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厂区的路上，小苗嘱咐小妹说见到李总管时要先鞠躬，这是日本人立的规矩。小妹说姐你放心，我懂这个。

    李总管是个漂亮、端庄的女人，4岁左右，温和而不失威严。两个女孩行礼，她郑重还礼。唐家小妹落落大方，而且表情虽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这使李总管多少有些意外。她让她俩坐下，让小苗说明情况。

    小苗很紧张，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马上就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她没说话先出汗，但还是大致说清楚了。

    李总管微笑着说，你做得好。你的小妹做得也对，她爸爸做得不对。

    她让唐家小妹介绍了自己和家里的详细情况。她说，你的事很特殊，我不能全做主，需要我的上司批准。她笑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回家里去，你们俩在这里等我一下。

    李总管走后，唐小妹问小苗，姐我怎么特殊了？小苗说，这还用问！别人都是家里的男人送来的，还有进来就吓哭的，哪有像你这样自己偷着从家里跑来的。

    李总管很快就回来了。她说，我的上司说了，你做得对，厂方对你的做法予以赞赏。烟厂里的每个人都受天皇陛下的保护，你家里的人不能再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你现在已经是包装部门年龄最小的女工。听她这么说，唐家小女儿就知道她的上司是日本人。想不到自己的计划这么容易就实现了，她特别高兴，向李总管道谢。李总管简单地讲了工厂的规矩和女工的待遇，就让小苗带新来的员工领生活用品，然后上工。

    厂方提供食宿。女工没有工资，每月发放一次津贴，用来买生活用品。女工进厂时必须买厂里的整套用品，有饭盒、口杯、牙刷、牙粉、毛巾、肥皂等，都是日本货，大概是为了强化对天皇的臣民意识。此后，如果你不喜欢日本货，可以到外面去买中国货，天皇也不和你计较。

    如果没有钱，可以先领用，以后从津贴里扣。

    厂方对女工的来去不设限制。你可以辞工，也可以再回来，如果这时烟厂需要人的话。

    女工们来这里都是权宜之计，因此都干不长。但穷人有的是，烟厂从来不缺中国女工。

    新来的小女工有钱，还多买了几样，这让管事的人很惊奇。

    女工都在包装部门工作，完成卷烟装盒。

    走进车间，外国的自动化设备令唐家小女儿大为吃惊——这正是她想象中的外面的世界的一部分。

    最令她惊奇的是自动传送带和整齐排列在上面的纸烟。女工们依次坐在传送带旁，一手拿空烟盒，一手拿传送带上的纸烟往盒里装，装不完的纸烟掉在传送带上，纸烟转回来时又成为整齐的排列。

    除了女工，还有几个兼职的监工，都是中国人。她们负责统计数量，检查质量，运送完成包装的成品。

    上工第一天不考核，新员工可以观看女工们操作，向她们学习。

    唐家小女儿发现，对多数人来说，完成定额不容易，有人需要上厕所，却不得不忍着。上厕所的人都是一路小跑。

    女工们的年龄大约在15岁至3岁之间，2多岁的人居多。

    她注意到，动作最快的几个人都是每次抓5支烟，小苗是其中的一个。

    看了一会儿，她坐到工位上开始装烟。初起时免不了一番手忙脚乱，但是很快地，左撇子的优势显现出来。虽然是左撇子，但她的右手同样灵敏。她平时用左手拿筷子和剪子，写字、画画和织毛衣时却用右手，确是心灵手巧。

    经过一番尝试，她确定了自己的方法。一盒烟2支，每次抓7支，第三次抓起烟后，主动丢掉最后一支，再往烟盒里装6支烟，这样速度最快。关键是每次抓7支，不可出错。

    她两手交替使用，很快就熟练了，相信自己完成定额没问题。她站起来，走到刚才那个表情丰富的大姐身边，说姐你去吧，我来替你一会儿。姐起身就跑，大家都笑了。

    姐回来后看到明显增高的烟盒，大吃一惊:这小妹比自己快多了。

    监工们过来看，也吃一惊。

    按规定，完成定额后的女工可以在限定的区域内稍作活动，上厕所不用申请，也可以替有急需的人工作。

    上工第一天，新来的员工完成了定额，还帮助了几个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