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娇一愣，眼睛忽然红了，带着些许埋怨说：“五哥才想起来自己的师叔吗？”

    颐典叹了口气，低下头，“为夫没脸去见师叔啊！”

    说完这句话，他又想到了鲍照杰所说的无力感。在京城大比武上，鲁门的人挑战公孙家的六七个人并杀了其中四个，都是为了给梁雨山和卢家的卢辰、卢敦报仇。可无论他杀了多少公孙家人，他对梁家的歉疚都不可能释怀，永远不能。

    梁红娇走过来，扑进他怀里，“五哥心里的愧疚妾身知道，父亲和母亲没有怪你，嫂嫂也没说过什么怨言，但你得经常去看看他们，否则他们会难过。”

    “嗯，我明白，走吧。”

    严小玉站起身，“我也去吧。”

    “好！”梁红娇离开颐典的怀抱，拉着严小玉的手往外走。

    夫妇三人刚走出琴房，在接近王府正门的时候，一个清秀的瓜子脸女孩儿匆匆走进来，一身素淡衣裙，纤眉如月牙，鼻子挺翘，唇红齿白，虽没有仙女美貌，但也算是可人。

    颐典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朝前走，而梁红娇和严小玉则打了招呼。

    “佳慧妹妹，刚才出去了？”梁红娇问。

    此女正是卢德麟的女儿卢佳慧，闻言抿嘴一笑，“是啊！娘说她想吃海棠酥了，小妹去买点儿回来，两位姐姐吃吗？”说着，抬起手里的两个捆在一起的纸包晃了晃。

    严小玉摆摆手，“不了，妹妹还是拿回去孝敬婶子吧！”

    卢佳慧笑了笑，冲两女摆摆手，“那我先去了。”说完，不经意间瞥了颐典一眼。

    “嗯，去吧！”梁红娇应道。

    颐典倒是没想太多，也不想弄得太尴尬，这是第一次见，等于认识了彼此，下次打个招呼当什么都没发生就是了。

    三人继续往外走，严小玉跑到他前面笑吟吟看着他问：“夫君看上了没？”

    颐典背着手往外走，伸出手在她俏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说：“最近一直吃得很饱，知足了。”

    “听说卢老镖头想做夫君的老丈人是吗？”梁红娇笑问道。

    “是啊！不过为夫不怎么上心，倒是驳了人家的面子，有时间得跟卢前辈解释清楚，免得人家以为我看不上人家女儿。”

    三个人谈笑着走向梁家，很快到了梁洪烈家。梁家人和陈柏农、骆玉汉、邓云瀚师兄弟一样，或者在王府修炼，或者在家里待着，已经不做生意了，一切用度由王府供应。

    三人在路上买了些点心，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梁洪烈在练武。颐典瞬间想到了当年严小玉母女和师父一起下山的情景，如今这里冷清了很多。也许，王府里再热闹，这里才是梁家人偷偷舔伤口的地方。想到这，心中不禁黯然。

    “爹！”梁红娇叫了一声。

    “师叔！”严小玉也叫了一声。

    颐典这才惊醒，叫了一声“师叔”。

    梁洪烈停下来，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哦，来了，进屋吧。”然后冲里面喊道：“老婆子，冰心，红娇他们来了。”

    杨氏、骆冰心、梁月珠先后走出来，前者看到颐典的时候愣了一下，“颐典也来了啊，你可有日子没来了啊！”

    颐典讪讪一笑，“光在外面瞎跑了，这两天才回来，明后天又得走。”

    骆冰心领着五六岁的梁月珠走出来，见到颐典也在淡淡笑了一下，“妹夫也来了。”

    “嗯，嫂嫂好！”颐典更加不自在，都不知道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想起当日，似乎也如今日这般，内疚一直未曾稍稍减少一分一毫。

    骆冰心抱起梁月珠，对孩子说：“月珠，快叫姑父！”

    梁月珠和当年的刘心暖完全不同，她似乎对颐典很抵触，有些畏惧地看着脸上没有笑容的他，没有开口。

    颐典挤出点儿笑容，伸出双臂，“月珠让姑父抱抱好不好？”

    梁月珠直摇头，扭头扑进了自己母亲的怀里，过了一会儿还回头偷偷看了颐典，发现他还看着自己又藏入自己母亲怀里。颐典心中暗叹一声，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尴尬地双肘架在桌子上双手放在嘴边咬手指。

    一家人都陷入了沉默，许久都没有人开口。最终，梁洪烈打破了沉默，问颐典：“你看到你爷爷梁仲翼了？”

    “嗯，之前与绛国开战的时候见到过，他这段时间没来看您吗？”

    “你二叔梁洪盛来过，劝师叔去投奔你爷爷，我们没去。他们那一代人啊，和你一样经历了战乱，在征战杀伐中成长起来，看起来确实无情了些。但人就是这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做得对，有时候善恶之分并不是那么分明，彼此多一些宽容和理解吧。”

    “嗯，是，小侄也没打算跟他们计较太多。”

    “你大师伯怎么样了？”

    “还好，跟着宋四哥为他执掌军务，还是兵部尚书。师叔师婶这段时间修炼得怎么样？”颐典也在没话找话说，备感煎熬。

    “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很难专心做一件事。长生也许能做得到，但成仙就不敢想望了。”

    “师叔应该多出去走走，要不把这栋房子卖了住进王府去吧？”

    梁洪烈摇摇头，“没必要，再说，你师父、葛家、你五灯师父他们都住在隔院，我搬去干什么。”

    颐典又在自责自己多嘴，只能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多来走动，也要叮嘱师兄弟们多来几次，以免二老觉得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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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师兄弟四个，你大师伯身居高位，在官场上勤勤恳恳，算是得其所以。你师父为人淡薄，专心道术，心无旁骛，是活得最自在的一个。你四师叔多年来踪迹杳然，在外悬壶济世，活得值。我算是最没出息的一个，小富即安，多年来一直无所事事。如今老来丧子，更看不到自己活下去有何趣味。说这话有些丧气了，你不要多想。师叔知道你心里愧疚，可这是雨山的命，怪不得旁人。只是，苦了你嫂子，这么年轻就守了寡??????哎！”说到这儿，梁洪烈眼泪忍不住了，扭过头去擦眼泪。

    杨氏也埋着头低声抽噎，骆冰心神情木然呆呆看着地面，梁红娇捂住了脸身体颤抖，严小玉偷偷抹泪。而颐典，眼睛闭上，任凭泪水流在脸上，内心压抑到了极点。

    好半天，梁洪烈情绪稍稍好些了，继续道：“如果月珠能接受你，你就娶了冰心吧，免得她在梁家受苦??????”

    “爹！”骆冰心喊道，眼泪也下来了，“您别说了！”

    梁洪烈摆摆手，咽了一口泪水继续说道：“师叔和你师娘成仙得道的可能性很小，多半不能陪你们走太远。想来，现今在王府里修炼的人将来成仙得道的也是少数，这是凡人的常数，没什么可怨怼的。冰心天资聪颖，师叔相信她一定是可以成仙得道的少数人，留在梁家耽误了。等月珠再长大一些，懂事了，就让冰心过门吧，我们老两口也能安心些。雨山命不好，没这个福分。他的死不能怪你，你是出于好心，你大师兄他们也是出于好心。他命里有这个劫数，躲不过??????”

    说到这，梁洪烈说不下去了，双眼满是泪水望着苍茫天空一脸凄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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