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深吸口气,淡淡而笑。
这小窈也是聪明,知道自己压服不了她,这便搬出岳家的清誉来。
兰芽便收了扇子,点点头:“好,我答应你,只要进了这内宅的门,我就伏低做小,听从你这正室的规矩。”
“是么?”
小窈上下打量兰芽,心下虽说也有对自己的自负,可是却也还是有些不托底,便索性再试一策。
“兰公子单凭这么说,又有什么诚意呢?不如这般,既然肯伏低做小,那就秉持着内宅的规矩——侧室见了正室,难道是该如兰公子这般的模样么?”
兰芽深吸一口气。
小窈没说错,自古妻妾便是两回事。正室是妻,是三媒九聘迎进门的,结合与仳离都要有官府的文书;侧室则不过就是家里的丫头、是个行动的财产。皆可买卖,甚至生育之前可能连入族谱的资格都没有。
她心下悄然一叹。
她伏低认小,忍看小窈这样一副态度,为的实则也正是如此。
惟愿秦直碧这一世,无论是族谱,还是婚书之上,都不会记下有关她的一笔一墨。
兰芽便慨然一笑,桀骜盯小窈一眼,随即便当着一众丫头仆妇家丁的面,撩袍跪倒在了小窈的面前!
侧室对正室的礼数,她已周全。
小窈也有些惊讶兰芽竟然会这样轻巧就跪下了,面上得意,可是心下反倒更是没来由的惊慌。
正室的威风是拿足了,可是心里依旧没好受。可是她跪都跪了,接下来又能用什么法子将她吓出这秦府大门去?
总归……她是怎么都不希望这个兰公子进了秦府的大门,无论是正室侧室,她都不想兰公子能有机会到秦直碧身边来!
只因为她都明白,若那兰公子来了,她小窈无论什么正室侧室都只是个空头衔罢了。到时候师兄的一颗心、一腔情,便会从此只牢牢挂在这个兰公子的身上,再也不肯分给她一点!
所以,她兰公子只是这么一跪,只是这么伏低认小就行了么?不,她绝不会让她这么得逞的,她还得再拿出别的法子来……总归,得让她知难而退,不敢进这秦府的大门!
小窈便一脸的厉色:“兰公子,你以为你跪了就完了么?你以为你这一脸的不服、两眼的轻蔑,我就都看不出来?若你带着这样的心,纵然是腿上给我跪了,我却也不敢受啊。谁知道你前脚跪了,后脚就使了诡计,陷害了我的性命去!”
“反正你们西厂最擅长干的,不就是这样背后害人的事?”
小窈这一环又一环的,兰芽全都不意外。小窈想要达到的是什么目的,她也都明白。
于是此时……说实话,她不生小窈的气,她反倒心下可怜这姑娘。
生为闺秀,这一辈子都被圈在庭院里,想要好勇斗狠,能使出来的也只能是这样小心眼的妇道人家的手腕。而她自己呢,倘若当年不是曾经遇见过小书童凤镜夜,如果不是后来家门遭遇不测后以男装走进了灵济宫……那今时今日的她,也比小窈高明不到哪儿去。
这也许就是这大明朝所有女子注定的命,不论心气儿多高,抬起头来也只能看见这院墙围起来的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儿天,挣不脱,飞不出。
于是她这一刻不想跟小窈一般见识,只想微笑。
“那小窈姑娘,你说我该怎么着,才能叫你这位正室夫人满意呢?”
小窈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旁边的仆妇许增家的看见了,便上前给出了狠主意。
“姑娘也别忒心慈手软。这素来紧跟着进门的侧室,倘若正室夫人面次心软,就保不齐有那些忘了自己身份的,将自己跟正室夫人看成是一样儿的人,然后就蹬鼻子上脸,反倒以奴仆之身排揎主人了。”
这些个仆妇都是从在宅门里多少年的,对于宅门内的争斗最是有经验。当仆妇的又不同于丫头,她们仗着自己的年岁和阅历,便想裹挟了女主人,让年少的女主人们渐渐听了她们的话。
这个说话的许增家的是具体不清楚兰芽的身份,见兰芽进来跪也跪了,这便借机会到小窈眼前争个出身的机会。
小窈便扭头盯着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许增家的抖了抖脸上的横肉,便冷冷一笑:“她方才不敬姑娘的是她脸上的神色,姑娘便打到她脸上去!让她好好记着脸上的疼,看日后还敢不敢在脸上给姑娘摆出不敬来!”
打兰公子的脸?小窈也有些犹豫。
不知深浅的许增家的便自告奋勇:“姑娘手软,自是不方便亲自动手。老奴这手粗,正可替姑娘出了这口恶气去!”
见许增家的这么自告奋勇,小窈便也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应了。
许增家的便拧眉立目,朝着兰芽便过来。
兰芽不是受不起,只是看不起这恶奴,便忍不住冷笑:“你这手粗,我看也当真不必留着了。”
许增家的听了就不乐意了:“你也别威胁我,难不成还敢给我砍了?”
一团子女人就这么闹成一片了。
冷不丁听竹林深处一声呵斥:“都在闹什么?”
这一声的音量不大,却叫在场的人都一个激灵,那许增家的也不敢上前动手了,连小窈都面上一肃。
兰芽便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荆钗素颜而来。
远远地,小窈连同丫头仆妇便都见礼。小窈更是直接口称“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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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便一笑,心下知道是谁来了。
秦直碧的大姐,秦令仪。
如今秦家二老都已故去,秦直碧唯有这样一位长姊。当年经历过那样悲惨的往事,又落下一双儿女,勉强肯活下来,却也只是吃斋念佛不理世事,府里的事便也都放给小窈了,她没有承担所谓女主人的角色。
却没想到这样一位心如死水的长小姐今儿都被惊动了,于是下自那些丫头仆妇、上至小窈,心下边都有些吃惊。
秦令仪走过来,先是朝小窈点了点头,和蔼却不失威严地问:“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吵嚷?”
小窈咬着唇,思忖着该怎么说。目光却飘向兰芽来。
兰芽没想先跟秦令仪攀旧情,也只是依旧跪在地上,没作声。
倒是秦令仪的目光也顺着小窈飘过来,继而便是一怔,疾步走到兰芽面前来,压抑着激动问:“……兰公子?”
兰芽有些赧然,咳嗽了两声:“嘿嘿,真不好意思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大姐重逢。”
秦令仪便一声惊呼:“怎么了,怎么还跪在地下!”说着亲手给扶起来,赶紧去帮兰芽拍膝上的灰土:“兰公子此时是什么身份倒先不说,单说兰公子替我秦家昭雪,便是我秦家的恩人。怎么能跪在地下?!”
皇上赐婚的事儿,外头虽然传开了,可是秦府里毕竟是小窈当家,所以家里的丫头仆妇没有敢乱传的。再兼之秦令仪多年不理外事,仿佛竟也没听说。
兰芽尴尬一笑:“呃,没事儿。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跪一跪什么的就当敬重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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