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破而后立
总有那么几个人, 让你爱极了,又恨极了。
是非古井不波的心,便因为他这一句话掀起了波澜,于是风狂雨骤, 于是也惊涛骇浪……
唐时便用那种淡静的眼神看着是非,在说出了那一句话之后,便与他对视着,药力几乎要侵蚀他的理智了, 而现在——其实正是该放纵的时候。
于是他垂了眼,入魔还是成佛,都在是非一念之间。
是非喉咙里的腥气涌出来,便觉得识海之中一片翻腾, 原本他那金丹便是在缓缓转动之中重新回归成金色的, 如今这佛心一动摇, 竟然重新逆转,于是那卐字重新变成了卍字, 看上去却有一种堪称是疯狂的状态。
我喜欢你。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原本他以为, 只是他一个人动心, 于唐时来说,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根本不在乎别的事情,也不在乎别的人, 根本就是没心肝的人, 如今他却听到他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了。
唐时微闭了眼, 凑过去吻是非的嘴唇,带了几分漫不经心,那舌头伸出去又收回来,像是在引他回吻自己一样。
是非的目光,落在了唐时的脸上,他此刻似乎已经完全一副动了情的模样,微闭着眼睛来勾他。
用蹭着是非的手指,便感觉到了他重新颤抖起来的那种幅度,唐时的心中却有些阴郁起来。
“入魔,成佛,极乐……你选哪一个呢?”
“……”是非默然,脑海之中已经是一片的天人交战之感。
他的师尊、师门,养育了他的小自在天,眼前的唐时,这动着情的人,他说出来的话,正在做着的事,一切一切的念头在是非的脑海之中闪动,他之前感觉自己已经分离了,身体是身体,灵魂是灵魂,那是一种入了境界的抽离,可是在现在的场景之下,他身魂重新归一。
于是身体的念,便完全侵袭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只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动摇……
是非挣扎,想要冲出那无边的苦海,可是他眼前这人说,他喜欢他。
于是便觉得,自己沉沦也罢,永远无法脱困也好,只这样抱了他吧……
是非那合十的双掌,终于缓缓地分开了……
唐时主动拉着他的手,那手腕上面还有一串念珠,握紧了,却道:“在想什么?”
“……”是非没说话,有的时候,不说话反而更令人揪心。
此刻的唐时知道自己是不知到什么叫做羞耻的,药力的作用很大,他已经完全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了。那种想要痛快的感觉,让他焚身一样着急。
这人的手,是清冷的,像是他整个人一样。
甚至他脸上还有隐忍的表情,如今被自己拉着,似乎还在挣扎之中。
唐时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无数的,无数的,无数的虚影从他眼前晃过去了,他想着那“破而后立”,却狠了心,丹药的劲头上来,唐时也不抵抗了,便让自己借着这药劲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抱我。”
他狭长的眼,在此刻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风情,眼底烟气氤氲,湿润的一片,眼角却是微红着,眼珠子微微转动,目光却在是非的脸上。
这人是榆木疙瘩……
唐时心说这样也好,他就这样不动心,保持着自己本性佛性,他们做了一场,也就一拍两散,好极。
只是是非真的没有动心吗?
他的手指,被他引着,落到了他身后——这地方逐渐地火烫了起来,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便回忆起了当初帮他清理身体治伤时候的场景。
是非眼底星火闪烁,金色的佛莲与红黑的光印交错闪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客栈之中的更漏一滴一滴,细竹筒里流泻出来,又掉进下一个更漏里,于是清澈的水声,响成了一片。
心魔从何处生,便要从何处灭,如今他们又回到了当初的起点上,他能灭了心魔吗?
他终究还是伸手,抱了他。
唐时那两瓣薄唇,贴上来便在他耳边呢喃着什么。
唐时眼底的迷幻之中,带着一种很深刻的冰冷和嘲讽,只是是非现在看不到,他隐藏得好极了。
他很平静地在他耳边道,将送到他的耳边,看他依旧低眉敛目的模样,却道:“该恭喜你了……是非师兄……”
是非垂着眼帘,唐时也看不出他的表情,还是那冷冷清清温温和和的和尚,便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
是非的手指是没有动的,动的不过是唐时而已。
一吹是非的耳垂,将自己灼热的气息吹到了他的耳廓里,于是轻笑:“看样子是没办法看你这冷清样子染上……了……”
“诸生持戒,于是更向佛性,是非,我喜欢你。”
识海之中,一叶小船缓缓地摇动,风帆扬起,却忽然遭遇了疾风——唐时的话,便是他的风……
他抱着那风,却知道这芥子之舟,已经要缓缓地沉没。
无边的海水上来,像是他脑海里涌动着的念头——三千俗念,早已烟云般散去了。
苦海无边,何处可以回头?
他任何时候都能回头,可唐时却不在岸上。他在海水的最深处,便干净地躺在水底,蓝色的海水让他的身子也变成了蓝色,水汪汪的一片。
于是他无法回头,于是想着最深处沉下去,沉下去,将自己沉下去,到唐时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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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说——“我喜欢你。”
海水依旧是湛蓝的,只是那帆便缓缓地没入了水中……
而唐时整个人却觉得要胀裂了一般,是非压着他,像是无尽的深海,挤压着他,他看到那芥子之舟缓缓地沉了,却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全是如花似雾的幻象。
如今伴着他一起沉入这海中的,是小自在天三重大弟子,是他眼前这莲华之瞳越加暗淡的和尚……
唐时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声音发着抖:“大乘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庄严净土分第十,离色离相分第二十……你燃灯佛前十余年,是要因心魔业障而功亏一篑,还是完全当我如虚无……是非师兄……”
这是在提点他,《大乘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有“大乘”二字,便是与别的经书不同的,他挑了其中的几部来说,只不过希望他守住了。
只是唐时发现自己有点受不住了。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看不到是非颤抖的手指,也看不到他闪烁的目光,更不知道他识海之中,那一枚已经恢复了常态的金丹,转瞬之间重新黑暗了起来,于是整片血海一片血色。
唐时闭着眼,仰起了自己的头,露出了那脖颈,将自己脆弱而致命的喉部展示在了是非的眼前。
是非抬了自己的手掌,血腥气已经完全蔓延到了他的嘴里,他只一抿唇,便有鲜血从他嘴角淌下来,手掌伸出——按在唐时的脖子上,这人平日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也不觉得多好看,只有在下狠手的时候,能给人一种妖邪的感觉,不管是在小荒十八境还是在小自在天……
可是从没有现在这样……充满了一种难言描述的放肆……
手掌缓缓地收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唐时根本一无所知,他嘴里呢喃着什么,是非也听不清,也兴许根本只是那些模糊的叫声,没有意义。
杀,还是不杀……
唐时的眼,睁开,抬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杀我,入魔,不杀我,还有成佛的可能,你且忍住吧……忍不住,便是万劫不复……”
他恶劣地笑起来,却刻意地收紧了身后,沉重的海水终于将那扁舟一苇吞进去,到更深的地方,到了海底最深处……
整个人都像是要化开了一样,唐时要很努力才能够动作,那种艰涩的感觉很快缓解了,于是吞吐之间更加自如起来……
他扭动着腰,摩擦之间便更加火烫,要烧起来了一样,唐时受不住,在药力之下,也毫不掩饰地叫出声来。
“是非……唔嗯…………”
也看不出这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人竟然这么……
若非是药力,唐时是受不住他的。
唐时有些忘了情,忘乎所以然了。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捏紧了又放松,终于像是认命了一样,缓缓地滑了上去,有些颤动地抚着他的脸庞,看他表情迷幻之间将那两片嘴唇分开了,于是是非轻轻地凑了过去,像是终于被蛊w惑了一样。
那温度略低的嘴唇,便碰了碰唐时的嘴唇,唐时忽然便停住了,他脸上那被侵袭的表情忽然之间静止了一般,只是转瞬之间那种战栗便更加刺激了,是非……是非竟然……
那眸子里是一片纯净的黑色,像是什么也不曾存在过。
舌尖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将他的唇分得更开,然后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齿,这种举动异常缓慢,在唐时感觉来却是异常地清晰。
唐时喉咙里有呜咽的声音,便想要退开看是非的情况,却不想被是非咬住了舌头,不能退。
是非的睫毛很长,略略一动,那清澈的目光流转,便将他惊骇的表情收入了眼底。
他将自己的舌收回来,唇分,却见唐时那嘴唇带着润湿,光泽而艳红。
唐时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想要问什么,却看到是非注视着他,而后一垂眼帘道:“忍不住。”
“……”唐时心里几乎是憋着血的,他眼底的那些颜色全部褪去了,最后却缓缓下沉了,他感受着,却伸手掐住是非的嘴唇,那透明的指甲盖印在是非的唇上,却划破了,于是滴下艳红的血来。
唐时的冷笑含在唇边,却暧昧地勾起来,贴到他的唇上,声音像是之前一样的轻柔——
“是非,我喜欢你——”
话音落了,便感觉到有什么狠狠一动,于是潮起潮落,巨浪惊涛,海底汹涌的暗潮起来了,又像是海底爆发了的火山,滚烫的岩浆冲了出来,他浑身颤动起来,海水沸腾,让他的皮肤几乎为之灼烧……
唐时压抑着那灭顶感觉,看是非那眼底终于带了几分暖色,却忽然觉得可惜起来,他用自己滚烫的唇吻了一下他的,便轻声道:“傻子,骗你的。”
之前的也都是假的,他怎么可能动心呢?
他唐时不为天不为地,自私自利,又心狠手毒,他眼底没有任何人,也无法把他自己装在眼底,更不会有别的人。
是非算是什么?
人生已延长到千百年,不过匆匆过客,他挂怀,他却毫无感觉。
那一句,恍若叹息,轻极了,可是却像是一把重锤,砸在了是非的心上。
整个识海都剧烈地波动起来,四周有毁天灭地一般的气息,错乱着,混乱着,风云汇聚一样在是非的眼底凝结到一起,他用那种很难说清楚是什么的眼神看着唐时,看着他那带着笑意却完全没有感情的眼,无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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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压了很久的鲜血一下便涌出来,他已然法相破裂,整个身体都如火焚刀绞一样。
唐时眼底带了几分怜悯,怜悯便是无情,他嘴唇离开了,手指竖起来,却在是非的唇前一点,似乎是不想他说话。
那欢喜丹的药力现在也差不多了,唐时整个人完全地清醒了过来,便直接赤脚站了起来,两人合在一起的地方分开了,唐时退了一步,便转身,想要俯身捡起自己的袍子,却不想便是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握住了他的脚踝,便将他向着后面一拉,唐时整个人猛地往前栽倒,用手一撑地,他心惊了一回,却被后面那人直接拖到了他的身前。
“你——”
唐时心惊,却说不出话来了。
是非眼底一片血红的颜色,只握着他的脚踝,将趴跪在地上的唐时拉住了。
做过事之后,又因为药力的限制,唐时身上的灵力都有些退散的痕迹,现在他有些无力,竟然无法抵抗是非。
是非手指连点,便封住了他丹田。
现在的是非是面无表情的,只有那一双眼,冷冷地看着他。
一种莫名的恐惧,忽然从唐时的心底升起。
是非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也不让他翻身,眼神里没有半分的留情,甚至没有温柔,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残酷。
“……是非……”
唐时试着用灵力冲击着丹田外面的封印,却始终不得法,反倒是让自己气血翻涌,便有一口鲜血吐出来,整个人像是回到了弱小的时候,什么金丹期,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顶用。
是非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那手指进去了,也感觉不出是几根,混乱极了,唐时双手手肘支在地上,指诀屈辱到了极点。
这跟他想象之中的进程是不一样的……
是非知道自己骗他,那么一切妄念便该这样断掉,破而后立,已经有了“破”,那么“立”呢?
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此刻欢喜丹的余韵已经散尽了,他整个人完全是清醒的,便能够无比清晰地感觉身后的动静。
没有了药力,那滋味就变得痛苦了起来,唐时有些痛,便喘着气,却又不肯求饶,他知道是非是疯了,现在才敢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他是小自在天的僧人,唐时对着他做那种事情,并没有是非的错,可是是非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就是……
“是非!”
那人越来越过分,却又裹着灵力,越加刺激着他,不一会儿唐时便被他刺激了到了,他暗骂一声“妖僧”,却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你不修佛了吗?”
回应他的,不过是是非更加凶狠的惩罚,让唐时的脚趾都为之蜷缩起来。
他抖着,几乎要在地上跪不住,想要翻身过来,却被他用力狠狠地一捏腰,于是折了回去,继续用逐渐无力的双手撑着。
那种痛苦让他几乎要立刻趴到地上去,可是转眼之间就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硬撑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是非只是做,不说话,带了一种沉默的凶狠。
之前是唐时自己动的,现在换了是非来,整个感受就不一样了。
之前他调笑说他心口不一,现在却觉得他凶狠得过分……
他隐忍着没有说话,也知道现在是非这像是在报复,他似乎……是入了魔了吧?
现在他无法转身看是非,只能感觉,那人沉默着的怒火吗?
神经病……
他忽然咬住自己的手指,像是化成了一条鱼,随着海浪在翻腾,像是回到了当初在苦海无边境的时候,唐时没力气,软得就要到地上去,可是是非握住他的腰,却让他下不去,于是悬在半空之中。
那细微的水声像是潮起潮落,像是咸湿的海水挤入了海边岩石的缝隙之中,海浪拍击着海岸,一下一下撞上去,浪头粉碎,却有雪白的漂亮水花起来,覆盖了唐时的心,唐时的眼,他神魂几乎为之颠倒。
涨潮时分,他整个人都晃动起来,牙齿咬久了也没力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松开了,于是那声音便从他嘴里细碎地出来。
这种事情,做多了就爽了。
唐时渐渐有些不能自已,他的灵力被是非封住,力量完全不能与是非相比,只能那海浪的拍击,他感觉自己的脊背便抵在了岩石上,浪头打过来,像是要把他完全拍在岩石上。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唐时那声音里带着颤音,“是非……”
这一声之后,他感觉到是非停了下来,似乎是准备听他说话了。
汗水已经从唐时的额上脸上落下来,又随着那剧烈的晃动落到了地上,甚至缀在他的眼皮上,让他睁不开眼,一睁开眼反而要流泪一般。
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静止了,唐时喘着气,“你疯了……”
他声音原本就沙哑了,现在出来的时候还因为力竭,听着像是哭音。
于是,他立刻感觉到了忽然起来的异样,无比清晰,让他头皮都发麻起来。
“你是佛修!”
他受不住,要他停下来,却又觉得说出来丢脸,便只能隐晦地提。
是非眼神沉静,依旧是一片血红的颜色,手搭在他的腰上,过了许久,才道:“你不是要我抱你吗?”
你不是要我抱你吗……
唐时怔住,还没来得及出言反驳,便已经再次被按进了这无边苦海之中,带着几分无助的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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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落在地上的已经不知道是汗还是泪了,唐时现在声音哑着,鲜血呛出来,咳在他手背上,印镌十三册运转起来,疯狂地在他丹田里凝聚起了灵力,那一瞬间款,他觉得自己又有了力道,于是趁机一翻身,发狠了一掌拍向是非,“说了是骗你的,你还当真,入你的魔道去,与我何干!”
与他何干,这话直如在挖是非的心一般,他抬手轻轻一挡便拦下了唐时的手掌,捏住了他的手腕,却将他双手都捏在了一起,把他抱起来,背对着坐在身上。
那惊涛骇浪又开始了,唐时再次被封住了所有的灵力,整个人疲惫极了,背对着是非,再也无法抵抗,只能跟着一起沉底了。
是非是一条沉船,唐时是将他压下去的顽石吧……
只可惜,顽石不懂情。
唐时恨不得自己立刻晕了过去,可是因为修炼心经,唐时的精神力异常强大,几乎能将每一个细节和每一点感受完全地刻在心底,这种痛苦让他喊也喊不出来,双眼逐渐失神,只道枯心禅师害苦他也。
是非见他似乎认命了一般,便放开了他的手,而自己的手却落了下去。
那素白的手,手背上见得到青色的血管,一直是不沾烟火气息的,那手腕上的那一串佛珠,带着青色的短短穗子,便扫在唐时的脸颊上,而后继续下落。
唐时失神之间,垂下眼,便看到这佛珠,这素白的手掌,那透明干净的指甲,覆盖住下面……
他看不见是非的表情,可是却由这一只手想到了是非整个人。
那是用来礼佛的手,佛珠穿成一串,挂在他腕上,不曾褪下,如今……
他忽然一阵阵地颤抖起来,手指无力地握了握,像是忽然被扔到了岸上一样,海底温和的蓝光消失了,只有那骄阳的炙烤,焚了他全身。
这也刺激了他身后的是非,是非的手掌抬起来,却扣住了唐时的咽喉,手指缓缓地收紧。
空气似乎都从唐时的肺里消失了,他觉得窒息,整个人都像是被挂到了死亡的边缘上。
他紧了,是非也出来了,从那海底,转瞬之间……
于是风里有慵懒的气息,苦海无边,极乐却是一座孤岛。
唐时的身体有一种充盈饱满的感觉,他脑子里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张着嘴,像是缺氧的鱼一样挺着身子。
离开了水,便无法呼吸……
是非,便是那捏着他生死的人。
那手掌越收越紧,是非的眼底那红色越来越浓郁。
杀了他吧,夙愿便是如此了,杀了他一了百了,不成佛也无所谓,不成佛一样可以救小自在天……
他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杀了他,杀了他……你眼前的男人满口都是谎言,你眼前这个男人不爱人也不爱己,是天生的无情种,他不喜欢你,骗你的,一刀两断,杀了他,一了百了,杀了他……
杀。
手指收紧……
然而便是在这一刻,唐时的手掌,似乎在无意识的挣扎之中,搭在了他的手腕上,触碰到了他腕上的佛珠,有轻微的声响。
是非的目光一转,便看到了那一串佛珠,于是昔年一步步走过来的那些时光,又重回到他的记忆之中。
他眼神闪动起来,红色时浅时深,最终隐约的金光上来了,是非才缓缓地松开了手,而后解除了对唐时的封印。
便是在同时,原本看着似乎已经要晕厥了的唐时,便翻身一掌狠狠落下,无尽的灵力从整个布了阵法的屋子里涌动而来,成了他手中杀机最凛冽的小翻云掌!
“我是为你除心魔,你却为魔性所蚀,不识好歹!”
尽管沙哑,可是这声音已经是完全的清醒了,这一掌是迎面劈向是非的,是非抬手,手掌如穿花一样过去,便将他挡开了。
只是下一刻,是非眼底却是巨震,那黑色的金丹在他体内搅动起来,将识海之中的所有灵气全部扯动,像是被墨水染过的深海,全部乱了!
那黑色的金丹,像是里面包裹着什么一样。
有东西,便在这一刻陷入了半睡半醒之间。
隐约的金光,最终去了哪里呢?
是非不清楚。
他脑子里被走火入魔的混乱侵袭了,于是意识忽然沉睡,眼前一黑,手便垂下去。
是唐时被他挡住了之后,便回手捏了一把大雪弓刀来,便从上而下,直直垂落,向着是非的咽喉。
他似乎便要将是非这样直接一刀杀了,小自在天的事情管他屁事,杀了这人,以后若是出现心魔以后再说,再不济还有殷姜的无情道。
他这人天生无情,凉薄至极,担心什么心魔,真是他疯了才会答应枯叶!
刀,从上面直直贯落,像是有漫天的风雪,只是最终还是停止住了——
刀尖贴着是非的喉,便这样僵住了许久。
这人已经晕了,之前唐时在被他做的时候一直没能看到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只觉得他凶狠,可是如今看他晕了,那眼闭着,依旧是一派清心寡欲的模样。
唐时忽然就有些迷茫,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他灵识离体,落到了是非的身上,查探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只除了那一枚黑色的金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黑色的金丹给唐时的感觉十分奇怪——就像是看到了他识海之中的那一颗珠子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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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现在脑子有些发晕,他收了刀,一撑地,站了起来,便感觉到那些东西顺着他的腿根流淌了下来,走了几步还没完,他只觉得腹中饱胀,又随着那东西的流淌逐渐地消减了下去,最终只残留了一些,体内便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像是灵力被抽干了一样。
这一下,才弯身从地上将衣服捡了起来,披在身上,原本不想理会是非,却还是帮他清理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情……
左思右想,一切的异样似乎是从他那一句“我骗你的”开始的,唐时将他扔在了那榻上,一拂袖将一地的狼藉卷去,看了是非一眼,便一弯唇,嘲讽道:“小自在天专出痴情种……”
痴情种,可他是个无情人。
唐时将自己腰带系好了,却还觉得身上酸痛,抬手一按自己的额头,清醒了一下,只道:“你自作孽不可活……”
也不知道这话是在说是非还是在说自己。
他看着已经开始明亮的天色,只觉得今夜是做梦一样的荒唐。
随手布下一个警戒的阵法,唐时离开了这屋,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盘膝打坐,只是灵力才一运转,便“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脸色阴沉,擦了唇边的血迹,知道是因为方才他打坐的时候没静心所致。
重新沉静下来,唐时灵力运转了好几个周天,也不担心这客栈里有别人进来打扰,这里是修真者的世界,除非找茬儿,否则没人会敲门的。
是非这边,却不是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他的灵体飘飘荡荡,来到了一片虚空之中,看到前面有一盏灯,于是他习惯性地接了过来,将灯盏托在手中。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感觉,是非像是天生知道怎么使这一盏灯更明亮一样,他将自己灵体之中的佛力注入了这灯盏,于是一豆灯火更加明亮,也越见柔和。
像是燃灯古佛的目光,苍凉悠远,带着对众生的怜悯,
他向着这虚空的尽头走去,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便持着这一盏灯,跪下来,告解一声,低声道:“弟子有罪。”
虚空里有人问:“何罪之有?”
是非道:“持戒犯戒,心魔侵体,进退维谷,无路可寻。”
那声音道:“你手中便是灯,何不以之寻路?”
手中便是灯,何不以之行路?
他的灵体似乎忽然虚弱了起来,而这一盏灯却更亮了,照亮他身边的无尽虚空。
“弟子无路。”
“痴儿,古往今来,凡有新物,何为第一?”没有路,便走出一条路来。“心魔既扰,不如成魔,体味这世间万般苦楚劫难,犯遍这世间戒条,于是有大彻悟。”
“……”
是非眼神之中带了些茫然,大彻悟……
“我佛普度众生,弟子如此,便是舍弃了众生,只度己,不度人……”
“自身难保,如何度人?”这话忽然就有几分睿智而现实的味道。
一道金光从虚空之中落下,便将是非笼罩,那掌中的灯盏似乎要被这金光压灭。那金光到了是非脑海之中,忽地消失不见。
于是整个世界,又成为了一片黑暗。
唯有他掌中,这一星弱火。
天无光,以何明日月,照这普罗众生?
这火星越来越微弱,是非心中忽然就焦急了起来。
这一盏灯,是这世界之中唯一的一点光亮,若是熄灭了,世界便回归到黑暗中之中。
于是是非手指一弹,灵光落到那灯盏之中,化作了灯油,火焰重新明亮起来,他的灵体却由充实到了稀薄,所有的灵光佛力全注入了灯盏里。
火焰明亮了起来,他的灵体却像是油尽灯枯了一般,便这样缓缓地耗尽了。
是非举着这一盏灯,飘摇又跌跌撞撞地走在这无尽的虚空之中,时而停歇,时而沸腾。
他耳中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前行。
佛说普度众生,照亮乾坤。
他点灯,照亮这虚空。
只是这虚空又是什么?
那声音又在远处模糊地响起来,“舍身割肉,先入地狱,后度众生。”
于是他忽然之间明悟了,必要有无穷无尽的苦难降临到他的身上,让他还未经受太多磨练的佛心锤锻出来。
有的事情,当真是只有是非能够明白的。
然而也有的事情,是他想明白也明白不了的。
于是一切陷入了重重的迷雾之中。
先入地狱,后度众生。
他的地狱,便是唐时。
灯火越来越明亮,是非的身体却越来越稀薄,最终她再也走不动,便停在虚空之中的某个点上。
他知道了……
佛是想要他入魔。
入魔,入地狱,而后成败转头,将所有的苦难一一体味,所以成法相金身。
他悟了,于是任由自己最后的一丝佛力注入了那灯盏,稀薄的灵体忽然之间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微光,灰尘一样被不知何处来的风吹散了。
整个虚空里,依旧安静,这一盏灯亮起来,将远远的虚空照亮,最后却又因为无人点亮,而回归了最黯淡。
而后……缓缓地……
熄灭。
世界重归于黑暗,像是初生时候一样宁静。
是非重新张开眼,半只眼是金色的逆转卍字,半只眼是红色的金莲。
然而他重新一闭眼,再睁开,又只有一片纯粹而清澈的黑了。
唐时还盘坐在自己的屋里,他已经看自己手中的这一枚黑色的玉简很久了。
殷姜留下的,无情道。
手指缓缓地抚着那上面的篆字,唐时想起那一日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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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道。
旁的事情都抛开,唐时不想理会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他再次看到是非的时候,只当做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现在也不必担心什么度不度是非的问题,唐时不过是个自私的家伙,当初答应枯心禅师,似乎不过是因为害怕自己受心魔的侵扰……
如今,却大约没有了这个问题。
他看了刚刚从屋里出来的是非一眼,道:“今日貔貅楼有拍卖会,我准备去,不知是非师兄——”
是非只是抬眼,看到唐时那无情无感的眸子,只向着他走过来,于是唐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转身走去。
之前的事情,似乎就是一场梦了,完全无法影响到唐时。
这两天唐时也知道了消息,现在已经没人通缉他了,所以唐时并没有改换自己的面容,便这样自然地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围转悠着的人,抬手一摸自己的脸。
其实现在的他,比起当年的来,变化是很大的,毕竟他不再是东山那默默无闻的弟子了。
现在是非看唐时,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只是又说不出来,所以一路上反倒是没什么话。
两个人一路不说话,就这样沉默地到了貔貅楼,还是之前那名女修出来接待,便将唐时迎了进去,顺便看出了是非出身小自在天的身份,竟然也抛着媚眼塞给是非一张牌子。
唐时笑道:“收着吧,多一个总是没坏处。”
说起来,他倒是忽然很好奇起来,小自在天有灵石吗?这个问题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
待看到是非这边做好了登记之后,两人一起往二号拍卖场走,这算是唐时第二次来,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新鲜的感觉了,他也不坐在下面,而是通过了特殊通道直接到了楼上的雅间里。
他问是非道:“我一直很好奇的是,小自在天有灵石吗?如果有的话有多少。”
完全很正常的对话模式,唐时的表情也是无懈可击的。
是非也走进去,只道:“有,很多。”
惜字如金。
唐时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当初问“小自在天的和尚是不是都跟你一样好看”的时候,是非那一句“不是”了。
“这里竟然还有茶……”
唐时坐下来了,看到那桌面上摆着茶壶和一圈茶杯,便回手拍出了一道风,将门推上了,这雅间里都是有阵法的,不怕被别人看到。
他给是非倒了一杯,说道:“当初小自在天来东山查的是神元上师渡劫失败的事情吧?现在东山的局势很乱,我参加完拍卖会,会回头去天海山取我的命牌,如果东西凑齐了,我会回南山洗墨阁。你心魔不除,甚至已经半身入魔……我当初答应枯心禅师,无非是怕自己的有心魔,不过现在不想管那么多……所以,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是非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一路往西。”
“往西?”唐时忽然一怔,为什么会说往西?
※※※※※※※※※※※※※※※※※※※※
西子菊大大的哈哈大法宣告失败……还是推了重写一遍加了新的情节换掉了旧文,被锁文锁废了,这一章大家重看一遍,改写过情节不影响剧情,因为原文有删减所以填补了新的情节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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