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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众人之章——否,少女不徐(下)
    (七

    “你好。”面前的女人眼中满是仇恨,莱奥娜有些不敢看她。“我知道你,安德切尔和我说了,”那女人确实面容矫好,“我的名字是依丽莎·林,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你要称呼我为老板”“……老板,”莱奥娜有些不解,“我的名字是莱奥娜·戈黛西。”“你以后的姓氏就是林。”“啊,好的,”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那我以后就住在这吗?”“不,”林装出温柔的样子,“你会和我在一起,和大家,和家人在一起。”

    “这是你的房间,还可以,我也就住这样的了。”林也是大姐姐的样子,房间的布局和她的家里的房间一样,床更大些,屋子更宽敞些。“谢谢你。”莱奥娜很感谢林给她提供住处。“别谢我,争取着活下去吧。”林看了看她,把她怀里的我抱出来,“可爱的小猫,我帮你养着吧,放心,我不会拘着她的自由的。“

    林的办公室也很简单,一张桌子,还有两张椅子,她把我放到桌子上,“记住了,我是你的主人,你唯一的主人,你要为我做任何事。”林坐下,翘着二郎腿,“你的就叫阿弥斯吧。”

    “吃饭了。”有人将莱奥娜叫出去。“要去哪?”领头的人不回答她,莱奥娜只得默默地走着,她观望四周,墙壁上是煤油灯,走廊狭长,看起来像是地下室。“到了,进去吧。”那是一扇铁门,莱奥娜听话进去,里面还有两个孩子,看起来都不大,一男一女,两人离得远,她也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头靠着墙。几人不交流,莱奥娜累得靠在墙边睡着了。

    “醒醒,都醒醒。”她睁开眼睛看见四周,房间里零零散散有五个人,三个男生,两个女生。说话的是个成人,他手里举着一碗食物,“你们要在这呆上一段时间,要选出能留在……要选出最优秀的,这里只有一碗食物,所以能吃上食物的就一个人,当心点,别饿死了。”

    其中一个略强壮的男生立即奔向食物,头发卷的男生一拳招呼到他的脸上,剩下的那个男生最瘦弱,想要趁虚而入,莱奥娜给他们三个取了代号,分别是蟑螂,卷毛和老鼠。蟑螂没有先报复卷毛,他一脚踹在老鼠腹部,后者就倒地不起了;卷毛还想和他硬碰硬,几拳就受不住了,蟑螂抹了抹流血的鼻子,把卷毛的脑袋在地上敲几下,流出血来,然后他满心欢喜地吃东西,莱奥娜和另一个女生没有参加斗争,她们肯定打不过蟑螂。

    连续两顿的食物都默认为蟑螂享有,现在力量悬殊更大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莱奥娜瞥了瞥那女生,她看起来有些虚弱,男人又来送饭,蟑螂正准备吃,她走到他面前:“能分一点吗?”蟑螂看了她一眼:“滚开,红头发婊子,吃什么饭,吃屎吧你。”莱奥娜直接拿起了碗走开,蟑螂反应迅速推了她一把,碗碎了,莱奥娜重重地跌在地上,腹部被碗的碎片划伤。蟑螂先踩了她几脚,随即把她翻到正面,先掌掴了一下,“妈的,叫你抢。”莱奥娜咬着牙,双手掐住他的脖子,蟑螂去抓她的手,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后流出大量的血来。莱奥娜用碎瓷片划破了他的血管。

    事实上,如果蟑螂不拽开她的手,他也不会死掉。

    孩子们都惊呆了,过了一会儿,男人进来把蟑螂的尸体带走,莱奥娜愣在原地,双手因用力握瓷片而被划出深深的口子,正向外流血,腹部也在流。男人第二次进来,像拎一件物品一样把她带走,并让其他人回房间。

    莱奥娜被带到林面前,颤抖着。林不说话,先清洗掉她身上手上的血迹,细心地包扎起来。她的手上缠满了纱布绷带,莱奥娜的眼眸透出恐惧但她一滴泪也不会流。林摸摸她的头,“不过是死了个人,别害怕。”说实在的,林只是想看看谁比较能打,没想到会死人,她又拿出一把手枪,放在莱奥娜的手心里:“如果有人欺负你,瞄准他的心脏。”

    “哈哈哈,起来,小兔崽子。”光头的强壮男人摁着莱奥娜的头和胳膊,她毫无招架之力,手枪也掉落。“把你的枪捡起来,在这打,哈哈哈。”男人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挑衅她,“砰”枪声从身后传来,“如果枪离开了你的手,那就不是你要用的枪。”林从暗处走来,刚才那枚子弹从男人的耳边擦过,镶嵌在墙壁上。他从莱奥娜身上起来,带着后怕。

    “那把枪不要再拿了,跟我走吧。”莱奥娜跟着林去到地下室,那里可以通过打靶练习枪法。“给你这个。”“好重。”明明是手枪,却一点都不轻便。“重,是为了你拿得住,为了能拿得稳。”林面无表情,“打靶试试。”这枪不仅重,后坐力也很大。“脱靶了……”莱奥娜放下枪。“那就再打,直到精确到某一点。”

    “那个人是谁?”黑暗的巷口只伸出个枪头,“是安德切尔家的大小姐。”“一枪就够了?”“是。”莱奥娜随意地晃了晃枪口,“砰”装了消音器的枪口不会发出这声音,这是她的嘴发出来的。“放心,她死不了。”瞄准的是心脏,但是和射入心脏的声音不一样。

    “小姐,小姐!”莱奥娜听到这呼喊。

    “等等,你是说另一个合伙人其实是林?”我抱起阿弥斯向楼下跑去。

    “是啊,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八

    “疼……”莱奥娜走不动了,是膝盖不叫她走了,她跪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我扶着她的身子,看她嘴唇上咳出来的血,“你不是在医院和伊安在一起吗?”“伊安……”莱奥娜轻轻地哭起来,我搞不明白她,看她那样子也不太好,我打算把莱奥娜送回医院。

    “放开她。”依丽莎把我推开,阿弥斯警惕地看着她。“干什么?她……”林拿出把枪指着我:“我会把她治好,因为只有我才是她唯一的家人,她也只能待在那里。”她抱起莱奥娜,后者已经昏了过去,我看见她肩膀上流着血,她中枪了。

    “把你的面罩摘下来。”伊安颤抖着,她拿着的枪也颤抖着。“我本不想让你难过。”依丽莎·林在椅子上端坐着。“砰”伊安没忍住,好在枪瞄准的只是肩膀,“你……你……”她生气极了,说不出话来,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胸口,喘不上气。

    “让我来说吧,没错,我既是雾森酒吧的老板林,又是你十年的朋友,善良的合伙人法布朗。”她似乎感觉不到痛。

    “你,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用来演戏的?”伊安有些呼吸困难。

    “我也没那么无情,柔弱的小孩用来演戏,像莱奥娜那样的就是黑帮的人了,”法布朗摊摊手,“你知道,也会死人的,适者生存吧。”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难道就可以随随便便杀人吗?你知道黑帮扩张的后果吗?你能控制的住吗?”伊安不冷静了,声音越说越大,最后喊了出来,她想吐。

    “我只知道枪口之下才是真理。”她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还有,你只是拿你父亲的钱做事,并且都是些慈善行为,呵呵,你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你也不了解我,你就如此评价我,这是明智的吗?”

    “你,你别走,把话说清楚。”伊安要去追她,被法利安拦住了。

    “我会把话说清楚的,”林回头笑笑,“但不是现在。”

    “林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坐在马路边上问阿弥斯说。“你问我,”她停止了舔毛的动作,“我怎么知道,她又没有向小猫诉苦水的行为。”

    我想无可想,最终变成坐在那里发呆。

    “……”寂静的街道突然传来抽泣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繁杂不规则的呼吸声,“你看到了莱奥娜没有?”是伊安,她现在看起来很凌乱。“抱歉,我站起来扶着她,“我遇到她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我想把她送到医院。”

    “我很抱歉,”我又说了一次,“但是林把她抢走了,她手里有枪,我,我不确定能否将莱奥娜带回来。”

    “你不用道歉。”她摆了摆手,表情勉强极了。

    伊安就像是单脚站立在塔尖的舞女,在桌子边缘就要掉下去的瓷器,是蒙着眼睛刺绣裁缝,而她本身此刻正在悬崖边,她不知道是悬崖,但是,又不牢固。

    我踮起脚来拥抱她,我不会说什么,我也没在想什么。

    管家和保镖姗姗来迟,又很明理的站到一边,“伊安,外面危险,我们回家吧。”

    她在沙发上蜷着,我仰头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阿弥斯卧在桌子上。

    “伊安,”我吐字清晰,“你还能再承受更大的苦楚吗?”

    “为什么不能呢,悲伤本就是无量级的。”她把手背盖在额头上。

    “……”说出这件事,我也需要勇气,“你是从六岁开始资助协会的善举的吧,那段时间你是否记得你遇到一个,似乎像是乞丐的小女孩。”

    伊安在脑袋里检索着,“你帮助了她之后,让她去向协会投靠,那个人是莱奥娜”我看向她,伊安听了微怔了一下,随后另一只手的手背也覆在了额头上,没有哭泣的声音与动作,但是眼泪却真实的流了下来,这种情况才最令人担心。

    我坐到她的身边,一下又一下地替她抹眼泪,“这或许不是你的错,”我安慰她,“你也不知道协会是做什么的,你认为会帮助到别人,你当时年纪也仅仅只有六岁,至少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样不行,只是因为我的出于善心否定我的错误,或者用年龄去掩盖,这是不正确的,这只会让我误入歧途;就像你出于好心给流浪汉面包吃,但是他麸质不耐受,或者他因此死了,难道就可以免除责任吗?难道无知者无罪之是适用的吗?”“但是你说的有些正确,”我躺在她的身边,“这又是两码事了,判断一件事要从两个方面来看,其一是看正不正,其二是看是否激进,正义但激进不行,不正义又否定一切。”我面对着她:“你揽责是因为你愧疚,你又不胆怯,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先写一封道歉信给她,然后再想办法拯救她,或者他们呢?”

    伊安坐起来,用力抹干眼泪,“可是我写了,怎么送给莱奥娜呢?”

    我想阿弥斯抬抬下巴,“让她去,就像回家一样。”

    她不满地扒拉着耳朵。

    (九

    致莱奥娜:

    我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你,我不知道那能不能算作命运,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

    那时我遇到林,她告诉我她要创立一个协会。我是在我家门前台阶上遇到的,她很沮丧,希望我能为她提供资金支持。她知道我是安德鲁的女儿,只要我说,父亲是很乐意把钱给我的但我当时六岁,我虽然读过很多书,可是我也不太能理解她当时说的话。

    她向我哭诉,近年来,经济下行,裁员越来越频繁,而下岗员工一旦没了收入,就只能等死。她希望成立一个协会,为失业人员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管家说她是个骗子,林就骂管家是个冷血资本家,靠工人的血肉存活。我皱了皱眉头,当时没有答应她。

    随后,我郁闷地在街上闲逛,就看到了捧着脏水的你,我制止了你喝水的行为,看到你瘦弱的身体,还有你充满伤痕的脸,我动容了。是我见识短浅,是我浮于表面,受苦的人太多了,我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我找到林,跟她提了几个要求,首先不只为失业人员提供保障,任何向协会求助的人都要被接纳;其次,基本保障不止衣食住行,要帮助孤儿们上学,要帮助人员就业;最后我会提供一切资金支持,并且我将作为协会的最高层,拥有话语权。

    这是获取资金的必要条件,林答应了,但我没想到她是这么答应的。她和黑帮勾结,把那些受困的人筛选成黑帮成员,证券所的职员,以及用来演戏的协会成员;她巧妙的运用资金创业,这不是坏事,但是扩张黑帮,欺骗这些人都是不道德的。这近几年的股票热潮也是她掀起来的,这确实缓解了经济不景气带来的影响,但这似乎只会拉大贫富差距,并且导致金融危机,届时,银行失信,商人破产工人流离失所,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在所有的理由阐述后,我为我的理所应当抱歉,我为我不加慎重的莽撞行为道歉,我为我不纯粹的善意感到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像你这样十年的痛苦,而你,我尤其对不起你,是我一手造就现在的你,我该如何拯救你?

    我让管家查了你父母的事情,他们是矿工,然而煤矿坍塌,你父母以及不少的矿工遇难,但厂家谎报了遇难人数,像你这种家里人少的都被忽略掉了。这个案件已经过了十年,但既然有人喊冤,我就把它再提起来,虽然我是可恶的有钱人,但我也可以用钱去做普通人,暂时做不到的事。

    在最后,我想要让这个地方变得好一些,我想如果你愿意陪我,我会很高兴。

    伊安

    “哎呀呀,把我说的一文不值呢。”林左手轻晃信封,右手将信纸捏皱。

    她眼神冰冷地看向笼子里,对她饱含凶意的阿弥斯,“我养你十年,你却帮她们送信。”“呸,我先遇到的莱奥娜,我要做对她好的事。”笼子里猫爪挠着铁丝,发出愤怒的叫声。

    林把信放在蜡烛上面引燃,火焰狂舞,她也不松手,“把她丢出去,别把笼子打开,”林甩甩手腕,“莱奥娜醒了吗?让我去看看她吧。”

    莱奥娜一直醒着,膝盖处时不时传来剧痛,她已经习惯了。她又想,想这十年她做了什么事,杀了人和活着。好像自己是靠别人的命在续自己的命,她这样想着,这一定是不正确的。莱奥娜用手捂着脸,她想活着,她又不想过像这样的生活,她想要解脱,莱奥娜将匕首抵在手腕上。

    “你要是死了,你杀的人怎么办?”林走到房间里来。“让他们来杀我,莱奥娜放下了刀,“或者让他们的后代来杀我。”“你太不负责任了,只用它来逃避,去减轻你的负罪感。”林把杀人的责任完全推给莱奥娜,“你只能在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悔改也不会让你之前犯下的错误消除。”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它产生的影响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者记忆的避重就轻而消失,就算被抹除了记忆,就算世界也失去了记忆,它不会消失;而已经发生的事,不会因为任何而被弥补,它永远变成了缺口,放下过去着眼未来,也不是一句善意的话,没有人因为过错而付出代价,受伤的人被要求遗忘,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选择原谅的权利给了没有因此流血流泪的人,历史又在盲人面前装聋作哑,各自不一的人被控制着走向既定的结局。

    “对了,你还记得你来这里的契机吗?”林瞅准莱奥娜脆弱的空隙,说着真实的谎话,“是伊安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而她也是协会的创办人之一,我都没有她的权利大呢。”

    莱奥娜愣住了,她没想到伊安竟是一切痛苦的始作俑者,她欲哭无泪。

    “你不是八岁时变成了孤儿吗?你父母是在工作时遇了难,所有人都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明白吗?商人是不会为工人发声的,他们根本不愿意放弃利益。”林嘴角微微上扬。

    “我想见见她,我想见见伊安。”

    “阿弥斯,你怎么受伤了?”我焦急地看着她,她的嘴里和爪子上都是血,“咳咳咳咳,”她很着急地说,“你快去看看伊安怎么样了吧,那封信被依丽莎抢走了。”

    (十

    好冷,伊安只有这种感觉,手脚被束缚着,眼睛也被蒙上了,连黑暗也给她增添了一份寒冷,身子贴在地上,越来越冷。

    场景内很安静,有三个人的呼吸声,伊安的在颤抖,有三个人的心跳声,伊安的在右边。她快要窒息了,她就像是被从水中捞起的鱼,只活生前的几口气。

    时间被凝滞住了,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使她愈发煎熬,她感觉到冷,这冷已经刺入骨髓,骨头变得脆了,接着是断掉。

    “噔”鞋跟碰地,场景广阔,使声音显得空灵,“噔”长久,另一声才传来,踩在伊安的心弦上。在害怕什么呢?在害怕面对谁,害怕死亡吗?那为什么上一次那么平静?是保镖给他的安全感吗?还是所谓的枪口之下出真理呢。

    她相信管家会来找她的,女人走近她,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扯下蒙在眼上的布条,伊安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莱奥娜。

    林丢开她,伊安跪在地上,用力撑着,使自己不会倒下去。依丽莎和莱奥娜做着亲昵的动作,莱奥娜头靠在林的身上,脸上是平静的悲伤,林把手放在莱奥纳的肩上,表示亲近:“你想要对伊安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吗?”“把她解开吧。”

    林很信任她,伊安被松绑后头一直垂着,“因为我是你的家人,所以我会无限包容你。”这是林对莱奥娜说的话,她觉得恶心。“请你抬起头来看我,”这是说给伊安听的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又觉得胃疼了,苦笑着说:“你看了我给你写的信吗?”莱奥娜偏过头去看林,“我已经把信的内容都告诉你了呀,协会的真相,还有你父母的事。”“你把信截走了,那阿弥斯呢?你把她怎么了?她一直都没回去。”伊安激动起来。“哎呀呀,伊安大小姐,你怎么越发不冷静了?我以为你只是个会冷眼旁观的商人”。莱欧娜的表情变得阴沉,“阿弥斯她……”“放心,她是我的猫,我肯定把她安顿好了。”林说得虚伪。

    “伊安,你之前说的都算数吗?”“算,怎么不算,”她的胸口有些闷,“我给你容身之处,你也是我的容身之处。”“可我已经有林了,”莱奥娜眼里满是悲伤,“我也给不了你容身之处。”“这个东西,”伊安微笑着,就像是任何时候纠正一个小错误,“我需要你,所以你是我的容身之处,不幸的是,你不需要我,连带着一切和你,我都失去了。”“可我,”莱奥娜咬紧了嘴唇,“我无法原谅你。”

    “那就不原谅。”伊安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莱奥娜把左轮手枪递给她,“我们来玩轮盘对赌吧,我太痛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伊安把头低了下去,她强忍着眼泪拿过手枪,“我们在十年前相遇,那是一场别出心裁的邂逅,我向上帝祈祷,请祂赐我能够拯救像你的能力,他不回应我,我也做了错事。”说罢,她对着手臂连开数枪,直到子弹穿过。

    “哈啊——”伊安用另一只胳膊将自己撑起来,好疼,眼泪顺势流下,她把枪还给莱奥娜,“不赌了,我输了,”伊安拼命挤出一个笑容,“把你的那把沉重的枪拿起来,对着我的心脏,你知道它在哪。”

    林把枪放到莱奥娜手里,“从小时候开始总是有人会刺杀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仅仅因为钱吗?因为我的右心脏,我每次都得以存活,现在我明白,想让我死仅仅是因为钱。”伊安有些意识模糊了,“莱奥娜,这刺杀的人里是不是也有过你。”“我,我开过一次枪。”她的音调变了。

    “莱奥娜,你想想,”林握着她的手,她的手里有把枪,就像之前教她打靶一样,“是她让你痛苦的,你不恨她吗?”

    “从前你问我,受了恩惠的你如何报答什么都不缺的我,我的回答是请你认出我。”伊安觉得心脏痛,“可惜我也忘记了你。”莱奥娜没做任何动作,林握住她拿着枪的手,举起来,瞄准地上散发着苦杏仁气息的少女。

    “其实我老早就想对你说了,”伊安终于明白那些都是悲伤的吞噬,“我很喜欢你的红色头发。”

    “砰”

    “呼,呼——”莱奥娜大口喘着气,就像上次一样,伊安向上抬了抬手枪,她也向上抬了抬,子弹穿过伊安的肩膀,林面无表情地松开她的手,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哐”铁门被人推开,传来嘈杂的声音。“小姐!”管家先去扶伊安。“你们怎么会进来?没有人拦着你们吗?”林难以置信。“你还不知道吧?你不知道股市大跌,你的买家们,不,几乎全部的商人都破产了,他们是准备烧了你的酒馆。”我简单地给伊安擦擦血,“那些员工也好,演员也好,都逃了,你也快走吧。”外面发生了轰燃,终于给这春天带来了些许温暖,大火在墙上燃烧。“莱奥娜,把她也带走。”伊安咬着牙说。

    (十一

    “哈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惊得我手里的动作一顿,“你不赶紧逃走,难道就是想留下来看我的笑话的吗?”我继续了从怀里拿出苹果的行为,“你要尝尝吗?”

    她不理我,我只好先给苹果削皮。“你为什么不逃走呢?再去创业也会成功的。”“商人重要的是信誉,这酒馆毁了,股票全跌,重新开始又有谁愿意给我投资?”林冷静下来了,“我的梦想破灭了。”“可能伊安愿意向你投资。”削下来的苹果皮连成一条。“得了吧,她就不怕我再背刺她,她也太不怕死了。”我递给她削好的苹果,她又无视我,我把赤裸的苹果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既然你快死了,把你的过去讲给我听吧。”屋子里开始燃烧了,外面传来警笛的声音。

    “有什么好讲的呢?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家庭,普通的身份。”她什么也不想说。

    “你会因为你贫穷的身份被学校的同学嘲笑吗?”

    “那些自大鬼,他们歧视人的理由真奇怪,有钱就真以为高人一等吗?”

    “后来我父母下岗,什么能赚钱的方式都尝试过,我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我认为书中能解释,人生而不同的原因。”她像是释然了。

    “可是我们知道,残疾人联合起来为残疾人发声,妇女联合起来为妇女发声,流浪汉联合起来为流浪汉发声。任何觉得自己深陷痛苦的人,都可以联合同伴为同类们争取。可是我的希望却是残疾人联合起来为妇女发声,妇女联合起来为流浪汉发声,流浪汉联合起来为残疾人发声,但这之间的环节太脆弱了,但凡是微小到不足以计量的改变,都会使它全盘崩溃,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我觉得可能纵使人与人之间是有隔膜的,我希望那隔膜只是人的肉体,人的认识,人的性格那么些主观的东西,因为我们在区别这个的时候,所站的高度是相同的,而不是本来就没有,却被空编造出来的所谓的阶级,成为困住我们的荆棘。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狂妄自负,我们生而平等,这是在灵魂上的。”

    “我想要跨越阶级,我的学业还没有完成,就去向商人拉投资,我去找了安德鲁,”她的情绪变得激动,“他嘲笑我痴人说梦,他说他绝不会向穷人借半个硬币,他说他从不做必定会亏的生意,真令人伤心,明明只需要拒绝就好了,为什么说让我心痛的话。”

    “我所期望的世界是如何的?祂在太遥远的未来。”她变沉默了

    “好像世界的前进与后退却掌握在那些哲学家、思想家手里,而有思想的人要么被压制,说是疯子,要么被宽慰,说是超前。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谁又能像强权者一样,只用打碎玻璃就可以让人乖乖听人讲话呢。政治家乐于以美好的愿景控制别人,如果无法在思想上进行大的改变,政治家只会把责任推给时间,时间带着责任走向虚无。思想家与哲学家都是阴谋论者,人心太容易向背了,希望是最容易击溃敌人的武器,不管它被用在谁的身上。”我说。

    “对待别人的人生观念,能叫做人生观吗?教化育人最后只会是教化愚人。”

    “当权者,在棋盘上谈笑,与谋者,一同入局。”她看着我说。

    火焰将要吞噬这里了,窗外除了天空什么都没有,我没有能说出口的话了。

    (十二

    “你明明用靶子练习了无数次,怎么,你是害怕杀人吗?”

    手,颤抖着,面前的人有了重影,模糊不清。

    “砰”“呃,唔。”“你看,你不开枪打他,他就会杀死你。”

    太重了,没有力气扣动扳机。

    “砰”“你怎么不出声啊?是不疼吗?”

    被打中了拿枪的手,但是被告知枪不能丢。

    “你快死了,我来帮你开枪吧。”

    手被握着,流着的血也被握着,被抬起来,模糊的人变得清晰。

    “砰”

    “呼,呼,呵——”莱奥娜醒了,房间里昏黑,从窗户向外看,是晚上,她坐起来,伊安趴在病床旁边,穿着病号服,她的左手手臂绑着绷带,肩膀处也有,莱奥娜握着伊安的左手,眼泪扑簌簌地向下掉。

    伊安动了动睫毛,“你醒了?怎么在哭呢?”她微笑着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莱奥娜带着哭腔。

    “不要再哭了,是林在骗你,她想让你愧疚呢。”伊安为她擦眼泪。

    “真的吗?”莱奥娜像个孩子。

    “真的真的,”伊安伸了个懒腰,和莱奥娜躺在一起,“我跟你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这么刻苦啊。”伊安穿着病号服,外面披着西装,手里在不停地“写着什么,我走到她身边,靠在了办公桌上。

    “我在想怎么救助一下破产的商人和下岗的工人。”她停下手中的事。

    “你想好了吗?”阿弥斯从我的胳膊上下来。

    “嗯,我打算和政府协商一下,政府出资兴办公共设施,可以获得很多工作岗位,然后再让银行把还款期延长一下,取消这几年的利息,政府也会减少赋税。等经济恢复后,大概就能像之前那样了,”伊安胸有成竹,“我也会免息向大家借钱的。”

    “那莱奥娜呢?”我有些担心她,“她状况还好吗?”

    “我把事实跟她说了,又约了心理医师,那些被迫加入黑帮的人都得接受治疗。至于黑帮,我让警察把那些真正犯事的人抓起来了,剩下的遣散。对了,协会现在是真正可以帮助别人的了。”

    “这样啊,”我点点头,“一切都在变好,我也要重新踏上旅途了。”

    阿弥斯跳到我的肩上,似乎想要和我一起走。

    再见,伊安,再见,莱奥娜,再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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