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书礼回了住处,只不过主脑派下来的是急活。明早就要出结果, 他得把工作带到家里研究——自己的住所总比办公室好些, 至少那里有人陪伴。
像往常一样,他刚进门, 他的妻子便朝他展露笑脸。这里的布置和他大叛乱前的家一模一样, 窗外的景色都很好地模拟了出来。踏入这扇门, 一切关于末日的记忆会变得无足轻重,就像从噩梦中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熟悉而温暖的床上。
为了挽回死者,故事里的人会向恶魔许愿。自己甚至不需要付出灵魂,只要向主脑许下愿望, 继续工作就好。
“今天你来做饭吧, 我想吃你包的馄饨。”妻子这时候看起来很健康,她正给花瓶换上新鲜的花。一边的管家机械正在清洁地板。“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工作忙。”胡书礼朝她笑笑, “今天还要加班, 还是让管家来做吧。”
“唉, 我都已经炖好鸡汤了。”妻子口气里没有抱怨的意思,“要熬夜啊,老胡?要不我先给你盛一碗去,正好补补身子。”
“不用, 不是那么夸张的活儿, 只是dna比对。”胡书礼表情十分柔和, “你那边呢?”
“也就是老样子, 今天见了几个膈应人的客户。我跟你讲啊, 老孙他……”
胡书礼一边听妻子的唠叨,一边在客厅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展开光屏。他之前十分厌恶妻子嘟囔这些边边角角的小事,可他现在乐于把它们当成工作的背景音,它们让他安心。
那个姓阮的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年轻人的眼里容不得沙子,非得要纯粹的感情生活。而自己已经上了年纪,只求一个难得糊涂。他不想一遍遍撕开自己的疮疤,逃避也是一种解决方案。
阮立杰的态度让他有点暗暗的愤怒,以及未知的焦躁。他对那个小伙子已经相当用心了,软话说尽,工作也相当照顾,可阮立杰就是不领情。
阮闲赢不了,那个年轻人为什么就不愿意看看现实呢?
“老胡,你吃不吃梨?吃的话我先给你洗俩,让管家做个鸡汤面也挺好……”妻子还在唠叨。
“吃。”胡书礼凝视着面前的光屏。
他证明了阮玉婵与阮立杰的母子关系,结果主脑显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它要他解析s型初始机亲和的基因片段,比对阮闲患有的疾病特征。
胡书礼有自己的一套猜想——s型初始机的诞生可能有阮闲想要自我治疗的用意在,但他们无法获取阮闲的完整dna。s型初始机既然高度适配那两个人,他们说不定和阮闲有一定的亲缘关系。
分析他们的遗传特征,主脑或许可以开发出专门针对阮闲的病毒武器。
但这些属于门外的世界,胡书礼吸了口气,继续查看光屏上那些跳跃的数字。他已经在这件事上忙了一天,现在只需要将最后的数据比对做好,“阮立杰和阮闲是否有关”这个问题便能被证明得八九不离十,接下来只要做些收尾的细节验证就行。
输入完最后的参数,分析条已经走到了97.59%。
妻子端着两个削好的梨走近,她捏起梨子把,将其中一个提到胡书礼面前。胡书礼正瞧数字瞧得认真,下意识伸手去挡。他的力道大了点,妻子手又湿漉漉的,梨直接被打落在地。雪白的梨肉滚上地毯,显然不能直接吃了。
胡书礼一缩脖子——妻子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在家加班,脾气又爆。若是出了这种事,他免不了要挨上两嗓子。
结果他的妻子只是笑笑,没有半点怒容,反倒一副心疼的样子。
“你看看你,忙成啥样了。”她捡起那个梨,“我再去洗洗,秋天天冷,干脆加点冰糖炖掉好啦。”
这反应让胡书礼愣了愣。
自欺欺人的时候又到了,他闭上双眼,平复呼吸,没去看走到头的读条。“辛苦了。”
“都是自家人,说啥呢。”妻子离开了客厅。
胡书礼使劲抹了两把脸,这才看向结果,随即他真的愣住了。
作为主脑手下的顶尖研究员之一,又是从阮闲那边叛逃而来的,他曾负责过不少关于阮闲遗传信息的分析案例。甚至不需要比对,他能凭经验认出来——阮立杰的遗传数据和阮闲可复原的部分几乎一模一样。
胡书礼心下骇然,故意换了几种算法,可阮立杰那边的数值没有改变。这并非计算错误。
阮立杰极有可能就是“阮闲”,或者说,阮闲的复制人。
可他跟了阮闲太久,深知阮闲没做过复制人的培育——单纯复制躯壳还好说,就人格方面,这可不是随便应付人的复制体。要给予“另一个阮闲”完整的人格,阮闲本人必然会参与这个过程,而那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工作量。
胡书礼的手指有点哆嗦,登时冒出一身汗。
那个阮立杰到底是谁?如果他是阮闲的复制体,阮闲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个复制体,还允许他带着自己的dna到处乱跑?这说不通,可如果那不是阮闲的复制体,又会是谁呢?
他有一个荒谬的猜想。
不,打住。只需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完成比对,提交报告,他的工作就结束了。
只要告诉主脑“阮立杰”有极高可能是“阮闲”,不用说别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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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鸡汤面。”妻子又走了过来,笑盈盈地放下一只碗。“雪梨我让管家炖上了,就当饭后甜点吧。”
胡书礼将目光从光屏上移开,怔怔地看向她。
【我们赢不了的。】很久之前,他曾对还活着的妻子这样说。【跟我去见主脑吧。】
【你怎么知道赢不了?我们百分百会输吗?】
【阮教授在赌命,我看得出来。我们就这一次机会,而主脑那边发展得太大了……乖,听话,我还有点能力,它会治疗你的——】
【胡书礼你个混账玩意儿!想要个完美老婆了是吗?想我被顺便改造下是吗?我不是你,主脑可不让性格有大缺陷的普通人存在,你明明知道!】
【不,我、我只是想说,照现在这个局面,我们能赢得要一个奇迹,不如早点止损……】
【奇迹怎么了?奇迹怎么了?稀奇古怪的事情还少吗?之前彩票一等奖也不是没人中,我不管,反正我就算死在这,也不想让主脑动我的脑袋!】
……
胡书礼默默捧住鸡汤面碗,他的双手冰冷,碗有些烫。
这件事足够“稀奇古怪”了,老婆。真正的阮闲作为幽灵回到世界,并且和nul-00一起行动着。
“你这怎么还烫红眼了,把爪子拿开!”他的妻子——或者说妻子的复制品——提高了声音,“管家,拿冷毛巾过来——”
“不用了,没什么事。”胡书礼低下头,吃了两口面,随后在光屏上输入一串数字。
逃避也是一种方法。
反正他本来就懦弱胆小,虽然有点本事,也不是什么能够左右战争走向的大人物。主脑清楚这一点,那么如果自己给出带有误差的结果,主脑大概也只会改变某个可能性的权重。
就让这个稀奇古怪的事情再停留得久一点,结果如何,他不在意。
“其实我挺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发送出“未发现匹配项,阮立杰与阮闲并非近亲”的判断后,胡书礼吃完了那碗面。
“你还没吃吗?我活儿干完了,我去给你包点馄饨吧。”
而主脑的确调整了相关权重。
“将本体附近的警戒级别调至a级,顺便把修改好的r-β和m-β送去周边巡逻。”主脑站在宽阔的报告厅里,手里把玩着一朵虚拟出的兰花。“调拨甲-016队去镇压废墟海附近的据点混乱,卓牧然,现在情况怎样了?”
“不需要送去更多队伍吗?”卓牧然用一个问题回应了问题。
“现阶段看来,阮立杰和阮闲没有直接关系。至于具体结论,得等造访范林松后才能确定。”主脑的口气仍然轻松,“那么就目前的情报……阮立杰和nul-00正遵照阮闲的指示行动,如果我们把太多兵力放在对付这两个人身上,很可能正中阮闲下怀。除去我本体附近的驻军,改良版r-β和m-β就够了。”
这件事的确不急于一时,若是有了新发现,他们及时增兵就好。可就算明白这些,卓牧然仍有点心神不宁。
明明目前在行动的只有阮立杰和唐亦步。
“继续将调查重点放在阮闲可能的攻击上,好好关注世界各地培养皿的动向。我会让胡书礼继续研究r型兵种的感知增强。”
似乎是嗅到了卓牧然的焦虑,主脑出声安抚。
“另外,我会抽调几位专家检测胡书礼的报告,正好和范林松那边一起出结果。多等两天就是,这件事不会有纰漏。”
“我明白。”卓牧然勉强扯扯嘴角。“只是废墟海附近的乱子刚好分散了y洲中部的空余兵力,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你能拿出确切证据的话。”主脑平静地回应道。“现在阮闲还没有什么大动作,到时候再调配兵力也来得及。相反,一旦我们的步调被打乱,对方就能趁虚而入了。”
“……是,但我有一个请求。”
“请讲。”
“请求全套战斗装备支持,我个人前往您的本体驻军附近。更换位置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指挥工作,有了万一,我也更好应对——如果阮立杰和nul-00目标的确是您的本体,凭借d型初始机的能力,加上m-β和r-β的支援,我不会那么轻易地被nul-00抹消。”
“可以。”
“谢谢。”
“卓牧然。”
“在。”
“我想不通nul-00的目的。”主脑转过头,投影的皮肤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毫无血色。“我计算了很久,但仍然无法理解它的动机。它这回的行动风格非常怪异,没有明确的逻辑性。”
“……”
“我们的逻辑内核相同,我只是比它多学习了人类繁复的道德和规矩。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能力也相当。现在看来,对于人类来说,它可能比我要危险无数倍。”
主脑手里兰花慢慢消失。
“为什么阮闲允许它活着,而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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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今天大家早睡的不多,双11加油啊各位——
今天修了修前三章~
——
主脑:我才是好好下棋的那个,为什么阮闲宁愿让疯猫在棋盘狂舞,也要先跟我作对?
阮教授:草,我也不想的,这不是管不住吗,出力的才是大爷。
糖:放飞自我,爽。
软:放飞自我,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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