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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一场春雨后,常茂城绿意盎然。

    北地苦寒,却不想今年气候暖,各种花木早早开了花。小院里的那株合欢树已经有了粉红的势头。

    合欢穿着打扮整齐站在房门口看着那棵树发呆,身后的侍女拿好包裹跟在身后。

    她们这就要走了。

    “禾儿。”姜楣栎身后带着婆子走了进来。

    合欢看那婆子手中端着的托盘,上面是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

    “我是梧桐坊背后的老板,不方便出面送你,在这里敬你一杯酒,算是成全咱们多年的情谊。”

    姜楣栎斟满两杯酒,一杯递了过来。

    合欢接过,一饮而下,随后皱起眉头:“这酒好香,香得出奇,不像是普通粮食酿出来的,口感也颇为诡异是什么酒?”

    姜楣栎擦了擦唇边的酒渍,盯着合欢的眼睛说:“这是玉生烟。记住,这,就是玉生烟。”

    玉生烟

    将这三个字在心里绕了几圈,合欢的眼睛渐渐放大。

    肖纪铮来的那天傍晚,她看见东苑偏门有人二十两买一壶酒,就是叫做“玉生烟”。肖纪珹为曾为了“酒”的事情将姜楣栎叫走。绿晴也说袁神医是为了一种毒酒的解药才留在常茂

    一切仿佛都串联了起来。

    合欢看着手里的酒杯,不可置信的问:“这酒有毒?”

    姜楣栎张了张嘴,最终摇了摇头:“你从常茂一路向京城方向而去,路上就会知道什么是‘玉生烟’。多年来从未跟你说过我究竟是在做些什么,这‘玉生烟’只是第一件事。从今日起,你就会知道我殚精竭虑的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你天性柔善,这个过程会很痛苦,可是我相信,你只要看过了,就一定会继续走下去。”

    姜楣栎眼神坚定,里面充斥着合欢看不懂的执着和炽热。

    一阵脚步声袭来,几个魁梧的壮汉低头走了进来。合欢身后的侍女安排那些人动手,竟然将那棵已经开始见红的合欢树推倒,连根运走。

    合欢将酒杯还给端托盘的婆子,静静的看着合欢树落地,地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合欢树被人捆着扛走,剩下几名大汉拿着铁锹要将坑洞填平。

    “等下。”合欢出声。

    大汉们停下动作看向合欢。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合欢摘下自己头顶插着的金笼囚凤步摇,面无表情的扔到了坑底。

    “填平吧。”

    大汉们不敢动,那可是纯金的。纷纷看向了一旁的姜楣栎。

    姜楣栎略微点头授意,巨大的坑洞便被一点点填平。上面铺种上花草,就像是从未有过一个合欢在这里安身一般。

    看着他们忙活了大半晌,姜楣栎伸手抓住合欢微微颤抖的手掌:“走吧,我送你出门。”

    悄无声息的从偏门出了梧桐坊,合欢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后望去,姜楣栎身姿窈窕站在门内目送着她,身旁站着玉树临风的镇北侯,真真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

    出了常茂城不远的官道上,梧桐坊的车队与镇北侯送礼的队伍合并在了一起,双方的领队互相客气了一会,前阵子教习合欢宫中规矩的教引嬷嬷从镇北侯的队伍中出来,登上了合欢的马车,说奉了侯爷的命令,要护送鸾妃娘娘一同向东方去。

    常茂属平原,鲜少有丘陵沟壑,城外庄户种植大多以小麦、玉米为主。合欢上次路过庄户土地还是当年从京城初入常茂的时候,那时正是秋收的季节,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碌的庄稼人,秋风袭来,麦浪稻田甚至好看。

    如今看上去,本应绿意盎然的田间只剩下点点庄稼,大片大片的农户都荒废着,唯独几处种植了麦子的田地里也并没有那些看顾庄稼的农户身影。大片的农庄中升起诡异的烟雾,浓烈的分不清品种的花香中掺杂着些许的酒气。

    合欢回头问嬷嬷:“今年雨水丰沛,没有干旱洪涝的天灾,镇北侯治军有方,山贼草寇的人祸也少有,按理说应该是个丰年,为何那些庄户们都不再种植庄稼?而是躲在家里酿酒?”

    嬷嬷道:“回娘娘的话,每户所种植的田亩有限,每年所得的收成大半也要交给主人家,剩下的也只够一家人勉强糊口罢了。可酿酒不同,每户酿出来的酒都可以在商人处折成现银,补足了给主人家的税收后还能剩下许多,比往年辛苦种植也只能勉强糊口的日子来说,家家有肉吃有衣裳穿的日子岂不是更好?”

    合欢放下帘子轻声道:“什么酒如此昂贵?单凭酿酒就能够养活如此多的人家?常茂城外十里庄户,竟然无人种植田亩?那人们靠什么活着呢?日常饮食又从何而来?”

    嬷嬷浅笑:“今年常茂城内的米价已比去年高出三成,比往年更是高出了一倍。短短三年的时间,常茂的物价少则翻倍,多则四倍不止。物价越贵,百姓们越是积极酿酒从商,越发无人事农,循环往复,真如人间炼狱一般。”

    “玉生烟,连美玉都会化作云烟,原来竟是由此得名。”

    “娘娘聪慧。只是百姓所酿的也并非是娘娘曾喝过的那种,而是酿造‘玉生烟’所用的酒基,真正的‘玉生烟’是在一处遍是签了死契的庄子里产出的。百姓所酿的酒基被运往那处庄子,在庄子中再次处置之后,静置数天,最终才成为市面上大家都在喝的美酒‘玉生烟’。”

    合欢疑惑道:“既然那酒如此昂贵,为何大家都在争相购买?它再怎么香醇也不过就是一种酒罢了。”

    嬷嬷回答:“娘娘有所不知,‘玉生烟’脱生于一种药酒,适量的服用可以舒筋活血益气补身,尤其对男女的周公之礼尤为有所助益。后来被人搜罗走了配方,苦心专研之下加了些特殊的材料,使得原本无伤大雅的药酒变得极易上瘾。成瘾后,人的食欲、物欲、色欲都会非常强烈,会变得肥胖混沌沉迷酒肉,宛如无底洞一般永远无法满足。不论心智如何坚定,两坛酒进肚,不到家破人亡是决计无法戒掉的。就算是戒掉了,多年的沉浸消耗也会伤了根本后半生算是完了。”

    听完嬷嬷的话,合欢有些不知所措,这酒竟然如此恐怖。究竟是什么人制作了这些酒,目的是什么?常茂地处边界,是大祁北域的要塞重地,“玉生烟”的买卖在常茂如此肆意,是否与正在打仗的前线有关?

    还没来得及将这些问题问出口,送礼的队伍前面就出现了骚乱。

    合欢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面相丑陋的肥胖男子,怀里抱着个啼哭不止的女孩,拦住了前方的马车,说是女儿被车马所撞,怕是要去看郎中,要商队多少给些银子。

    “这条路是走商行贩的必经之路,是常茂城中通向东都官道的重要岔口。他们在这里行骗,就是仗着商人大多宁愿拿钱息事宁人也不想见官府耽误做生意的时间。这里距离官道还有一段距离,镇北侯的军队又长期在军营和边界处驻扎,无人看管自然也就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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