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车里。
他的计划不怎么成功, 隐匿网是换到了,季小满还是没跟他说几句话。女孩没有半点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各种角度上都更像一台自动售货机,全程发言不足十个字。而那个美丽的中年女子去了店后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过。
配合上隐匿网和轮胎锁, 车子很好地融进巷子一条死路的杂物废墟中。除非用手触碰, 通常看不出破绽。余乐就这样躺了两三个小时, 嘴里的咸鱼片开始变得没啥滋味了。
铺天盖地的无聊麻痹了他的舌头。
突然一阵刺耳的撞击和抓挠声在车门处响起。余乐一个激灵,枪口比目光先一步抬起。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影子费力地蹦到车窗的位置, 四条细细的小腿试图扒牢玻璃, 然而下一秒便无奈地缓缓滑下,嘭地掉到地上。
随后委屈的嘎嘎声从车外传来。
余乐把车门弄开一道缝,让乱蹦乱跳的铁珠子钻进来。他无言地和那机械生命对视几秒, 缓缓躺了回去。
下一秒铁珠子便直接蹦上余乐的胸口,后者被砸的呃了声, 恼怒地爬起身。那球形机械生命原地转了圈, 努力扭动圆滚滚的身躯,把金属壳缝隙里的纸条展示给余乐。
前走石号船长挑起眉毛, 把纸条抠出来:“哟呵,还不直接通讯啊,去了啥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铁珠子严肃地嘎了一声。
“我看看……‘我和阮先生今晚暂定在娼馆过夜, 暂定明天10点前回来, 有事另外联系。’”句尾还捎带了个潦草的笑脸符号。
“……所以这俩小子搭伴风流快活, 留老子一个人看车?他们当我是啥, 狗吗?”余乐愤怒地搓烂纸团。
铁珠子咬住余乐衣角,开始用力甩头。
“我知道他俩在调查,可纸上这味儿……妈的,我也想来趟这样的调查。”余乐嗅了嗅带着甜腻香气的纸,把怀里的咸鱼片一丢。“走走,跟余叔我去逛逛,去他妈的宵禁。”
铁珠子深沉地爬到后座,把之前藏的罐头盖叼出来,开始慢条斯理地啃。
“爱去不去。”余乐龇牙,“行吧,你来看车。我待会儿就——”
不远处的小店门缓缓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门缝中挤出,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余乐吞下后半截话,饶有兴趣地看着。
打算无视宵禁的并非他一个。
季小满换了身贴身的黑衣服,背上背着些乱七八糟的金属道具,连腰间都挂得没啥空当的。可饶是她带了满满当当的装备,在穿过毒气雾霾时,女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脸上扣着笨重的半面罩防毒面具,衬得体格更加瘦小。加上双臂和右腿的黑灰色义肢,血红的护目镜,有那么几秒,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人类。
见良好的观察目标就这样送上门,余乐搓搓手,给自己也扣上防毒面具,麻溜下了车。
宵禁后街上还有不少人,可大部分人发出神经质的狂笑或者意识模糊的呢喃,一看精神就有点不对头。有人在施暴,砸得满拳头血,另一些在阴暗的拐角里交.媾,完全不顾身下人发出的惨叫。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不是个适合年轻女孩独自外出的环境。
季小满没有选择大路,她猫一样在屋顶跳跃,举手投足悄无声息。余乐拿出了身为团长的十成眼力,才没在厚重的毒雾霾中跟丢她。
两人就这样绕过蜘蛛网似的巷子,一路走向灯火稀疏的地区。就在余乐开始怀疑季小满只是喜欢猎奇遛弯的时候,她终于跳下房顶,扑向远方的黑暗。
哪怕隔着防毒面罩,余乐也能闻到空气里的金属酸味。他躲在一个没了大半的箱装机械后,打开护目镜上的红外扫描模式,继续安静地观察。
这里很可能就是何安所说的那个金属处理垃圾场,机械零件的废墟垒成一个个天然陷阱。哪怕在这浑浊粘稠的空气里,余乐也能看到垃圾场上浮动着的毒雾。不少长腿长脚的机械生命正趴在废墟上进食,它们足足有半人多高,造型颇像被截成小段的蜈蚣,头部的灯闪烁着让人不舒服的红色。
季小满张开四肢,义肢末端又弹出一截比小臂还长的金属支杆,而完好的那条腿鞋底也冒出结构相似的装置。短暂地调整后,她四肢着地,惟妙惟肖地模仿那些机械生命,在废墟中快速前行。动作优美而瘆人,像是古早恐怖片里的类人异形。
她伏低身体,冲进正在啃食机械残骸的机械生命群,随后跳蛛般蹦开。一连串收缩内爆的撞击声响彻黑暗,机械生命撞击在一起,很快便不再动弹。
季小满从背后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开始熟练地剖开那些金属尸骸,取出里面的细小零件。她正忙着把一个精巧的螺丝从黏液中撇出,一只趴在垃圾堆里的拾荒木偶抬起身子,向季小满的方向咬去。
余乐倒抽一口冷气,那只拾荒木偶至少是废墟海那边的十倍大。季小满和那个巨大的身躯对比起来,差距十分接近小拇指与人头。
女孩活像背后长了眼。她利落地抓起零件,又拖了几具金属尸体,快速跳出拾荒木偶的攻击范围。那庞然大物看袭击无果,倒也没有追击,只是把上身又藏进金属废料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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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它吃到了一连串爆炸。
这次的不是内爆,而是具有巨大威力的正常爆炸——腾起的火光映亮了这片垃圾场,火焰因为各种金属废料变成诡异的蓝绿色。滚滚黑烟顺着风,径直朝余乐的方向飘来。
带着防毒面具的女孩屹立于火光中,手上开牡蛎似的继续肢解那些机械生命的尸体。余乐实在顶不住黑烟攻击,向另一个方向挪了挪,哪想脚下发出一连串蛋壳被踩碎似的啪嚓声。季小满迅速转了个身,摆出攻击姿势。
“谁?”火焰燃烧的碎裂声中,她的声音依旧不算大。
与此同时,城内。
面前的房间干净清爽,阳光从假窗户中投射出来,在浴缸的边缘上镀出一圈金光。大床的床头摆放着新鲜花朵,散发出清新的香气。阮闲用手拨弄了一下,手指直接穿过还带有露水的花瓣——以假乱真的投影幻象。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犹如五星级酒店的装潢,以及窗外俯视城市的高空景色与晴朗的蓝天。这里活像是末日前某个奢华的酒店高层房间,阮闲却忍不住开始想象这里撤掉投影后的样子。
花孔雀提到的香槟正放在床头,斜斜躺在放了冰的金属桶里,冒出丝丝凉气。这位打扮花里胡哨的店主和这高雅的装潢格格不入,他自己似乎也清楚这一点——在把阮闲和唐亦步引领到房间后,他迅速关门离开。
“这里的气温有点高。”唐亦步表示,在柔软的床垫上坐下,用口型表示。
“看来那位先生真的很希望我们喝掉这瓶香槟。”阮闲随手捏起块冰,它倒是真实的,正在他的手指间慢慢融化。他同样用唇语无声地回答。
方才还在橱窗里的女孩正穿着学生的制服,被梳了个更加显小的发型。她正藏在桌柜的空当底下,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小女孩的鼻头和眼圈通红,胳膊细白无力。唐亦步刚往她的方向挪了一步,她便发出了尖利的惨叫,紧紧抱住脑袋。
“我先去洗个澡。”这次阮闲出了声,声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自信和慵懒。“这环境……看来我们没法玩脏点的游戏。”
“我和你一起去。”唐亦步会意地出声,阮闲瞪了他一眼。
见两人没有碰自己的打算,小女孩停止了尖叫,往阴影深处又挤了挤,眼睛灰暗而绝望。
就像所有急不可待的客人,阮闲很快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污渍,严肃否决了唐亦步关于“提高效率最好一起洗”的提案,在那仿生人开始清洗自己后,阮闲擦擦半干的头发,在女孩藏着的桌边半跪下。被称为甜甜-q2的女孩顿时吓得哽咽一声,表情细节无懈可击,阮闲一时分不出她是人类还是仿生人。
她正往空气中不断散发恐惧与拒绝,目光里除了绝望,又生出了几丝仇恨。
阮闲突然明白了这款“商品”的卖点——到这里的人并非单纯打算泄欲,人们往往更喜欢支配什么,摧毁什么。有时将他人踩在脚下的快感不亚于纯粹的耳鬓厮磨。
“等我的人洗完了,我希望你去洗澡。”阮闲用命令似的口吻说道,扯住女孩的手腕。女孩一瞬间看起来想咬他。“好好洗。”他补充了一句。
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在门外踱来踱去。阮闲瞥了眼门的方向,加大了扯住女孩手腕的力道,女孩就这么被他硬生生从桌下拖了出来。唐亦步刚刚洗完澡,松松垮垮套上浴袍,刚出门便看到这样的景象。
“不!”女孩声音尖利,有种撕裂感。她冲阮闲乱挠一气,踹翻了身边的座椅。“别碰我,人渣,变态!”
门口的脚步停了。
有人在开门,阮闲冲唐亦步使了个眼色,唐亦步会意地倚上床头,用水果刀慢悠悠地削起果盘里的梨子。
“您没事吧?”花孔雀象征性地敲敲门,“效果是不是很逼真?您不用顾忌,直接教训她就行,我们有很好的医疗保障。您可别被她伤着,不值当。”
“一个小女孩而已。”阮闲抬高声音,“听墙角是贵店的特色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为甜甜-q2的设置比较特殊,之前出过事……您继续享受,我这就走。”花孔雀连忙声明,脚步却没有挪动。
阮闲倾听了会儿假窗户外的动静,抬起手,结结实实给了小女孩一巴掌。他的力道不小,女孩直接被扇懵了,两秒后才记得发出哭叫。她的唇角溢出血丝,漂亮的脸肉眼可见地肿起来。
花孔雀这才满意地离开。
阮闲放下手,没理会女孩眼里的敌意。他从腰包掏出一卷有点发黄的绷带,站起身,从唐亦步手里抽出刀子。
女孩双手双脚往后爬,牙齿直打颤。阮闲摇摇头,直接给自己手心来了一刀,任血液滴上绷带。随后他又拿起床头的橙黄色润滑油,在绷带上挤了些,从墙角沾上灰尘,让它看起来肮脏而破旧。
准备好这一切后,他拿起自己脏兮兮的外套::“把裙子脱了。”
“不。”女孩捂住肿得老高的脸,拼命哽咽。而唐亦步盯住阮闲,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要不你自己去厕所弄脏它,最好弄得破旧点。”阮闲压低声音,“你想逃吗?”
女孩身子一僵,她没回答,只是嘴唇哆嗦得厉害。
“现在你的脸肿着,没人看得清你的样子。一会儿我会再次要你去洗澡,我和我的人先来一发——这之后,我猜会出点事情。趁那人把我们带走,你撞破玻璃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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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制服的女孩瘫坐在地上,一副脑子没转过来的迷茫。
“玻璃外是巷子,不是高层。现在是宵禁,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我的眼睛……”女孩喃喃道,半天才找回声音。
“装瞎。”阮闲把沾血的脏绷带扔过去。“缠眼睛上,上身穿我的外套。一个脸肿的老高,眼睛又带血的小丫头,应该没那么容易被盯上。防毒面具我放在了浴室,你自己弄破些。”
“你……”女孩仍然尝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眼泪又掉了下来。“你相信我,我真的——”
“我不信你。”阮闲安静地回答。
唐亦步蹙起眉。
“你头壳里装的什么,说实话我不关心。至于你会不会跑出去后因为程序又自己滚回来,那也是你的事情。告发我们也可以,反正我们八成走不出这里。”
阮闲拢了一把湿淋淋的黑发,露出一点锁骨。他再次提高声音。“现在去洗你的,我们这边先玩会儿。把自己好好洗干净,没听到指示不许出来。”
女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抓起绷带和衣服冲进浴室,并迅速从里面把门闩上。
阮闲轻笑一声,转了下手里锋利的水果刀。他松开手心,掌心深深的伤口已然痊愈。他看了会儿床头的香槟,在唐亦步空出来的位置躺好。
“你要救她。”唐亦步小声嘟囔。
“我没救她,算是给了她一个自救的机会,我只是不喜欢看到小孩儿被关着。”阮闲背对着他。
“可你不知道她是不是人类。”
“重要吗?”
唐亦步没回答。阮闲感觉到一股力量从他的背后爆发,下个瞬间,一双金眼睛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其中盈满复杂的情绪。
“我已经无法解析现在的情况了。”唐亦步没头没脑地说道。“他不像自己,而他制造的你却……”
唐亦步停住话头,又压低身子,赤.裸的皮肤贴上来,发梢的水滴滴落在阮闲的脖颈。阮闲咽了口唾沫,捏紧手里的水果刀。
“……”阮闲知道唐亦步指的是谁,自己名义上的制造人,另一位“阮闲”。
可他无法明白唐亦步的具体意思。唐亦步第一次露出这样复杂的情绪,却像是不清楚如何处理它,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硬和别扭。
“你明明拥有人类的人格数据。”唐亦步伸出一只手,从阮闲的脸侧慢慢滑下,声音里透出一点惊叹。“也不算是情绪敏感的类型,居然会对疑似仿生人的生物产生感情共鸣。”
“就算你打算更新对我的观察日记。”阮闲咬牙切齿,皮肤与皮肤的摩擦开始让他感觉到焦躁。对方的非人反应让他本能地脊背发寒。“这个姿势不是必须的。”
然而就在这全新的恐惧袭来的刹那,另一股热度随着它迅速燃起。某种近距离接触危险的奇异快感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如同腐蚀心脏的毒药。
“你说你要和我‘玩一会儿’,刚刚那个人肯定在听。”唐亦步无声地动着嘴唇,手停在了阮闲脆弱的脖颈上。“我们总得有点声音……就您的情感处理方式看来,我不认为您能很好地模仿出来。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阮闲竖起刀尖,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刺破了那仿生人光裸的胸口。唐亦步的浴袍滑下,手臂上还横着骇人的新鲜烧伤——八成是袭击劫匪营地时留下的。
“我再说一次,不需要。”阮闲又重复了一次,他的身体因为陌生的感受微微颤抖,拿刀的手却很稳。
“可是你在兴奋。”那双漂亮的金眼睛眨了眨,“阮先生。如果你能够跨过那条线,听到她的声音,你是不是也能……”
他彻底俯下身体,手探入阮闲的浴袍,十分有技巧地滑过阮闲的后背。后者发出一声沙哑的叹息,随后坚定地送出刀子。
唐亦步没有理会刺入身体的刀刃,他坚定地抱紧对方,鼻尖磨蹭着阮闲的鬓角,像是失去了痛觉。鲜血顺着两人胸口相贴的地方涌出,将浅色的床单染得通红。
“……你是不是也能听到我?”他耳语般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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