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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重要选择
    我父亲到计委后,面临选择职业的问题。在东北人民政府工作期间,建筑队长有级别,但计委没有建筑队,只有一个不到1人的木工组。领导让我父亲自己选职业——干部或工人。领导们建议我父亲选“干部”,以后有提升的空间。局长和我父亲谈话说,按规定,你现在只能当科员,但不久后就可以升为科级,你的资格和表现都符合条件。你还年轻,有前途。你要是文化水平高一些,现在就能当科长。你有学习能力,这不是问题。

    我父亲选择当工人。他知道,如果选当干部,以后会升迁。部长问过“你有什么想法”,我父亲回答“没有”,部长说“有了想法就和我说”。

    另一个部长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父亲认为自己不适合当领导,不愿靠个人的特殊条件得到提升,很坚定地选择当工人。局长说,如果你确定当工人,我们给你定一级工,每月工资875元。机关和工厂不一样,工厂的最高级是8级。你可要想好,你的工资不能长了。按照现在的政策,你退休时也是这么多钱。

    我父亲没有犹豫。

    不久后,领导又和我父亲谈话,说一级工没批下来,机关里的工人最高只能定为二级,月薪85元。领导劝我父亲选择当干部。

    二级就二级吧,我适合当工人。

    我父亲当时3岁,看上去年轻力壮,意气风发,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身体并不好。小时候忍饥挨饿,早就有低血糖的毛病,当年曾在三九天拉一车大白菜时虚脱,吃了白菜心才缓过来。1945年挨了那顿毒打后,经常头晕,全身无力。

    虽然是工人,我父亲实际上做的是技术工作。我小的时候,有时夜里醒来,我父亲还在画图纸,我认为他老人家很有学问。

    我父亲选择当工人并不是个别现象。很多解放前在城市参加革命工作的人,在解放后都面临同样的职业选择问题,他们大多选择当工人。在农村走进红军、八路军、解放军的人,解放后大多回家乡务农,没有任何个人要求。这是中华民族特有的伟大精神。

    我母亲大病初愈,立刻参加了政府举办的文化扫盲学习班,坚持学习,小时后的梦想部分成为现实,读报写信不成问题。

    新中国成立时,中国人绝大多数是文盲。党和人民政府积极推广文化普及,改革汉字,使用简化字,举办扫盲活动,历时多年,成果是绝大多数人彻底摆脱了文盲。这是五千年中华文明最璀璨的光芒,它照亮了中国和世界的历史发展的道路,一个全新的巨人从此真正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1952年,抗美援朝战争进行中,北京市民和全国人民一样,尽全力支持。除捐款外,家家自制慰问袋。你认为志愿军需要什么——无论吃的或用的,装进慰问袋里,交给有关部门统一送往前线,给志愿军官兵以最大的支持,显示出全中国人民的空前的大团结。

    经我父亲的同事介绍,我三叔和一个山西姑娘结婚。婚后几天,他带新婚妻子回老家见公婆。我三婶领教了婆婆的厉害,但认识程度远远不够深刻。

    1958年秋,我爷爷来北京治头疼病,确诊为高血压。他住在我家的小屋里,享受着大儿子和大儿媳的孝顺。最初的几天很愉快,但几天过后他老人家遇到了麻烦。他每天遇到的第一件事令他揪心,那就是他必须正面应对长孙也就是我的凶猛进攻。

    每天早晨,我母亲给我穿好衣服后,我总是能突破父母的防线,悄无声息地冲进小屋,扑向我爷爷,直取他的山羊胡子,一把就能揪下至少一根。他第一次吃亏后,第二天早早起来防备。他虽当过兵,但敌不过我,我获胜后就走。

    一天,我刚进屋,他向我伸出手,手里是一块水果糖。我正迟

    疑,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我嘴里,我就忘了来的目的。此后,我天天早上来看他,他老人家安心养病。

    每天早上,我父亲或我母亲给我爷爷买油饼和豆浆。这时家里已有五口人,生活已不宽裕,我父亲已经不抽恒大,而且财权已被我母亲完全夺走了。

    我三叔和三婶回来后,讲了我奶奶的威风和我爷爷的巨额复原费。

    我爷爷和我奶奶共有6个儿子。我爷爷最喜欢五儿子,我奶奶最疼小儿子。我三叔带新媳妇见公婆,没得到任何东西,看到的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他的五弟的崭新的自行车和六弟的全新的羊皮袄。不仅如此,五弟还有新钢笔和笔记本,这是领导干部用的文具。

    我二叔18岁那年,同村一个同姓但已出了五服的乡亲向我奶奶请求要我二叔入赘。这家人很好,只有一个女儿,家境也还好,我奶奶同意了。

    我姑姑已出嫁,即使没出嫁肯定也没份儿。

    三儿子和四儿子与父亲的复原费无缘。

    这是全村具有爆炸性的特大新闻。五儿子即将参军,六儿子不到2岁,自行车和羊皮袄很有些莫名其妙。

    最大的疑问是巨额复原费从何而来?把自行车和羊皮袄和钢笔和笔记本的价值以及我爷爷衣袋里的余额加起来意味着什么?我爷爷是哪个级别的干部?

    我爷爷缄口不言,保持了他永久的传奇。

    就在邻村,我姨爷爷复原为农民,没有“费”。

    我爷爷在我家住了几个月,春节前回老家,我父亲给他买了火车票。临行前,他老人家给我母亲1块钱,我母亲坚决拒绝。争执一番后,我爷爷收回钱,流了泪,说我只能拿出这一点钱了。当初没考虑周全,对不起你们。

    离别时,他老人家又一次流泪。

    我父亲说,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也没见过他的眼泪。

    我母亲责怪我父亲说,那些年你把着钱不撒手,天天恒大恒大,一分钱没攒下来,要不然怎么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父亲不好意思地笑了。

    几千年来,我国北方普遍有这句谚语:“宁做大牛大马,不当大儿大女”,它客观地反映了社会现实,原因不得而知。

    这种社会现象在1949年以后消失。

    我三叔还讲了一个引发全县人民无比愤怒的惊天命案,他去了处决罪犯的现场。

    他目睹的是“点天灯”。

    一个三口之家:夫妻俩都不到3岁,有个刚上小学的儿子,过着平静快乐的日子。一天,黄昏时分,一个老人出现在院门口,打破了平静。

    女主人问:你找谁?

    找你,我是你爹。

    女人险些摔倒。丈夫闻声出来,不让老人进院子。

    老人说出女儿的姓名,接着说出儿子的名字,最后说出他们母亲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男主人把老人让进屋里。

    老人见他俩还在犹豫,对女儿说,我是在你6岁的那年去的关外,你弟弟4岁。你左腿腿肚子上有个痣,红的,指甲盖那么大。你娘呢?你弟弟娶媳妇了吗?住在哪?

    女主人叫一声“爹”,跪下,放声大哭。

    妻子在解放前两年病死,儿子住在1里地外,没娶媳妇。

    女婿杀鸡,女儿烫酒做饭。

    老人旅途劳顿,但很兴奋。他打开包袱,取出小包袱,里面是几根有分量的金条、一时数不过来的银元,还有几小捆面额不小的纸票。女儿、女婿和外孙都很惊喜,女儿的眼光分外明亮。

    老人多年在关外挖金子,带回全部收入。

    老人说,你有了家,你弟弟还没娶媳妇,我得给他盖房子,这票子全给你。金子和大洋用不完,你们姐弟再分分。

    女儿的目光暗淡下来。

    老人很快就睡着了。

    儿子也睡了。女人拿起菜刀,用力磨起来。男人惊问道:你大晚上磨菜刀干什么?女人不耐烦地说,还能干什么?砍了他。

    男人两腿发软,说,你疯了吗?

    我疯什么?你傻不傻?老东西偏向儿子,就是该死。盖房子,这些票子就足够了,你听他是怎么说的?我分个屁!我全要!没人知道他来,埋在后院树下,咱的好日子来了!

    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男人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已经是深夜,男人还是站不起来。

    女人几步走到床前,举起刀,用吃奶的力气砍向爹的脖子。

    爹大叫起来,坐起身,看到女儿的凶相,立即反抗。

    你还不快来帮我!女人低声吼道。

    男人一跃而起,扑上去,死死按住岳父。

    儿子被惊醒,看到姥爷的鲜血喷满了一面墙。

    女人喝道:闭上眼!不许出去说你姥爷来过咱家,我天天给你买好吃的,说了我砍死你!

    星期天,弟弟来了。他说,姐,咱爹来过你这里吗?

    你说的是什么话!咱爹要是来我这,我会不去叫你吗?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咱爹。他脸上身上全是血,特别吓人。他对我说,我在你姐家。我好疼啊,疼死我了!我一下就吓醒了,说起来现在心还在往外跳呢!

    那是你想爹了,我也经常梦见咱爹。你好久不来了,姐给你做好吃的,你去把那个最肥的公鸡杀了。

    弟弟杀鸡,叫外甥拿个大碗接鸡血。大碗满了,鸡血还在喷射。弟弟有些怕了,说姐你快来看,这只鸡怎么有这么多血?我从来没见过,真吓人!

    外甥说,这点子血算什么?我姥爷出的血比它多多了,墙上都满了,那才吓人。

    你说什么?舅舅猛地站起身。

    女人扑过来,抢夺弟弟手中的菜刀。

    弟弟一拳打倒姐姐,抱起外甥就跑。

    你快去追!女人命令男人。

    男人追出院门外,扑倒在地。

    审讯时,女人一口咬定是丈夫杀的,自己受到胁迫。男人承认了。

    男人被枪毙,女人又说全是自己干的,男人被自己害了。

    这是古中山国从来未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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