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姜也便背着竹篓,装着母亲准备好的馒头和水,在母亲的千叮万嘱下进入了后山。
小峪山不大,更无野兽,钻个来回也不过半日的功夫。
七八岁大的孩子进山玩耍,在村子里是常事,所以姜母才敢放任姜也独自进山。
一进后山的林子,姜也便像是挣脱牢笼的兔子,在山林间上蹿下跳。
虽然心智比寻常孩子要早熟些,但毕竟还是孩子,自然是爱玩心性。
通往山腰的路多有曲折,但因为走的人多,倒也平坦开阔。
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便到了山腰处。
而从此处开始,山路渐窄,林子也开始变得更加密集。
这里开始往上,常见的草药便分布在此处。于是姜也便从竹篓中取出一柄木铲,离开山道,钻入了周围的林子之中。
一边在林中搜寻,一边顺着林子继续往上爬,偶尔有高处的岩石挡路,他便抓着周围的树木的枝桠攀上岩石,继续往上。
两个时辰以后,姜也气喘吁吁的靠在一棵树干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着竹篓里十来棵草药,他小脸通红,极为的满意。
正值晌午,日头有些猛烈。
躲在树荫下,姜也从竹篓里拿出母亲给自己准备的白面馒头和水,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从此处再往上走半个时辰便能抵达小峪山南侧的山顶,而他所在的位置正处西面。
透过树木的缝隙往前方眺望,能清晰的看到小峪谷的西面谷口。
而遥远处的那座高塔也清晰可见。
“咦?”
就在这时,姜也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盯着高塔看了许久,平日里那种胸闷欲呕之感,此刻却一点也感受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姜也有些疑惑,揉了揉眼睛之后再次看向高塔。
可依然毫无不适感。
他曾听村子里的老一辈说过,这高塔乃是太平宫所建,故多有异能。
虽然未曾听说是何异能,但大家却都心知肚明。
太平宫人域行走,只做一件事。
除妖!
故这高塔异能也定与妖有关!
所以姜也时常没事便直视高塔,幼稚的想要与这所谓的异能一争高下。
日子久了,身子倒是能在不适感之下适用很长一段时间。
这百年都未曾变化的高塔却今日却突然失去了异能,让他觉得非常奇怪。
正疑惑间,突然左侧的山头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姜也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从百米外的一块岩石后方闪出,向着山下飞驰而去,速度之快如同离弦之箭,瞬间便消失在了姜也的视线之中。
“什么东西?”
姜也心中骇然。
由于距离太远,他根本没看清拿东西的具体样貌,只看到了一大团的黑色。
且那东西速度极快,从出现到消失在山林中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豺狼?还是虎豹?”
姜也有些惊疑不定,他从小便时常在这后山玩耍,莫说豺狼虎豹,就连野猪野獾都没有,顶多有个几窝兔子山鸡,何来的猛兽?
“难道是北山游荡过来的?”
但转而想了想,应该也没可能。南北二峰早就被村里的猎户摸了个门清。
北山虽然比南后山大了很多,但离村子较远,与后山交界处山岩极陡,即便有野兽也根本无法通过。
而且北山虽然是村里猎户的狩猎地,但顶多也就是多些野猪野獾,从没听过有什么猛兽!不然村子里早就传开,组织人手去猎杀了。
越想越觉得奇怪,看了一眼竹篓里的药材,姜也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便提起竹篓匆匆往山下赶。
他必须尽快回到村子,将这件事通知村里的猎户,万一是从别的地方游荡到小峪山的猛兽,那村子就危险了。
想到这,他不由的再次加快了脚步。
小峪村村头,一只黑枭发出一道尖锐的刺耳的啸音从高空俯冲而下,落进了村头的大院中。
严值拄着拐杖推开屋门,而那黑枭却迎面直冲而来。
严值见状,连忙摸出一根黑哨,接着猛然吹出一声尖锐的长鸣。
那黑枭身体立即一收,向后扑扇着翅膀减速,然后在院子里又飞了两圈之后,稳稳停在了严值伸出的手臂之上。
这头黑枭黑羽黑喙黑爪,羽毛油亮,勾爪如利刃,一双灰白的瞳孔透着凶光,一看便知其是一头极为凶悍的猛禽。
然而此时,这凶禽却停在严值的手臂之上一动不动,似将严值当成了一棵休憩的树木而非生人。
严值对此,似是习以为常,并没有过度关注这头黑枭,而是伸手从黑枭爪根处绑着的一个细竹桶里摸出一封黑色的纸笺。
一见到信笺,严值面色陡然一变。
“居然是黑笺!”
一抖右臂,那黑枭便脱手飞起,冲天而去。
严值随后连忙展开了那封黑笺。
只见其上写了八个字。
“镇妖塔失,小峪山危”
“哐啷”一声,手里的拐棍直接掉落在了地上,他顾不得再去捡,瘸着腿就往院门外跑。
可一个不稳,他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饶是如此,他也顾不得吃痛,手脚并用,用尽所有的力气连滚带爬向门口爬去。
扒开院门,匍匐在地上的严值看向了山谷外的那座高塔。
下一刻,他浑身剧震,身体不由的开始颤抖起来。
“完……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面无血色,口中喃喃自语,呆呆的盯着天边那座塔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扛着锄头的大汉从远处走来,见严值趴在门廊上,连忙扔下锄头跑了过来。
“严书令,您怎么摔了,快快,我扶您起来。”
说着就要伸手去搀扶严值。
严值却忽然回过神来,面色发白的冲着大汉大吼道:“逃,快逃!!”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大汉微微一愣,不知道书令大人是何意,但还是用尽力气将严值给扶了起来。
“书令大人,逃什么?为何要逃?”
见严值脸色发白,大汉以为书令身体不适,便急着要将其送回屋内。
“书令大人,我先扶您回屋,然后帮你找大夫过来。”
然而严值却是一把推开大汉,然后神色急切的对大汉吼道:“王五,快,快逃,快通知所有村民逃,向东边走,去伏营镇,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汉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刚想开口询问原因。
严值却面色一沉,一字一句的对他道:“妖进来了!!”
此言一出,大汉先是微微一愣,随之便是面色大变。
就在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阵嘈杂之声。
严值和大汉扭头向村内看去,就见几个妇女大叫着从远处向这边狂奔了过来。
“妖,是妖,救命啊!快跑啊”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啊!”
除此之外,便是房屋倒塌的声音,轰隆声不绝于耳。
而在妇女们的身后,一道巨大的黑影在村中横冲直闯,瞬间便撞塌了七八个房屋。
“啊”
突然又一声惨叫从后方响起。
一个男子被倒塌的墙给压住了腿不能动弹,那黑色的怪物此时却停了下来。它抬起利爪一下便刺穿了男人的胸膛,轻易的便将其从土墙下方扯了出来,举到了半空。
男子痛苦的抓着怪物的爪子,四肢不断地乱蹬。他面色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怪物,口中不断地发出惨叫。
鲜血如泉涌一般从他胸口往外流,嘴角也满是血迹。
而前面跑的一个妇人,听到自家男人的惨叫声,连忙扭头向后看,见男人被怪物抓住,顿时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流。
“放开我家大牛,你个怪物!”
妇人哭着哭着也不跑了,反而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向着那怪物冲了过去。
男人是他们家的顶梁柱,若自己男人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她拼着一股狠劲,妄图从那怪物手上救下男人。
石头被妇人用尽力气抛出,砸在了黑色怪物的身体上,发出一声“叮”的脆响,就如同砸在了一快岩石之上。
那怪物在这一击之下,身形竟纹丝未动,其皮肤之坚固让妇人为之愕然,不由的面色更加惊惧,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就在此时,黑色怪物那一丈来高的身体忽然一抖,前端那长相怪异的脑袋忽然“唧”一声,从两侧裂开了几条缝隙。
一张半丈宽血盆大口猛然张开。
男人大叫着,恐惧着,挣扎着,他被这巨口吓得肝胆俱碎,裤管瞬间就湿了一片,混着猩红的血迹不断地往下流。
可就在这时,那血口却猛然落下,一口将那男人吞了进去。
一旁的妇人终是恐惧胜过了绝望,再也顾不得死去的男人,手脚并用拔腿就逃。
可惜为时已晚。
那黑色怪物扭头,一爪便将其按在地上,尖锐的爪子在她身上戳出了几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可还未等那妇人发出几声惨叫,那恐怖血口便再次张开,将其一口吞入腹中。
此时严值身边的大汉早就不知所踪,而目视着这一切严值,心里恐惧,自责。
若是他早一些发现镇妖塔的异状,也许能给大家争取一些时间。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无用。
平时闲散习惯,竟疏忽了书令的职责,真是该死啊!
严值捶胸顿足,心如刀绞。
黑色怪物吃完两人依旧未满足,再次在村里破坏搜寻起来。
那怪物似是知道人藏在何处,撞倒房屋后,总能从其中找到躲在屋中某处的村民,然后一口吞下。
巨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附近田里劳作的男人们,众人疑惑的赶到村子以后,见到怪物吃人的一幕,全都惊恐四下逃散。
“狗蛋,你在那?狗蛋?爹在这!”
“混蛋,你吃了我儿,我和你拼了,去死吧!啊!!”
“娘,爹!你们在那?呜呜呜呜,我害怕!”
绝望,悲愤,恐惧,惨嚎……
数十道声音在村子的各个角落响起,又在那黑色的怪物附近偃旗息鼓。
不知那家倒塌的灶台点燃了周围的干草,火势开始蔓延到了四处。