蔡多福休假回来,正好将灵潮宫的位置报给他知道。
千小寻找到唐心仪,让她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可唐心仪犹豫良久,不收拾东西,也不应话,似乎有什么事。
千小寻知道唐心仪性格有些内向,觉得不对劲,便问道:“你可是有什么问题?”
唐心仪想了想,才应道:“我不想去渭城。”
“为什么?有事找我姐夫啊,有他出面,灵潮宫那帮老尼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阁主虽然厉害,可要对付灵潮宫,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留在渭城,和留在这里没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渭城现在是玄机阁的地盘,灵潮宫不敢乱来的。”
“这里是月氏国,距离凤唐县也近,我只需一纸书信,家里便有人过来,而我去渭城,无依无靠,不见得会更好。”
“我……”千小寻欲言又止。
他本想说我可以照顾你,可话说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这要怎么照顾?照顾多久?这扯出来,可不是三言两句可以解决的,搞不好,这关系都得变味。
千小寻忍不住抬头望了唐心仪一眼,这才发现她原本光秃的脑袋,已经长出头发,那张俏丽的瓜子脸,越发显得娇艳动人,特别是那双眼睛,如两池清水,流淌着世间的一切美好。
他想起前几天两人被困凤唐县,被迫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情景,顿时觉得浑身燥热,很不自在。恰在此时,唐心仪也抬头望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整个房间便安静下来,静得连空气都有些异样。
“我帮你找个地方,总不能让你一直住客栈。”
千小寻突然说了一句,逃一般离开了唐心仪的房间。
……
千小寻思来想去,决定在双扉城租一套房子,请两个奴仆,让唐心仪在双扉城住下来,然后再想办法与家人联系。
作为千家五少爷,他不缺钱,只是正值过年,要租房子可不容易。
一直拖到大年初五,他才在城里砍柴街租下一套宅院,安排唐心仪搬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向唐小姐告辞一声,就启程赶回渭城。可收拾好东西,又觉得不妥,此时天色尚早,这么早就去找她,岂不是扰人清梦。
待从客栈出来,坐上马车,望着街上行人越来越多,觉得现在也不早,唐小姐应该已经起床,还是可以去辞行的。
他下了马车,往砍柴街走去,可走了一段,又觉得此去跟唐小姐告别,纯属多余,该说的话,昨天已经说过了,这大清早的,就是过去跟她说一声再见,有必要么?
太阳从东南边渐渐升起,撒下来一片金黄色,将半条街都染遍了,也正好拉出一道长长影子。
似乎是不忍多看自己的身影,千小寻又转身回头,开始往回走。
回到客栈门前,他跳上马车,轻轻一拉缰绳,马车缓缓启动,往城门走去。
可还没走近城门,他就看到有个老尼姑,手持铜钵,正好走进城门。
他不认识这个老尼姑,也不知道老尼姑是不是来找唐心仪,但就在这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必须留下来。
把唐心仪单独留在双扉城,肯定是不行的,万一她又被灵潮宫那帮老尼姑捉回去,那自己这两个月来的功夫岂不是白费,回去怎么跟阁主交代?
他急忙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准备回去找唐心仪。
可能是过于紧张,这一转弯调头,操作得过于急促,差点撞到路上的行人。
那差点被撞的行人,腰带佩剑,明显是个窍客,此时正一脸怒气地盯着千小寻,伸手将马车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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