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心下便也是忽悠一颤:“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得等到贵妃那老妇死了之后,我才有出头之日吧?”
兰芽淡淡点头:“必定如此。”
吉祥大失所望,深深摇头:“……曾经,在内书库的那些夜晚,他明明也是喜欢我的。可是却原来都没有用,他对我的那点情分却终究还是比不上对那个老妇,是么?”
“可是你有儿子,贵妃却没有。所以你的福分在后头,你就得将眼前的放开,留给贵妃。”兰芽盯住吉祥的眼睛:“你已经走到了今天,多么不易,你得懂得珍惜,切勿心急求成。否则,你便连来日的福分都没了。”
吉祥眯起眼来:“你什么意思?”
兰芽盯住吉祥:“你要明白,皇上要你等,就是不准你与贵妃争。”
吉祥惊得迭声冷笑:“他不准我争?他不准我跟贵妃争,倒也罢了,可是他凭什么封了邵灵竹的宸妃,却连个位分都不给我?”
兰芽目光微凉:“所谓子凭母贵。皇上册封了邵氏这样特殊的位分,还是要警告你不要争。否则就算贵妃没了,还有宸妃在你前头;若你闹得狠了,便说不定连三殿下的太子之位都没了,毕竟宸妃还有四殿下呢,不是只有你一脉香火。”
吉祥惊得半晌无语。
兰芽盯着吉祥的眼睛:“这天下的人,在皇上面前都有顺服与桀骜两面。可是皇上需要的只是所有臣下的顺服,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桀骜。所以你我同样都要永远记住一句话:顺君者生,逆君者亡。吉祥你永远不要去做借三殿下再去争宠的傻事,你安安静静地等,安安静静地抚养三殿下长大,待得三殿下立为了太子,你母子便也自然苦尽甘来。”
兰芽的话已然说得十分明白,而接下来当吉祥听说皇帝反倒越来越频繁地召幸宸妃,并赐给她母子许多财物的时候,这颗心还是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虽然兰芽是开解过她,警告过她,可是此时儿子只是被皇帝认了而已,尚未册封为太子。而皇帝回手就继续盛宠宸妃,还在朱祐杬接下来的生辰宴上亲自将那个孩子抱在膝头,万分慈爱……她这颗心又怎么能有底?
说不定皇帝的心随时还会改了,重新又将宸妃的孩子册为太子呢!
兰公子只有一句话说对了:子凭母贵。就算只是为了儿子,她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得设法重新得到皇帝的宠爱。
唯有皇宠傍身,她在这后宫里才不会永远居于忍下,她也才能护着儿子,顺利登上太子之位。
段厚给兰芽送来消息,说朱佑樘近日在乾清宫陪皇上一起用膳的时候,开始有意无意总是提到他娘。
兰芽听了便是呆坐半晌。她知道吉祥又是按捺不住了,又想用三殿下的口来勾着皇上去看她。
兰芽心下都忍不住问自己:吉祥为什么不能等?
吉祥纵然绝望,可是孩子好歹还在自己身边;而她岳兰芽,长长的三年多啊,从孩子半岁开始就再没见过他们。她每一日也如同在水火里蒸煮,夜夜难以安眠,一闭眼总是大人和两个孩子的模样……这么难,她都在咬牙忍着,为什么吉祥就等不了?
事到如今,她对吉祥已是彻底失望,唯希望三殿下不要受到他娘的连累。
皇上是什么人,岂能看不懂那孩子说这话是什么缘故?倘若皇上因此也厌烦了三殿下,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双宝也不由得悄然对兰芽说:“奴婢到时想起来汉武帝对待钩弋夫人的法子:留子去母……咱们皇上未必做不出当年汉武帝的事情来。”
兰芽也只能叹一口气:“希望不会如此吧。”
若在那一对母子之间做出选择,她也会选了孩子,弃了吉祥。
一晃中秋,李朝遣使来进贡。
兰芽早已得了消息,知道李朝名义上是进贡,实则是来探查大明朝廷对于李朝的态度。
一听是李朝来了消息,双宝也有些激动,忍不住兰芽走到哪儿便跟到哪儿。兰芽明白这是双宝也想念固伦了,却在宫里没人可说。
兰芽便悄然叹了口气,遥遥望着院子里的一双小儿女:唐寅和月月。
月月终究是岳家的孩子,继承了岳如期和兰芽的丹青天分,而双宝的侄儿唐寅也是天生灵童,尤其在画技之上天分极高。
又兼之唐寅的名字是大人给取的,兰芽便对这孩子格外生出一分感情来,于是时常叫双宝接唐寅进灵济宫来,叫跟月月一起念书学画。她有时候还亲自指点这两个孩子。
说来也是巧,月月最善工笔花鸟,如岳如期一样;而这个唐寅却最善画美人,倒是跟兰芽最投脾气。而这两个孩子一个画花鸟、一个画美人,又恰好是珠联璧合,共成画卷。
而远处,王瑾的儿子王玉君含笑而立,伺候着这一对小儿女。他从小在草原,写字也受过兰芽的指点,他爹死后,他便跟在兰芽身边,这些年也没断了练字。于是三个孩子因书画而结缘,天真无邪相伴长大,看得兰芽又是欢喜,又是忧伤。
……只可惜,眼前所见的不是自己的那一双儿女啊。每每当光影变幻,便忍不住将唐寅和月月看成是自己的狼月和固伦。
双宝也明白公子叹气的缘故,便设法引开话题:“奴婢听说李朝宫廷闹腾得也是热闹,倒是丝毫不比咱们大明后宫的程度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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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兰芽不由得眯起眼睛:“可是与那尹昌年有关?”
当年一见,便觉得那当时年幼的尹昌年不安定;只是当年她年幼,不过十四岁,尚且搅不起什么大的波澜来;而如今三年多过来,想那尹昌年已然十七、八岁,是能办事的时候了。
“公子英明。”双宝也是叹息一声:“李朝废了中殿尹氏,扶了尹昌年为王妃。”
兰芽不由得一怔。那出身贫家,无依无靠的王妃终于还是被废了。
兰芽也有些感伤,垂下头去:“那燕山君呢?没有了母亲的倚仗,可受了牵连?”
双宝凝视着兰芽:“所以李朝才会在中秋特地遣使来进贡,就是想探知咱们朝廷的心意。”
兰芽心下便豁然开朗了。
“我懂了,若论嫡庶长幼,燕山君都该是当仁不让的王世子。可是现下李朝也是尚未册立世子。而身为新王妃的尹昌年未免希望将来能由自己的儿子册立为王世子。可是此事终归还是要看咱们朝廷的意思,所以这便遣使来朝。”
“正是。”
正说着话,却是初礼从外头进来,向兰芽禀报:“公子,有李朝先遣使节前来求见。”
兰芽凝着初礼,清淡一笑:“李朝的人来见本公子做什么?去回了他们,就说本公子不在宫里,外出办事了。叫他们有事直接去联系礼部。本公子的灵济宫和西厂不管这些来使的事。”
初礼垂下头去,轻声一笑:“公子不必紧张,实则这也都是李朝的惯例。因咱们大明每年派去李朝接纳贡品的都是内官,所以他们每次派人来也都要先见见咱们大明二十四衙门的公公们。”
兰芽依旧并不热络:“初礼,这些繁文缛节你都比本公子更熟稔,不如你就替本公子见见吧。”
初礼却急忙推辞:“公子有所不知,这回来的人不宜奴侪替公子见。”
兰芽这才微微皱了皱眉:“来的是什么人啊?”
“不瞒公子,来的实则是李朝仁粹大妃的家人,说是有家族私事前来求见公子。”
兰芽便眯了眯眼,望了双宝一眼。
双宝便忙道:“许是公子当年在辽东的时候,因安抚女真各部威名大振,于是连李朝宫廷也听说了公子吧。毕竟李朝跟女真之间还有那么些年的恩怨,于是对公子的威仪极为敏.感。”
兰芽便也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既然是李朝外戚,那本公子倒是不能怠慢。就见见吧。只是此事难免被外人听见了有所非议,便也只可咱们三人知晓,你们两个出去了可别乱说。”
初礼和双宝都行礼:“公子放心。”
原本是不很待见的李朝外戚,兰芽便先叫初礼出去给引到半月溪去,外加茶点先招呼着。等初礼走了,兰芽便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一个劲儿问双宝:“你说,我穿哪件袍子最好看?”
双宝傻了,上下打量兰芽:“公子……这是怎么话说的?”
兰芽伸手紧紧按住心口,小心抑制着心跳:“你别管,就挑最花哨、最鲜艳的给我拣几身来。还有,从前藏花收的那么些胭脂水粉什么的,你也拣好的给我弄几样来。”
双宝愣愣看兰芽,心说兴许是公子想故意在外客面前扮当权的公公的模样?便也只好嘀咕着下去预备着了。
兰芽则赶紧奔进内室,将卧榻都掀起来,在下层的暗格子里头翻找出好些新鲜有趣的玩意儿来:瓷猫、丝绢攒成的小耗子、女孩儿家斗花斗草用的丝绢攒成的四时花草,甚至还有女真的女孩儿们玩儿的嘎拉哈……
林林总总,她都是见了就悄悄收存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不过总归收拢那些物件儿的时候心下是无比欢喜的……今儿便一股脑都掏了出来。
想了又想,找了一个又一个盒子来装着比量着,都嫌弃那些盒子不够精美……可是最后还是都作罢了,弃了那些本来已经精美绝伦的盒子,只找了一条自己寻常最贴身的帕子出来。
帕子都旧了,有些褪色,花样儿也不齐整了,可是她就用这个帕子将那些玩意儿都包了起来。看似简单,甚至粗陋,却叫她最终满意地露出微笑。
收拾停当,她怔怔立在镜前。
双宝都有些受不了地退后几步。
他都从来没见过公子身上这么花哨的……隐约瞧过去,简直跟恢复了女儿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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