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将杨氏三兄弟以及北静王水溶延请至厅堂之中,双方重又分宾主落座。
水溶问道:“子钰方才提及追击刘香残部,未知他们逃往何处?”
贾珩道:“应该是去了西南的大岛,此事暂且只能交给王爷还有三位杨将军斩草除根,我则领水师追击豪格所部,不使其骚扰我东南沿海百姓。”
杨禄以及杨策两兄弟闻言,心头大喜。
杨禄面色振奋,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说道:“卫国公放心,刘香逃亡前往南洋岛的路线,我们都知晓,绝不让刘香再卷土重来,为祸大员。”
贾珩道:“我自是相信三位将军。”
杨禄沉吟片刻,问道:“卫国公,不知朝廷对周方岛夷是什么态度,彼等可能会阻碍朝廷追捕刘香所部,那时我等是否与岛夷交手。”
贾珩道:“先礼后兵,如果能够交出刘香,朝廷以后与诸岛夷贸易如常。”
现在还是剿灭残余海寇为要,等之后再寻借口进兵其他大岛。
杨禄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心里有数了。”
贾珩吩咐道:“李述,去将书房中,本官绘制的地图拿过来。”
他这段时间绘制了整个亚洲的地图,这对于一个后世文科生而言并不难。
李述领命一声,然后去书房,将地图带至厅堂之中,挂在屏风上。
贾珩指着地图上岛屿,说道:“这是我大员岛,此处是马尼拉,现为西班牙夷人占据,等拿下刘香之后,我海师还有海贸想要大有作为,就有朝一日,能够打败西班牙的夷人。”
水溶看向那张海图,目光闪了闪,心头微动。
而杨禄已是颇为震惊,道:“这海图是何人绘制?竟如此精准,就连我早些年去过的小岛也有记载?”
李述傲然说道:“这是我家都督亲手绘制。”
此言一出,不仅是杨氏三兄弟面带震惊之色,水溶也面色震惊地看向贾珩。
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
贾珩道:“这图是周方岛屿的情况,将来大汉海师能否在南洋占据主导之权,就在这些岛屿能否成为我大汉所有。”
水溶轻声道:“这就是子钰所说的以海师护卫海贸?”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几人,说道:“天色近晌了,先用午饭吧,也是为王爷和杨将军接风洗尘。”
众人说着,开始用着午宴。
待饮宴而毕,杨氏三兄弟也回住处歇息。
贾珩与北静王水溶来到书房叙话,两人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这才转身离去。
贾珩说道:“王爷,我已向朝廷上疏,将大员岛设置一省,名为台湾,置三司,现在还缺一巡抚之职,王爷可以担任巡抚,抚治此岛,未知王爷意下如何?”
水溶想了想,问道:“子钰打算以此岛为海师卫港,向整个南洋大岛扩张?”
方才的海图显然早有准备。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以后海贸诸事都可以台湾岛为基,收海贸之利,同时伺机向南洋诸岛国用兵,同时护卫出海通商的商贾。”
水溶闻言,面色微动,说道:“有子钰这么一说,倒是不错,不过,子钰不是要向辽东用兵?小王留在台湾,朝鲜那边儿也就顾及不到了。”
此地虽好,他还是想跟着子钰以后征讨辽东,自朝鲜登陆,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贾珩道:“攻略朝鲜之事,确非一朝一夕。”
他倒没有想到北静王水溶执着于攻略朝鲜,相比在这等不毛之地抚治一方,似乎不如打进辽东名头大。
但郑和的名头也不弱,再说打进泰国,说不得就可开后世人妖之始。
水溶想了想,眸光转而投向贾珩,讶异问道:“子钰没有其他人选吗?”
贾珩道:“其他人选,合适的多是署理民政,如王爷这样能够坐镇一方的将帅之英,则是少之又少。”
其实,不用北静王水溶也好,可以用一心腹在此坐镇,以便将台湾成为他的根基地,但初期未必有水溶这般能让朝廷答应。
水溶闻言,心头大喜,显然对贾珩的恭维之言十分受用,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子钰说,那我就不妨在此地试试。”
贾珩:“……”
怔了片刻,说道:“王爷不用担心久驻此不毛之地,不得返回朝廷,最多也就三年,待岛上诸事步入正轨,朝廷也会派遣其他官员南下,抚军安民。”
北静王水溶是军机大臣,如今表现出治事才干,崇平帝还是会器重委用的。
水溶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蟒服少年,问道:“如果子钰要以水师用兵朝鲜,那时,可否容本王再领一支水师,随子钰进兵朝鲜,收复辽东?”
贾珩温声道:“朝鲜水师先后派遣舟船南下,我大汉当扫灭朝鲜水师,到时反攻朝鲜半岛,那时,肯定要集合不少水师征讨。”
水溶点了点头,忽而又说道:“子钰,只是我在外领兵抚治大岛,王妃那边儿,还望子钰多加照顾。”
贾珩面色如常,语气之中不见丝毫异样,温声说道:“王爷放心,我和拙荆平常都挺喜欢歆歆的。”
水溶看向那少年,也没有多说其他。
见诸事议定,贾珩也不多留水溶,转身返回后宅。
贾珩凝眸看向那身形窈窕、静姝的少女,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问道:“潇潇,都收拾好了吧。”
陈潇行至近前,柔声道:“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贾珩道:“明天一早儿,豪格这一路北上返回辽东,肯定会骚扰东南沿海,有些地方水师被调至此处,单凭地方府卫,根本挡不住。”
说到最后,贾珩心底也有几许担忧。
陈潇柔声道:“这边儿的事儿,一切都交给水溶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登莱水师与江南水师前往追击,粤海水师暂时停留在岛上。”
“那也好。”陈潇想了想,若有所思说道。
贾珩道:“我刚才在想,这方岛屿交给我手下的人,会不会更好一些?”
陈潇打量了少年一眼,说道:“水溶难道不是你手下的人?”
贾珩:“……”
“我看,你要不连他也收了得了,这样又可得一助力。”陈潇玉容清丽、幽冷如天山雪莲,冷哼一声,嘴角浮起一抹讥诮。
贾珩满头黑线,低声道:“别闹。”
说着,搂着丽人的丰腴腰肢,道:“再多说,先收了你。”
潇潇有渐渐进化为毒蛇的潜质,需要里里外外的征服…四通一达。
陈潇妍丽如桃红花瓣的脸颊羞红成霞,柔声说道:“好了,锦衣府刚刚递送来消息,宋皇后到了金陵,在那住几天,见了南安郡王之女严以柳。”
贾珩闻言,目中现出一抹回忆之色,诧异问道:“严以柳?她还在金陵?”
严烨的女儿,他当初又是见过一面,眉眼多是有着不屈之色,上次在金陵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位魏王妃。
当然,他真不是送子观音。
陈潇玉容清冷如霜,熠熠妙目之中也见着几许感慨,说道:“严以柳过门之后,几年没有孩子,好像是南下治病去了,没有想到神京城中的南安郡王出了事儿,这要找你,你妙手回春,说不得就有了。”
贾珩脸上现出一抹不自在,说道:“潇潇,别胡说了。”
潇潇真是知道了他太多事情,相比钗黛等园子里的姑娘,对他还有敬畏,潇潇在某些时候看他之时,甚至有一些道德优越感。
陈潇冷哼一声,那双莹润如水的清眸中涌动着冷色,柔声道:“我看哪天她们婆媳都挺着大肚子,怀了你的孩子,也不出奇。”
贾珩:“……”
说什么呢?两个大肚婆?真是顶不住。
贾珩紧紧拥住丽人,说话之间,凑到少女桃红唇瓣,感到一股淡淡的荷韵芳香气息,轻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再说都有画面了。”
潇潇又在撩他的性致?好吧,这会儿他真是兴致勃勃。
陈潇却见那少年再次凑将过去,待感受到那锋芒毕露的气息,一张明艳若霞的脸颊红若烟霞,心底暗啐了一口,这等荒淫无道的事儿,你还真想过呀?
然后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温软气息抵近,几如江河洪流淹没而来,带着亲昵和喜爱。
过了许久,贾珩抬眸看向陈潇,温声道:“这次战事结束以后,应该能歇息一段时间了。”
这整个崇平十六年,几乎都是南征北战的,说实话,他真是有些累。
当然,他实现了爵位三连跳,终于到现在的一等卫国公。
幸在明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西北方面,准噶尔与和硕特正在舔舐伤口,而辽东的女真人则在励精图治,洗刷国耻。
陈潇弯弯秀眉之下,雾气升腾的清眸眸光闪了闪,柔声说道:“我总觉得,新政推行未必会有这般顺利。”
贾珩摘着雪梨,轻声说道:“怎么说?”
“江南士人相对比较软弱,但北方豪强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乱子,等明年开春,你就知道了。”陈潇道。
贾珩目光微动,问道:“潇潇,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陈潇柔声道:“现在还说不了。”
贾珩轻轻抚着陈潇圆润的香肩,温声道:“那就先不管了。”
陈潇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道:“现在事不能停,一旦真的停下来,其实对你不是什么好处。”
贾珩面色顿了下,说道:“你这样说的也是。”
潇潇说的也是,如果内忧外患皆去,天子多半是要猜忌的。
其实,他现在能够爵位一升再升,还是真的仗着处处扑灭火焰。
翌日,一大清早儿,晨曦微露,海风吹拂在少年的面容。
港口之上,大批江南大营的水师以及登莱水师整装待发,而水溶则与粤海将军邬焘在港口为贾珩送行。
水溶在做完善后事宜以后,同样也会率领部分粤海水师以及杨氏三兄弟的兵马前往马尼拉追击刘香。
“启程!”
随着贾珩一声令下,江南大营水师以及登莱水师,五六万水师船队扬帆起航,向北而去。
……
……
却说满清肃亲王豪格率领女真正蓝旗旗丁以及朝鲜水师剩余残部两万多人,自台湾海峡,向着台北逃去,一直逃到福州附近的海域。
茫茫大海之上,豪格率领的船队乘风破浪,渐渐离了岛屿大陆。
“主子,吃点儿东西吧。”这时,一个穿着蓝色泡钉布甲的正蓝旗旗丁,来到近前,将碟子中的菜肴放下。
豪格此刻坐在一方长条桌案之后,脸色阴沉似水,咆哮道:“端出去。”
他先前怎么能就这般愚蠢,竟然没有辨别出那些红夷都是汉人假冒的,可恨,可恨!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阿巴泰快步进入舱室,雄阔、豪迈的面容满是凝重之色。
豪格面上怒气涌动,压下心头的烦躁,问道:“伤亡清算出来没有?”
先前一番大战,朝鲜水师直面汉军的红夷大炮轰击,损伤了不少战船。
阿巴泰道:“朝鲜水师损伤过半,现在只有两万人,如果再加上我们的人,还有两万四千兵力。”
豪格闻言,默然片刻,问道:“崔道成呢?”
“崔总管所在旗船中了汉人的大炮,估计凶多吉少了。”阿巴泰叹了一口气,说道。
朝鲜水师一路跟随过来,帮着指挥水师,却不想丧命在海上。
豪格“嘭”地拍了一下桌案,但见杯碗筷碟跳动起来,噼里啪啦之声响起不停。
阿巴泰面色颓然,低声说道:“汉人这边儿不宜久留,应该快速回师,幸在我八旗骁锐并无伤亡。”
“现在,让本王如何有脸回去?”豪格面色愤愤,低声道。
当初是带着为大清扰乱汉廷东南的使命来的,现在无功而返不说,还丢失了不少水师,让他怎么去看多尔衮兄弟的脸?
阿巴泰道:“我们现在船上的粮食也吃不了多久,不如趁着汉人的东南沿海空虚,抢一些回来,看能不能占据汉人的地带。”
豪格点了点头,说道:“对,汉军他们在陆上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不过不能是福州,福州还留了不少兵马,而且离汉廷水师主力太近。”
石廷柱想了想,说道:“王爷,杭州府那边更为富庶,舟山那边儿更可驻扎,进可攻,退可守。”
石廷柱又解释道:“杭州府的宁波卫和杭州卫都调拨走了,我们在舟山岛停靠,然后进抵杭州府。”
豪格闻言,眼前一亮,说道:“石将军说的是,杭州府正是空虚之时,这是我们的机会。”
如果能够打破杭州府城,哪怕最终返回朝鲜,这次南下也不是全然毫无进展。
就在豪格与阿巴泰、石廷柱商议劫掠杭州以补充军需,继续难逃的时候。
“王爷,汉人的船只追过来了。”吴守进面上不由满是惶急之色,开口说道。
豪格冷声说道:“立刻打退他们!”
这一路被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豪格也多少有些心情烦躁。
石廷柱道:“王爷,汉军手里有红夷大炮,我们与他们对上,损伤太大。”
“红夷大炮之内炮弹有限,这么久了,应该也没有多少炮弹了。”豪格目中现出一抹戾气,沉声说道。
而此刻,正在率领船只紧紧咬着不放的是江南水师的水裕和董迁两将,此刻逐渐接近豪格所在的船队。
双方再次爆发战斗,船只碰撞、跳荡。
女真八旗正蓝旗的兵丁极其骁勇善战,顶着炮火的轰击,向着汉军的船队冲杀而来。
不得不说,兵力占据优势的朝鲜水师和女真旗丁,还是给汉军造成了一些骚乱。
汉军一艘悬挂着“汉”字赤焰旗帜的楼船上,士卒都严阵以待。
水裕拿起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调转过头,向汉军冲杀的朝鲜水师以及清军水师,道:“董将军,女真人拼命了,他们的船多,时间一长,我们要吃亏不可。”
此刻,汉军水师也有一万左右兵力,当然这里有着红夷大炮,在火力上更要占据一些优势。
董迁面色也有几许凝重,道:“水将军,将带出来的那些轰天雷用上,先紧紧咬着这些朝鲜水师,不能让他们脱离视线,否则,立刻就会前往岛上骚扰府县,以女真八旗的骁勇,沿途府县的卫所根本抵挡不住。”
水裕点了点头,道:“董将军所言在理,决不能让女真人登岸。”
这时,随着董迁命令下去,一艘艘战船上的江南大营水师兵卒,开始从舱室中抬出一个个木箱,从中取出轰天雷。
看向逐渐接近的朝鲜水师战船以及悍不畏死的女真旗丁。
“嗖嗖!!!”
一枚枚冒着黑烟的轰天雷在空中划过,落在敌船上。
“轰!”
但听得“轰”地一声,硝烟弥漫之间,铁钉激射而出,穿过正蓝旗的旗丁以及朝鲜水师的水卒。
在短时间内竟然稍稍压制了朝鲜水师以及八旗旗丁的靠近,而红夷大炮更是一刻不停地向远处正在躲闪的朝鲜战船轰射。
一直到下午时分,豪格终于无奈地鸣金收兵,率领剩下的船只和水卒继续向北逃窜。
“先不追了,清点伤亡和战果,报给节帅。”董迁对一旁的水裕说道。
水裕应了一声,然后吩咐手下士卒开始清点伤亡。不大一会儿,水战结果出来,官军损失了四艘,而朝鲜水师以及女真人损失的战船更多,大概而是二十艘。
官军兵力损伤一千多人,而朝鲜水师以及女真人则损失大约四千余人。
水裕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朝鲜水师和女真人现在还仅仅有两万人。”
“这也是一股不小的兵力,一旦让其登陆东南沿海的海岸,可酿成不可言说的动乱。”董迁面上忧色不减,沉声说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