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嘉文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富有同理心,外号是中央空调。
但好在他爱恨分明,有主见,知道把握分寸,这也是吴静放心他的原因。
心理咨询师的特点是能洞悉他人的心理,当他静下心审视自己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立场出了问题。
特别是他终于等到何力发给他的关于任姣姣的信息表,等他看完后,他发现自己现在对任姣姣有一种执念,他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爱,他跟自己说,那是职业责任,他必须要站出来拉她一把。
吴嘉文明知道会有超自然的力量能帮到任姣姣,但还是忍不住和任姣姣接触,也有可能当他知道李梦飞说能帮到任姣姣的时候,他与任姣姣的接触,才没有了心理包袱。
他很矛盾,怕爱上这个人,但又心疼这个人,每当任姣姣给他发的消息,他只要看到,就会回复。
全然忘了任姣姣在梦境里对他说的:“你明知道这样跟我聊天,不合适,可你还是选择这样跟我聊天。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能不能把感情放你身上,可是你每每都回应我,哪怕你暗示一次,你有对象,你是我大哥哥呢?你说因为职业特殊性要避免其他接触,你仅仅告诉我,却不去做。”
6月15日晚上,任姣姣回家的时候,她的父亲任宁看她身上这里包的纱布,那里包的纱布,关心问她怎么了,她只说骑电动车摔倒了,医生说都是皮外伤,没有事。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有说车祸的事。
任宁问头盔呢,任姣姣才想起来,头盔放在吴嘉文车后座上了,撒谎说放在电瓶车上了,随后就回自己卧室了,给吴嘉文发了微信信息。
‘今天谢谢你。’
吴嘉文:‘应该是我谢谢你,还好是你,换成别人,指不定多麻烦呢。’
‘为什么?’
吴嘉文:‘要是换成老头大妈之类的,我说不定就被讹了。’
‘你就不怕我讹你?’
吴嘉文:‘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
‘所以你故意撞我。’
吴嘉文本想说:是她撞过来的。
删删减减,回她:‘我宁愿被讹,也不愿意撞你。’
任姣姣本想说:那还说还好是你。
写了又写,最后回他:‘我头盔忘你车上了(哭笑’
吴嘉文跟任姣姣说,不用担心,钥匙也在他身上,他明天把车子修一下,然后一并给他送过去。
6月16日,任姣姣问吴嘉文要电瓶车维修店的位置,她说:‘我想了,还是自己去骑吧。’
吴嘉文:‘你就老老实实在家休息吧’
‘我已经在家休息很长时间了’
最后他们商量明天一起去维修店,刚好吴嘉文可以顺便把钥匙和头盔带给她。
任姣姣躺在床上,她时不时地想笑,她忍不住会按自己的伤口,这种摔伤和割腕不一样,割腕是割的那一下有一种刺痛感,而摔伤,是一片一片的,按那个受伤的区域,会有一种酸爽的痛感,这种痛感,又疼又爽又想笑。
一开始是按,再后来是捶一下,捶重了。任姣姣喊一声:“疼”
随后她在床上打滚,最后大笑起来,这种笑,肆无忌惮。
吴嘉文16号这天收到了何力转发的关于任姣姣的信息表,他一下午都在仔细看,看到任宁自己写的结论是:爱发呆、容易受刺激,受刺激后会有自残和轻生的念头。
最后,他做了一些安排。
吴嘉文打电话给出访的赵明,问他是不是明天回来。得到肯定回复,他舒了一口气,说:
“我明天下午有事,有一个患者回访,你来吧。”
赵明开玩笑说道:“你还是不是人啊,谁说出访后休一天的,这不是一顿饭的事。”
吴嘉文笑答:“晓得,这是两顿饭的事,我请你吃。”
6月17下午,天气阴蒙蒙地,刮了很大的风。
两点半的时候,任姣姣查了地图,维修店离家有两点几公里,最后她选择走过去,当是散心。
夏天的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让人舒适。
她心里默念:“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路过公园,两旁的柳条被风吹得随之摇曳,她百无聊赖抬头伸出手去抓,没抓住。又一阵风吹过来,她伸出双臂,感受风的洗礼和擦肩而过。
小声念道:“偏偏石落湖中央,层层涟漪水荡漾。支离破碎狂风起,不见水波伤痕迹。”
说着旁若无人地转了几圈,她喜欢脑子里没有消极失落的声音,喜欢宁静的时刻。
吴嘉文在店里等赵明回来,交代和安排了下午四点做回访的患者,出发的时候,已经三点半。
关于开车不开车,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打车过去了。
吴嘉文不想让任姣姣骑车,最好的盘算,是他骑车带任姣姣回去。
等吴嘉文到的时候,任姣姣还没到。
“你到哪了?”
“快了,我走过来的。”任姣姣回复完,还录了自己走路的小视频发了过去。
吴嘉文:‘你真厉害。’
任姣姣发了一个嘻嘻的表情。
吴嘉文绕着电瓶车走一圈,仔细看了又看,说:
“老板,我骑一圈看下。”
老板看了一眼吴嘉文,生怕他骑车跑掉。
“27。先付钱。”
吴嘉文付了钱,在店门口转了两圈,觉得没啥问题,就停门口等任姣姣。
他抬头看看黑压压的乌云,以及阵阵的狂风。担心地想:“该不是要下雨吧。”
吴嘉文给任姣姣发信息。
‘车子处理好了。’
‘好,你等一会,我马上到。’
‘快下雨了,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不用。’
吴嘉文等了一分钟,等不下去。
他骑车到路口,这样就能早一点看到任姣姣。
老远,他就看到一个长发披散到肩后,白色长袖衬衫,蓝色牛仔裤的女孩低头一小步一大步悠闲自在地走来过。
吴嘉文见此情景,心想:“这样的女孩,不抑郁多好?”
想着,他骑车往任姣姣的方向走。
还有十多米,吴嘉文冲她喊一声:“嗨!”
任姣姣抬起头,看到吴嘉文已经骑车到自己跟前。
她不知道说什么,停下脚步,对着吴嘉文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这两天,他们在微信聊了少说要有上千句。
这种聊天的频率,无形中拉近了他们的心理距离,即使是第二次见面,他们谁也没有初识的陌生感。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没有距离。
任姣姣甚至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一个人,一天会不会爱上另外一个人?”这样的问题。
吴嘉文下车,带有一些责备:“为什么走过来?”
任姣姣不好意思地又笑笑:“离得不远。”
吴嘉文怕下雨,想着让她赶在下雨前回去。
“修好了,赶紧骑回去吧。马上下雨了。”
天气像是能听到吴嘉文说话似的,他刚说完,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
任姣姣伸手手掌,抬头看看天。
高兴地说道:“已经下了。”她的样子,仿佛就是在等这场雨。
吴嘉文想让她坐上电瓶车,但是任姣姣摇摇头不愿意,他想拉任姣姣去躲雨,但是又要推着电瓶车。
无奈,他着急说道:
“到那边避避雨。”
看任姣姣不愿意动。
吴嘉文命令道:“走啊。”
“你先过去。”吴嘉文说的是让她到商铺的屋檐下躲雨。他自己停好车,跑到任姣姣面前,拨弄头发,拍拍衣服上的雨滴。
抱怨道:“下这么快,说下就下。”
任姣姣见他这个样子,想笑。
又转头看看屋檐外的雨,越下越大。
她脱口而出:“我想淋雨。”
吴嘉文抬头:“什么?”
任姣姣没有回答她,心里一横,跑到雨中,不顾其他人的眼光,转身似笑非笑对着吴嘉文喊道:“我想淋雨。”
其他躲雨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所投射的眼光不是异样,更像是欣赏,如同欣赏雨中的花朵一样欣赏她在雨中放纵,这可能是很多人都想做,但因为怕这怕那,一直不敢做的事。
吴嘉文后悔自己没有拿伞,他转头看看其他人,犹豫两秒,手掌放在头顶,冒雨跑到任姣姣面前。
“别犯傻,淋有病了。”
任姣姣看他这个样子真跑过来了,还是想笑。
任姣姣在吴嘉文面前学着他挡雨的样子,把两只手掌放在头顶,可爱地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她就往前跑了。
吴嘉文想去追,又想到电瓶车,就去骑电瓶车,他也不骑,推着去追任姣姣,边追边喊:“等等我!”
避雨的另一对情侣,羡慕地看着发生的一切。那个女孩转头瞅了一眼男孩,像是在说:“你看看人家。”
任姣姣跑了一小段,回头看看,她看到吴嘉文狼狈地推着电瓶车追了上来,就有意等他。
吴嘉文追上来又责怪又心疼。
“你真是疯了。”
任姣姣转过来带着笑容,回他:
“你才疯了,你咋不骑着。”
吴嘉文假装生气:“我怕我忍不住撞你。”
任姣姣哈哈笑了起来,就像是雨中起舞,洒脱地一个转身,往前继续走。
笑完,任姣姣既害怕又期待,她伸出手掌,试图接住雨滴,试探性地问道:“你这样陪我,你女朋友会不会生气?”
吴嘉文推着车,听到任姣姣的问话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问道:“什么?”
“你有女朋友吗?”任姣姣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想问的。
吴嘉文避无可避,他想说为什么这么问。
犹豫一秒,脱口而出:“没有!”
“你犹豫了。”
雨哗哗地下着,风呼呼地吹着,远处传来了雷声,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
吴嘉文担忧道:“赶紧回家吧!”
吴嘉文坐上电瓶车,等她坐上来。
“我不”
“快点啊”
任姣姣不情不愿地坐上电瓶车,因为风雨太大,任姣姣担心安全,就没有说话。任姣姣没有说话,吴嘉文也不说话。
他们如同情侣一样,在雨中寻找避风的港湾,成了一道穿梭城市间的风景。
吴嘉文一直把任姣姣送到单元门口,把钥匙交给她,催促她:“你赶紧回家收拾一下,伤口别感染了。”
“你怎么回去?”
“放心吧,我走回去。”
任姣姣看着他不说话。
“开玩笑的,我打车回去。”
说到打车,任姣姣慌张地:“哎呀,手机。”
说着她甩甩手,又在湿衣服上擦了擦,从裤兜掏出手机。
傻笑道:“还好,还好。”随后又问吴嘉文:“你手机怎么样?”
吴嘉文掏出手机,看看正面,翻过来又看看背面。
也傻笑:“没进水。”
任姣姣上楼后,吴嘉文才起身打道回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雨慢慢小了起来。
他淋着雨走到小区门口,刚刚是畅快淋漓,现在是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任姣姣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可实际是他有女朋友,而且是谈了三年。
他究竟为什么撒谎,他不知道。只知道他说不出那个有。
他受到良心的谴责,平生最恨三心二意的人,而自己却变成那个脚踏两只船的人。
他要解决这个事情,但是怎么解决?他不知道。
他心想:“跟吴静分手吧!”
吴嘉文到家,五点了。
他洗个澡,换身衣服,给吴静发了一条信息:
‘上回晚饭没吃成,我今天给你做饭吧。’
‘今天下那么大雨。’
‘雨天,你不觉得更温馨吗?’
‘想了?’
吴嘉文紧皱眉头,发了一条。
‘有事跟你说。’
吴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
‘不会是鸿门宴吧?’
吴嘉文编辑了很长的一段话,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只打了三个字:‘当面说。’
吴嘉文做了三个吴静喜欢的菜,忐忑不安地等吴静的到来。
吴静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一定是有事。
站在门口,揣测不安,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吴嘉文羞愧难当,始终开不了口。
“先吃饭吧。”
吴静又生气又担心,走到饭桌前,看着眼前的菜:
“你真搞笑,你这样,你觉得我能吃下去?”
吴嘉文跟到饭桌旁边,愧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吴静警觉地质问:“你出轨了?”
吴嘉文摇摇头。
吴静忍不住生气了。
“那为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
吴嘉文心一横,面无表情。
“我们分手吧!”
吴静心一惊,坐在饭桌的椅子上,自言自语:
“哦,你是要跟我分手,所以说对不起。”
她转头看着吴嘉文,压抑怒气,冷笑道:
“吴嘉文,你做几个我喜欢的菜,然后跟我说对不起。你把我当小孩,是吗?”
“我喜欢上了别人。”
吴静听到这句话,怒不可遏,猛地站起来,质问道。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一个物件吗?这才几天,前几天,我才觉得你不一样了,你怎么能变这么快?几天就能喜欢上别人?我们谈了三年。”
随后吴静苦笑道:“你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要跟我演一场生死离别吧?”
吴嘉文思来想去,他决定和盘而出。
“15号,我来一个患者,能进入人的梦境,他跟我说,我16号有一个女性抑郁症患者,不能接,但是我接受了。给她做咨询,最后她因为我自杀了。当我泪流满面的时候,那个患者把我拉回现实,说这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后来,我发现真有这么一个患者,我就犹豫要不要接。我们要吃烤肉的那一天,结果阴差阳错我撞的人,就是我梦境里出现的患者,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她,她似乎也喜欢我。但是我不能脚踏两只船。”
吴静一脸难以置信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吴嘉文,哼一声冷冷回道:
“你真能鬼扯。”
说着又想笑,她走上前,用手张开吴嘉文的眼皮,像是检查病人一样。关心道:
“你怕不是得了臆想症。”
吴嘉文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甩开后,又有些后悔刚刚的动作。
轻声说:“你理解不了。”
吴静只当他是病了。
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
吴嘉文吼道:“你为什么不相信?”
见吴静只是看着自己,他开始坚定起来,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分手吧,我不能脚踏两只船。”
吴静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吴嘉文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他以为吴静是问自己为什么要分手。他神情说道:
“在深渊面前,临门一脚的时候,我想醒悟,抽身回头。但是我转不过身,我总觉得,那深渊底下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想回到深渊口,再看一眼。就是多看了一眼,我忍不住就跳了一下,心甘情愿地跳了下去。”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吴静察觉到他说这些的变化,心里不由得难过。顾不得真假。
强忍着眼泪:“你真要分手?”
吴嘉文不敢看她,点点头。
吴静此时此刻,不敢相信。
“你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了臆想症,所以才要跟我分手?”
吴嘉文郑重其事地强调道:
“我没有病。”又咬咬牙,说道:“我就是单纯地想分手,行不行?”
吴静也按捺不住脾气:“你哪来的自信这么理直气壮?你要跟我分手,我都没生气,你倒生气了。想分手可以,我要见见你说的那个人。”
吴静此时不确定现实生活中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个人,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吴嘉文得了臆想症引起的,分手不分手,她都要搞清楚。
吴嘉文很坚决:“你不能见她。”
吴静不解问道:“为什么?”
“她是一个病人,不能受刺激。”
吴静哈哈笑了起来。她确认吴嘉文一定是病了,仿佛这比分手更容易让她接受。
“那你一定是病了,我不会跟你分手的。我不是一个什么东西,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吴嘉文急了,哀求:“求求你。我不想让同一个人在我面前自杀两次。”
吴静尝试劝解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是你脑海里臆想出来的?”
吴嘉文没有办法,询问道:“是不是只要你见了这个人,就愿意分手。”
吴静看着吴嘉文点点头。
“那你不能跟她说话。”
吴静苦笑,反驳他:“你到大街上随便指一个人,说这是那个人,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吴静觉得吴嘉文是病了,反而没有了气。
她坐下来,说道:“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吴静想不通,吴嘉文怎么突然病了,她现在满脑子都在盘算着怎么带他去医院做一个检查,她跟吴嘉文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耳濡目染也知道了,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往往是不自知的。
这回,吴嘉文没有心思吃饭了,他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吴静吃饭,他在想,吴静怎么能把他当成病人对待。
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真没病。”
吴静边吃饭,边点头。
“我知道。”
吴嘉文万般无奈,又无可奈何。他知道,一旦被非专业人士认为有心理疾病后,越否定,就越会被认为有病。
他不说话了。他在想:“反正,我已经说了分手。我现在是单身。”
吴静看吴嘉文不吃饭,她自己吃完收拾了一下,也不打算走。吴嘉文看她也不打算走,就主动提出睡客厅沙发。
吴静也不反对。她一关上卧室门,就联系赵明,小声说吴嘉文得了臆想症或者精神分裂症,问赵明怎么办,赵明当然不相信。吴静就把刚刚发生的一切跟他说了。赵明还是不相信,打趣说这是他见过最有想象力的分手理由。被吴静一顿呵斥,让他想想办法,赵明让吴静别着急下结论,等他明天见到吴嘉文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吴嘉文睡之前,对着手机笑眯眯地跟任姣姣打字聊天,聊今天的感受,聊明天有一个很神奇的事情要告诉她。
任姣姣好奇地问他,是什么神奇的事。
吴嘉文告诉她:‘等到了明天就知道了。’
实际上,这件事对于任姣姣而言,的确是让人感到惊奇。
因为吴嘉文在收到何力转发的关于任姣姣的信息表后,就联系了任姣姣的父亲任宁,约好明天上午十点,去做家访。
任姣姣对于心理咨询这件事,本身是排斥的,但是不忍伤父亲的心,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想跟吴嘉文说这件事,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要说矛盾,任姣姣是矛盾的,有时候,她比吴嘉文还矛盾,她知道自己的状况,想告诉吴嘉文,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想希望自己能好起来,这样的话,就能好好面对未来的生活了。但是每当她内心燃起想要好起来的希望,她心里总是会有声音,说:‘你跟他在一起,不是害他吗?你害的人,还少吗?’‘他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一定不会要你的。’之类的否定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缠绕在她脑海里,使她越想跟吴嘉文在一起,就越受折磨。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声音存在,所以她不敢说。
6月18日,吴嘉文半睡半醒的时候,他感觉到吴静在忙,想睁眼,但是在沙发上睡的质量不好,所以他不舍得起来。
等他起来的时候,吴静已经上班去了,看着饭桌上吴静弄好的早饭,他受之有愧。一口不吃吧,又感觉浪费,最后收拾收拾,还是吃了早饭,然后带着公文包,就去了任姣姣的小区。
早上九点五十,吴嘉文就到了任姣姣家里。
这次开门的是任宁,吴嘉文自我介绍一下,任宁赶忙把他请到屋内,表示感谢后,请他坐沙发上,又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吴嘉文说不用客气。
次卧里,任姣姣半睡半醒,似乎听到了吴嘉文的声音,当听到吴嘉文的声音,她的心,都不自觉地加速跳起来,她以为是自己做梦。
她感觉过了很长时间,然后次卧的门被敲响了。
她知道是做心理咨询的人来了。她躺在床上,揉揉眼睛,不情不愿地起身。
吴嘉文见任宁去敲门,就站起身来,激动地盯着任姣姣卧室的门,他体会到了什么是小鹿乱撞的感觉。
眼看着,任姣姣的卧室门缓缓打开。
吴嘉文露出戏谑的笑容,深情地看着,本想说一句:“你好。”
任姣姣探出头扫了一眼,跟他四目相对,发现站在客厅的是吴嘉文,顿时大脑短路,心像是开闸放水一样,流淌的鲜血像清澈的河水,突然加速。她慌忙地又关上门,背靠门,把手放在狂跳不止的胸口,“哪有这么巧的事。”她有一些窃喜,又有一些担忧,“不会他就是我的心理咨询师吧?”
任宁在门外疑惑地问任姣姣:“怎么了?”
任姣平复着激动的心:“没事,我换个衣服。”
吴嘉文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其间任宁去催促两次,后来被吴嘉文制止了,说没事。任宁就打圆场说他这闺女,胆子小,懂礼貌。
任姣姣再出来,之前的睡衣不见了,只见她简单打扮了一番,换了一套连衣裙。
吴嘉文笑道:“你好。”
任姣姣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
笑出声来“你好。”
任宁见此情景,疑问道:“你们认识?”
吴嘉文就解释了一下,任宁也感叹,这真是天大的缘分。随后对吴嘉文说了一句:“那拜托你了。”
吴建文平常都不感觉在患者家里做了解是怪怪的,但他现在就觉得不适应。于是提议:“任叔叔,您放心,这是我的职责。您看,我带你们去我那边的心理咨询室看看环境,还行?”
没见面之前,任宁还担心吴嘉文会不同意给自己女儿做治疗,现在吴嘉文主动提出去心理咨询室看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欣然表示赞同。
并看向任姣姣,征询她的意见。
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愿意了。于是问道:“吴医师,你怎么来的。”
“开车”
任宁说道:“那好,我开车带娇娇跟你车过去吧。”
这个时候,任姣姣走过来说。
“爸,我跟吴医师得车吧。”
看父亲疑惑,她又解释:“头盔还在他车上呢。我刚好拿一下。”
吴嘉文这才想到,她的头盔还在自己车上。
他们开车去咨询室的路上,吴嘉文忍不住豪爽地大笑起来。
“至于吗?吓那么狠。”
任姣姣坐在副驾驶,尽量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
转头看吴嘉文:“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吴嘉文也转头看任姣姣,半笑半认真:“机缘巧合,才能显得妙不可言嘛?”
他们两个人就算一句话不说,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驶。对于两个人而言,都是一件美妙的事。
这边吴静上班,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她联系赵明,想问赵明是什么情况。
结果得到的回复是吴嘉文没有到店里。于是她问赵明,吴嘉文干嘛去了。赵明跟她说好像是去患者家做前期了解了。
得知吴嘉文不在店里,吴静心想,那最好。于是她请了假,跟赵明说,去店里找赵明,想当面说说吴嘉文的情况,她实在是不放心,她认定吴嘉文是病了。
吴嘉文带着任宁和任姣姣来到嘉文心理咨询室。
姚慧给任宁和任姣姣两人倒水,吴嘉文上上下下地做着介绍。
赵明此时在做远程心理督导,虽然知道是吴嘉文回来了,但还是没空出去。
吴嘉文大概介绍了二十分钟,任宁打断说要去趟卫生间。
吴嘉文只得暂停,给任宁指示门口那边。
任姣姣看着吴嘉文忍不住想笑,吴嘉文含情脉脉看着任姣姣,两个人相视而笑。
刚好,这个时候,赵明出来看到这个情景。他身为旁观者,又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联想吴静说的,他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吴嘉文压根不是得了臆想症,是他违背了职业操守喜欢上了患者。这是在咨询界所不齿的事,也是职业道德所不允许的事。
他疑惑的走到吴嘉文身边,看着任姣姣,对吴嘉文问道:
“这是?”
吴嘉文收起笑容,回道:“这是任姣姣。”
赵明抱有一丝幻想,继续问道:“你朋友?”
“不是,将来要在我们这做咨询的。”
赵明脸上立马露出不悦,“哦”一声。
吴嘉文和任姣姣都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吴嘉文看看任姣姣,用眼神告诉她没事。
赵明压低声音对吴嘉文说:“你来,有事跟你商量。”
赵明把他拉到办公室的途中,心里就盘算。他不理解自己才到外地出访三天,吴嘉文怎么变化这么大。见不到人,该做的回访不做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跟未来的患者眉目传情呢。他不理解。
问道:“你最近做心理督导了吗?”
吴嘉文思索片刻,摇摇头:“没有”
赵明挤出笑容,隐晦地提醒道:“哥,我对这家心理咨询室是有感情的。”他的潜台词是,你别毁了这个咨询室。
吴嘉文听不懂,开玩笑说:
“咋了,这是,一来就跟我表忠心。”随后吴嘉文反应过来。
“你小子不会要跑吧!”
赵明也不藏着了,直白说道:“我离跑不远了,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患者?”
吴嘉文嘴硬,辩解道:“你不懂,我是想救她。”
赵明见他没有否认,睁眼怒视并讥讽道:“违背职业道德和操守去救?那不是抱薪救火吗?你是不是疯了?”
“我真的只是想救她。”
赵明看他还嘴硬,忍不住疑问道,他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几天时间,你怎么了?”
“怪不得,怪不得吴静说你病了。你马上无药可救了,你知道吗?”
吴嘉文好奇问道:“吴静跟你说什么了?”
“吴静跟我说什么了?吴静想要拉你上来,她想救你,你知不知道,你不要把自己毁了。”
突然,赵明想到,吴静要来。
他犹豫了,他在想: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吴嘉文,但是他怕发生什么棘手的事,让吴嘉文措手不及。想了一会,他还是说了。
“吴静听说你去外出,现在正在往这边赶。她想跟我商量,怎么治好你的病。”
吴嘉文听到这个消息,脱口而出。“这不是要我命吗?”
说着就一脸慌张得出来。
好巧不巧,只听姚慧喊了一声:“静姐,你怎么来了?”
吴嘉文的心咯噔一下。
任姣姣看到吴嘉文一脸慌张地出来,随后她顺着吴嘉文的眼神看向从前台迎面走来的吴静。
她此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静冲着姚慧笑道:“来看看你们。”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吴嘉文,她走到吴嘉文面前问道:
“你不是出访了吗?”
吴嘉文愣愣不说话,吴静是一个聪明的人,她见此情景,又望向一直疑惑看着自己的任姣姣,吴静的心在往下沉。
她问吴嘉文:“她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吧?”
吴嘉文脑子一热,他第一反应是,想让任姣姣离开这里,然后他再处理。
他转向任宁和任姣姣,“任叔叔,我这边还有些事,你们先回去吧。”
任宁起身笑道:“没事,你们先忙。”说着他示意任姣姣起来,回家。
任姣姣坐着不动,疑惑地看着吴静,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就是简单的疑惑。
她眼看着吴静走过来。笑嘻嘻地跟自己说:
“你好,我是吴嘉文的女朋友,我叫吴静。”这几个字就像钉子一样,一个一个扎进自己的耳朵里,扎进自己的心里。
任姣姣的眼神转向吴嘉文,她看着吴嘉文想,仿佛用无声的语言问:‘你不是说你没有女朋友吗?’
任宁觉得这气氛很诡异,他先吴嘉文一步,走到任姣姣面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着先走,所以他起身拉着任姣姣出去。
吴嘉文也走到吴静面前,把她拉到一边,刚想说话。
他看到任姣姣绝望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这个眼神他见过,他的心一阵一阵地刺痛。忘了说话,眼看着任姣姣被任宁拉走。
任姣姣像是丢了魂一样,任由任宁拉着自己走,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心痛,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控制不住地充满了她的整个内心,那种声音比任何时刻,都要强烈。
‘我就是被欺骗的命,我不配拥有世间任何的美好。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她现在不反驳这个声音了,附和地想:‘是的,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吴嘉文看任姣姣被拉到门口,像是特意说给她听的:“你别闹,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吴静霸气得像是宣示自己的主权,喊道:“你说的算吗?”
姚慧看不对劲,就知趣地回到前台坐着了。
赵明望着门,他本想出来打圆场,但是转念一想:‘也许吴静这样才能让吴嘉文迷途知返。’
吴嘉文眼看任姣姣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慌了,他非常害怕,像上次那样出门转身,就再也找不到任姣姣了。
他对着吴静无比坚决道:“我没有骗你,我们真的分手了。”
说完,他就追了出去。
姚慧听到吴嘉文说的话,看他追了出去,就起身来到吴静面前。虽然吴嘉文是她上司,但是自从她进入这家咨询室,吴静就时不时来玩,一来二去,她们就熟悉,甚至成了好闺蜜。
她看着吴静一句话不说,像是替吴静说了一句:
“他们男人历来最擅长的事,就是伤害女人。”
“任叔叔,不好意思,刚刚都是误会。”吴嘉文追到大厦一楼。
任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不好直白地说。
如今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心疼得要命。
他对吴嘉文说;“何力是我的学生,他说你很专业。我是老师,你也算是半个老师,不管什么职业,都有职业的要求。”
任姣姣不想听,她在一旁打断道:“爸,我们走吧。”
听到女儿这样说,任宁也不想跟吴嘉文废话了,拉着任姣姣就要走。
吴嘉文急了,也顾不上任宁,祈求的喊道:
“任姣姣,你能听我说几句吗?”
任宁回头,他发现他拉不动任姣姣了。
“爸,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说几句话。”
见任宁不为所动。任姣姣说:“求你了。”
任宁无奈,丢下一句,“我在大门口等你。”严厉看吴嘉文一眼,走了。
任姣姣万念俱灰,冷冷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吴嘉文尝试解释:“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任姣姣心想,分手了还这样,你继续骗,一点也不要留情。
“分不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跟她分手,就是想跟你走下去,我担心你,我想跟你在一起,照顾你。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任姣姣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吴嘉文,很短的时间,她把自己一生所受的伤害全都想了一遍,她想到了,曾经有一个人跟自己说,疼自己一辈子。
此时此刻,她把吴嘉文跟那个让自己怀孕并间接害死自己奶奶的小混混画了等号。
“你们男人说谎的样子,真是如出一辙,生怕别人不信,所以讲得信誓旦旦。”
随后她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何必呢,何必说谎呢?骗我一次,还要骗我第二次,你到底要干什么?睡我,然后优雅地走掉?你了解我吗?”说着,她伸出左手,给吴嘉文看曾经割腕的伤痕。
“我历来看人就不准,你让我知道,这是真的。”
吴嘉文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满腹疑虑:
“我说什么了,你要这样?”
“你忘了?你伤害过我一次。”说着,她又给吴嘉文看胳膊肘已经结疤的伤。
“你还想要怎么样?”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又赌气发泄道,也不管路过的人会不会听见:
“你是不是真的想睡我?你可以跟我说,真的,我明天就跟你去开房。”
吴嘉文生气制止:“你胡说什么?”
任姣姣怒吼道:“你没有胡说?”
说着就要走,吴嘉文拉着她的柔软小巧的手,
任姣姣怒气冲冲,瞪着吴嘉文。
“放开。”
任宁并没有走远,他一直在远处看着,现在看吴嘉文动手抓着自己女儿,他快速跑过来。冲着怒火中烧:
“放手,你要干什么?”
吴嘉文死死抓住,不放手,说:
“我不能放手,她要死。”
任宁看着吴嘉文,说了一句气话:“她就算要死,也跟你没有关系。放手!”
任姣姣听到父亲这句话,觉得亲切。她想:‘是的,就算死,也跟你吴嘉文一点关系没有。’
她顾不上疼,使劲的挣脱开。转身就拉着即将动手打吴嘉文的任宁走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吴嘉文看着远去的任姣姣,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他的心里不由人出现了一个声音。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