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阁,未央宫内的藏书阁。
西汉初由丞相萧何主持营建,位于未央宫北部。天禄阁得名于天禄,天禄即天鹿,汉代人们认为天鹿是一种象征祥瑞的神兽。
大秦国天王苻坚有时在此读书或召见臣属。
初夏时节天气还有些凉爽,此刻的苻坚褪去长衫身穿一件棉衣,扭动身子,饶有兴趣地左观右看。接着,系上盘扣,上下伸展手臂,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哈哈大笑道:
“如此暖和?真是件御寒的美物啊!”
吏部尚书仇腾眼睛一闭,满脸懊悔,心想这件棉衣从此不再属于自己了。
苻坚穿着棉衣信步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书稿念了起来:
“苻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哈哈,苻姓排在首位,冯爱卿有心了。钱、孙、李次之,似乎不妥。仇尚书,此本《百家姓》需做修改。”
仇腾睁开双眼回道:
“谨遵陛下旨意!”
苻坚又拿起《千字文》诵读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嗯,此乃天道也!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哦?此话妙也!正是本王所想……”
苻坚一口气将《千字文》读完,静立片刻犹在回味。
良久,苻坚悠悠感叹:
“没想到冯卿如此博学!此文涵盖甚广,非鸿儒硕学难成此文!”
“陛下英明,此文之文采确属斐然!这位冯太守不仅博学多才而且清正廉明,未听说有任何贪墨之举。”仇腾据实禀报道。
苻坚很是欣慰地点头道:
“难得啊,真是难得!世间竟有此般无瑕之人?莫非是上天降下来另一个王景略?”想到此,苻坚放声大笑:“哈哈……定是助我一统六合……”
此刻的冯雁身居郡府内堂,正努力地憋着笑以免笑出声来。
看了看面前的人,冯雁笑问道:
“你是说,你想为你家小郎谋个差事?”
一位身材肥硕的中年男子,身穿锦衣绸服,面前放着一个精致木盒,里面装满了钱银与珠宝。此人一脸媚笑,正跪于地面看着上首处的太守大人。
“嘿嘿,大人明鉴!我朱某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郎,整日游手好闲不求上进,如此下去定会荒废一生。”
冯雁好笑道:
“听说你是好畤县有名望的商贾富户,为何不让你家儿郎跟着你做买卖?”
朱耳旦闻言再次磕头道:
“大人有所不知,商贩地位低下被人歧视,怎比为官来的尊崇?些许钱财不成敬意,望大人笑纳。”
“哈哈哈……”冯雁实在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自到大秦国为官以来,这是第二十个前来贿赂自己的人,对付这些人,冯雁往往是一个大嘴巴直接扇过去。不过眼前这位,冯雁曾有听闻,是一位喜欢读书的商贾,尤其喜欢舞文弄墨。
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布,慢慢地打开,豁然出现一本经书,这是书圣王羲之给自己写的《道德经》,一直放在身上研读,说是研读不如说是欣赏书法。
冯雁给朱耳旦看了看署名,朱耳旦立即惊叫道:
“此……此为晋朝那位右军大人所写?”
“咦?你知道王羲之?”冯雁好奇不已,没想到在北地竟有人知道王羲之的大名。
“听闻右军大人乃当世书法大家,天下谁人不知?”
“哦……”冯雁一脸喜色地应道,自己的忘年交知己王书圣被世人所知,冯雁也感到很高兴。这个时期不比后世的繁盛世界,人们首先考虑的是饥饱问题,寻常人很少有闲心关注文人墨客之事。
本来,冯雁想逗弄此人一番,再一巴掌扇出去,既然知晓那位好友,那就从轻发落吧。
“你可知这本经书的价值?”冯雁凝目望去。
“哟,此乃无价之物。”
“那你说,本大人看得上你这些钱银?”
“唔……如果大人觉得不够,小人可……可……”朱耳旦见太守大人脸色变得愈发威严,不由收回了到嘴边的话语。
“放肆!”冯雁一声厉喝,吓得朱耳旦直接瘫倒在地。
“谅你是初犯,本大人不惩处于你,如果胆敢再次行贿,定严惩不贷!”
“小……小人知错!”朱耳旦擦了擦满头的汗水,爬起身子急急退去了。
“哈哈……”望着朱耳旦的踉跄的背影,冯雁再次大笑。
清点完收缴的粮食,令人送往粮库,冯雁骑马返回牧场。
“冯二!”
一声呼叫声传来,冯雁笑眯眯地转头大声应道:
“二胖子,最近清减了不少啊!”
“嗨,自从二杆子走后,总觉得空落落滴,甚是无聊,只能埋头苦练。”左腾走到近前有些委屈地说道。
听闻此话,冯雁觉得有些歉意,自己一直忙碌,很少有时间陪伴这个兄弟。
自从常青走后,王二五也带着几个人去往附近州郡,忙碌开设连锁分店的事情。
“二胖,有句话叫:十年寒窗无人识,一举成名天下知。你现在埋头苦练,总会有声名显赫的一天。”冯雁安慰道。
“这个道理我懂。辛苦咱不怕,就是有些无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左腾继续叫屈。
“晚上,麴瞻不是教你们经书子集吗?”
“嗨!最近那个小家伙一回来就打麻将,虽说只玩半个时辰,但总喜欢围观,哪有时间教我们?”
“我靠!不会吧!”冯雁不由恼怒起来,同时内心颇为懊悔,怎么会把麻将这个“国粹”给放出来。
带着左腾跑到爷爷的屋子,果然,麴瞻正乐呵呵地看众人打麻将,不时地,还要伸手替别人抓牌。
“哎哟,我的耳朵!”麴瞻一声惨呼。
冯雁将麴瞻提溜到屋外,一把按倒在地,接着抡起巴掌狠狠地打向麴瞻的屁股。
“师傅,我错了!快停手……”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在牧场,牧场队员闻声立即靠拢过来。
爷爷听到惨呼声也急忙跑出了屋子,见冯雁正痛打麴瞻赶紧伸手劝阻道:
“小铁子快住手!他还是个小郎!”
“嘿嘿,这个小曲子就得有人收拾。”左腾一边看热闹一边咧嘴大乐道。
铁牛、石牛、刘袭等人见到此景,皆忍俊不禁。
“刘队主,当家的真敢下手啊,俺看着都疼。”铁牛瓮声瓮气道。
刘袭并未作答,只是眯眼看着热闹。
“师傅,小曲子就了玩半个时辰,爷爷能作证。”麴瞻哭嚎道。
“围观也不行!”冯雁严斥道。
“知错了,再也不看了!”
“以后严禁你打麻将,听见没有?”
“哎哟……知道了,再也不玩了。”麴瞻大把大把地掉着眼泪,不断哀呼道。
爷爷将麴瞻扶起来看了看伤势,心疼地拍打着尘土,扭头对冯雁呵斥道:
“小铁子,你自己的手劲有多大不知道吗?这么下狠手,看把孩子打得!如若再敢,定要教训你。”
冯雁从未听爷爷说过这般狠话,脖子一缩急忙堆笑道:
“嘿嘿,爷爷,我是可气小曲子沉迷玩乐而不知用功读书,晚上也不授课。”
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小曲子在学宫就读很是辛劳,回来玩一会倒也无妨。至于授课一事,众兄弟来长安一年多,学文识字从不曾间断,已学了不少啦。”
冯雁刚想说一句“学无止境”,不过看看爷爷那副护犊子的神情,只好作罢。
麴瞻躲在爷爷身后不时探头看来,冯雁眼神一凛,吓得麴瞻再次缩回头去。
“嗯?还敢瞪眼?”爷爷看在眼里顿时气恼,俯身脱下鞋子便朝冯雁打来。
冯雁见势不妙,转身便跑。
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哈哈大笑,从未见教头如此狼狈。
自从被收拾了一顿,麴瞻倒是乖巧了几天,不过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没过几日又开始往爷爷的屋子跑。
冯雁本欲阻止,但爷爷发话了,说是只玩半个时辰便停手,谁也不能玩,谁也不能看。
冯雁只好默许。
农事忙完后清闲了几天,冯雁总与原山寨的弟兄厮混一处,除了练兵就是讲故事。尤其与左腾、石柱几人,更是小酒不断、小歌不停。
这一日天气晴朗。
冯雁带着左腾、麴瞻、春苗及十八侍卫一大早便去了秦岭作坊。
由沣河转入小河,只见搭建的码头处有不少坊工正搬运货物,也有附近山民正送来粮食。前行百米有几所砖窑,冯雁知道,这是为整个作坊取暖之用。小河两侧建有数座岗哨,日夜有人站岗,以防贼人混入其中。
秦岭作坊中有晋陵来的工匠以及当地雇佣的工匠,有原山寨弟兄组成的监工队,有附近村落招来的山民为坊工,有采办原料专门跑腿的人员,还有抓来的水贼。原先带到此地的“免费劳力”都被蒙着眼送回去了,为防止暴露此地,来往皆蒙住双眼并兜转了好几圈才被释放。
麴瞻与春苗进入作坊后兴高采烈地四处游荡,一名身形壮实的坊工见到陌生人遂及大声呵斥:
“站住!何人在此处捣乱?”
话音刚落,一名监工便在身后踢了一脚调笑道:
“你胆子可真大,竟敢呵斥春苗和小曲子?”
那名坊工扭头看向监工惊讶道:
“此二人便是春苗与小曲子?”
“哈哈,正是!除了此二人,谁敢胡乱跑动?”
见春苗与麴瞻正瞪着自己,坊工急忙作揖赔礼道:
“不知两位活宝驾到……哟,说错了,不知春苗娘子与小曲子郎君至此,还望见谅。”
这名坊工经常听到监工谈论牧场的事情,尤其对春苗与麴瞻总以“活宝”称呼,“活宝”二字是冯雁曾说过的话,山寨弟兄活学活用便成了口头禅。作坊的坊工听多了,同样变成了口头禅。
麴瞻与春苗丝毫不在意这个称呼,见坊工赔礼道歉根本无心回礼,一扭头又跑向别处去了。监工见状笑呵呵地微微摇头,担心被不相熟的人误会,只好跟在身后。
进入一间宽敞的作坊,春苗与麴瞻饶有兴趣地四处观看,老梁正在此处巡视,见到二人咧嘴一笑,从身后背包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扔了过去。
麴瞻刚接在手中又被春苗抢了过去,打开包裹一看立即喜上眉梢,抓了一根肉干塞入口中,春苗笑嘻嘻说道:
“谢谢梁爷爷,真好吃。”
老梁摸着胡须笑呵呵地嘱咐道:
“莫要跑得太快,当心摔倒!”
“知道了,下次回牧场记得多带一些。”春苗顽皮的眨了眨眼一拍麴瞻的脑袋,又钻进另一间作坊去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老梁与监工相视而笑。
正在此时,郑桦在远处喊道:“师傅,当家来了,请您过去议事。”
老梁应了一声,便跟随郑桦而去。
秦岭作坊最东侧的一间大作坊内,摆放着数十座新造的回回炮及床弓弩。一旁的木筐中,一个个装有火药的铁壳闪烁着幽光。
左腾弯着腰好奇地摩挲着,被身旁的蔡同警告道:
“勿要接近,此乃天雷!”
左腾一脸不屑道:
“我靠!天雷怎么是这个德行?只闻天雷从天上而来,怎会装在铁球内?晃点你胖二哥呢?”
冯雁见老梁进来,一招手说道:
“走,看看这些家伙威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